《在系统Bug里艰难求生》赋青蛛

3、怜兮哀兮颤昀出鞘

　　一合上门，谢伏雁的表情才堪堪放松下来。

　　晏云疏则没有那么坦然自若了，他像初生的小鹿般，踉跄着垂头作势要跪下。

　　怎么还跪，BOSS一跪，小命一丢啊啊啊！

　　谢伏雁端坐案桌旁，无可奈何一抬手，灵力如清风拂过晏云疏下颌，顺势让他抬起头来。谢伏雁招手：“晏云疏，过来。”

　　他想尽量柔和些，但谢伏雁声线自带疏离清冷范，在小孩面前真所谓威压满满了，此时他还未完全适应这个身份，难免僵硬和不自然，这点僵硬到了晏云疏那里，被理解成另一番感官，晏云疏胸口起伏得厉害，迈向谢伏雁的每一步都带着视死如归的绝望感。

　　都不用想，晏云疏肯定以为谢伏雁要惩戒他了。

　　谢伏雁手中凝了一股如雾般的灵力，晏云疏瞥见那近在咫尺的灵力，不由得瑟缩一下。

　　经过刚才击打卢随那一下，谢伏雁惊讶发现灵力随身心而动，身体有种无师自通的充沛感，识海逐渐从刚穿书进来时的混沌脱出，这才不到一会，他对于灵力的操持，内力的流转熟稔得不像话，就像非条件反射，宛如心跳和呼吸一样自然而然，就是感觉胸口涩涩的，不知道是不是和灵力暴走有关。

　　灵力涌动，雾气变成了晶莹剔透的水，泛着点点蓝光，他将那水凑近晏云疏，晏云疏惊惶地紧闭双眼，下意识地躲避。
　　谢伏雁轻声：“不要动。”

　　传到晏云疏耳中，那声“不要动”听上去就是冷冰冰的命令，他立马僵着不敢动了。

　　谢伏雁没察觉到晏云疏的不对劲，他二话不说，就把那成水的灵力像贴膏药似的往晏云疏脖子上贴。

　　晏云疏浑身是伤，新伤加旧伤，谢伏雁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开始下手，只能先从受伤较轻的脖颈处开始。

　　原书描写BOSS样貌：“他眉眼深邃，鼻梁翘挺，勾魂浅笑，额间是浑然天成的不怒自威，一双眼睛形似桃花又似狐狸，却无半分魅惑，反而带着蔑视万物的俾睨之态，令万物胆寒之妖火匍匐在他脚下，映照着他那双似人非人的眸子更为妖冶。”

　　晏云疏现在，别说妖冶了，已经徘徊在咽气边沿了。

　　那团灵力像透明史莱姆一样，黏在晏云疏脸上，乖顺得攀爬蠕动，蓝光一点点消解掉他身上的血污，再钻进伤口中疗愈。

　　晏云疏不作声，也不敢动，谢伏雁一边让那灵水往孩子脸上攀，边在心里盘算。

　　这个世界的男主还要近二三十年时间才诞生，抱大腿肯定是不现实了，收拾跑路也不行，毕竟有任务束缚，具体任务做什么尚不清楚，先尽量减少谢伏雁和他这群恶霸弟子的仇恨值，讨好BOSS也很有必要，再者说，谢伏雁又做不到像原主那样，对十四岁的孩子下狠手，或是冷眼旁观他被群殴。

　　谢伏雁内心复杂，长吁短叹。而此时鸿鹄镜传来动静。

　　微生悯在外哐哐拍门：“师兄，你开门呐，师弟来给你送药了。”

　　一看，果真手里捏着几个青瓷药瓶。

　　谢伏雁一扬手，殿门像自动门打开，微生悯作揖，将几个药瓶放在桌案上，嘱托道：“这是给师兄你的，稳灵调息用，这些，疗皮肉伤的，一日三次一次一粒。”末了，他看了眼晏云疏，又道：“还以为师兄同我作玩笑话，没想到竟真对那孩子上了心，他……师兄若在，定然是欣慰的。”

　　他，指的是缘攒。

　　苍桐五仙，资历最大为掌门，接着便是灵赋，灵轩，灵绵和灵璧。

　　按照书里设定，谢伏雁活着那会，苍桐一脉传不过几代，五方仙几人修行不到百年，但皆为众多修士中佼佼者，因此缘攒之位空缺许久也无人能顶替。

　　谢伏雁轻嗯一声道：“微生师弟可还有事？”

　　很明显，是在下逐客令了，微生悯愣了一下，旋即恢复他一贯慈悲的笑：“没了，那我就先走了，师兄可要好好待他。”

　　这个距离，晏云疏是能够听见的，他充耳不闻，呆滞，麻木，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像是被剥夺掉魂灵的木偶。

　　微生悯走后，谢伏雁将疗伤丹药塞入晏云疏手里：“可听见了？一日三次。”

　　灵轩真君所思所想，身为弟子难以揣测，他心情不好时就会找茬，大多时候他不会主动找晏云疏的茬，而是斥责其他弟子，弟子便会将怨恨转移到晏云疏身上，他心情好时……似乎没有心情好的时候，谢伏雁的心情，似乎只分为平常和糟糕。

　　疗伤赠药这种事，比受罚可要来的可怕，谁知道下一刻谢伏雁会以什么名义叫他受苦，晏云疏避无可避，他木木地拱手行礼：“听见了，多谢师尊，弟子……告退。”

　　“告退什么？”谢伏雁负手行至床边坐下，拍了拍雪白的大床：“过来坐着。”

　　晏云疏对谢伏雁所言，再不可理喻，也无一敢不从，瘸着腿慢腾腾走到床边，垂着头坐下来。
　　谢伏雁从他脖颈处注入灵力，探查内部脉络筋骨情况，还好骨头没断，只是经脉有损，他便将灵力注重在那几处有损的经脉上。

　　随着灵力的注入，晏云疏禁不住轻颤，随即浑身都止不住颤抖，谢伏雁以为自己没把持住量，让晏云疏感到疼了，于是将灵气的注入变得缓慢了一些。

　　谢伏雁思绪飘飞，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将眼前这个瘦弱缄默的小少年和不知多久以后的妖皇晏云疏关联起来，他才十四，十四岁时候的谢浮岚还在老家追着自家狸花猫大喊子涵别跑！

　　晏云疏个头不算矮，可因为长时间虐待，他的精神气几乎消弭殆尽，因而看上去瘦弱，仿佛缺水的柳枝，一折就断。
　　如此自封自闭的心境，明明最有碍修为修行，晏云疏却能在恶劣环境中挣扎不休，寻求突破，他若不往上爬，恐怕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一股莫名酸涩涌上谢伏雁心头，他想到番外里晏云疏在谢伏雁死前对他所说。
　　“师尊待我不薄，弟子特来回馈这份业果，痛苦，是为万物之始终，好好享受我带来的礼物吧。”

　　“对不起。”谢伏雁突然道。

　　他的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晏云疏头上，晏云疏剧烈抖了一下。
　　“对不起。”谢伏雁重复了一遍：“从前……是为师错了。”
　　“为师……”

　　谢伏雁卡壳了，他发觉此话不仅无力还很不要脸，想了想，干脆和人坦白，说自己是穿书者，希望晏云疏能够理解，两人合作摆脱目前困境。

　　P315：【注意，注意，暴露穿书者身份，视为违规，立刻抹杀。】

　　谢伏雁：【……行，算你狠。】

　　这话砸在晏云疏耳里，可真是惊世骇俗了，就像一直跟你作对的死对头突然吻上来说我暗恋你十几年和你对着干只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一样可怕，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对不起这几个字分量太轻，谢伏雁说不出“你能原谅我吗”这种恬不知耻的话来，他只好默默给孩子渡灵力。

　　灵力在晏云疏体内过渡上几个来回后，谢伏雁才准他离开，等到晏云疏揣着药瓶和满脸的水灵走后，谢伏雁松了口气，一个鲤鱼打挺扑在床上痛哭。

　　“系统！你干脆要我死！这天崩地裂的开局我要怎么边做任务边保命！”

　　G315：【宿主，淡定。距离晏云疏成皇还有十一年时间。】

　　“淡定泥煤，你什么意思，劳资还得在这地方待十一年吗！”

　　G315：【苍桐山连着山外山……】

　　晏云疏消失好一会，冷静过后的谢伏雁才从灵轩宫里探出头来，发疯归发疯，发疯完还要干正经事，先眼熟这块地方，避免露馅，地图探索可是新手必做。

　　谢伏雁：【不给个攻略什么的吗？这穿书业务我萌新无从下手啊！】

　　G315：【任务进度10%后与积分积攒器同步开启任务避险措施。】

　　谢伏雁：【我恨你。】

　　都说苍桐云上苍桐山，山在云之上，瀚海连绵山川自然叫人惊叹，更别说那些现实见不到的奇花异草和灵兽，鹿都是白色的，仙气飘飘！

　　谢伏雁试着接近灵鹿，灵鹿毫不畏惧，甚至主动将头贴上他掌心。

　　灵物天性纯良，对苍桐山仙人和弟子们自带亲近，所以那仙鹤才能那么轻而易举被南花榭他们逮住玩。

　　说到仙鹤，谢伏雁想起来，微生悯已离开，他是时候去收拾那帮瘪犊子了，虐鸟还虐童，不揍不行啊，现在不揍往后下场就是被晏神切八段。

　　想曹操曹操到，一群白衣弟子抬着没头的仙鹤从谢伏雁眼前路过，碰见师尊，连招呼都没打，轻脚快步欲消失在谢伏雁眼前。

　　啧，真是一点都不尊师重道。

　　“站住。”谢伏雁微声喝道。

　　卢随还对那一击心有余悸，恭敬道：“师尊，弟子们正按照您的吩咐，找个清静之地把仙鹤埋了。”

　　卢随，谢伏雁忠实狗腿子。记得这哥们的结局是挖眼割舌口里塞满生食，被妖火活生生焚烧而死。

　　谢伏雁“嗯”一声，从脑后簪子上取下银簪，甫一挥手，簪子在手中化成一把似硬鞭的奇特武器。

　　握柄上刻着细密的符文，通身有羽毛状的浮雕，随着灵气的浮动散发着颤动心脏的气压，这是谢伏雁的本命法器：颤昀锏。

　　杀性极重，用于斩妖的，锏上无刃，必要的时候可以用在其他地方。

　　颤昀锏有一下没一下得拍在他手心，谢伏雁一字一顿道：“排好队，一个个来。”

　　啪！
　　啪！
　　啪！

　　不要误会，这不是在做奇怪的事。

　　若此刻有人能从灵轩宫上头飞过，就能看见灵轩真君正凶神恶煞得拿着除妖长锏在——打弟子们的手心。

　　刻板施教法固不可取，但俗话说得好，因材施教因地制宜，子猖狂师之过，这几年在原主教唆和熏陶下，这群十多岁的王八羔子们思想品德素质已经烂到极点，简单来说是极品熊孩子，既然谢浮岚穿过来了，他就相当有必要好好整治一下他们，欺负不欺负晏云疏，做不做任务另说，主要是对熊孩子恨意真是浑然天成啊！

　　谢伏雁想像小学时在学校榆钱树上抓毛毛虫然后全洒在操场上被学校通报批评后班主任老头做的那样，边打手心边嘴上输出。

　　但鉴于谢伏雁别扭阴暗的个性，他只能闷头打，每人在左手心上打三下，颤昀锏身极重，打在人手心，是直击骨髓的疼痛。

　　卢随作为大弟子首当其冲，第一下砸下，小脸蛋龇牙咧嘴的，更白了。

　　有的弟子弓着腰想溜走，谢伏雁指尖一动，灵力宛如灵活的长虫藤蔓，在草地里嗖嗖几下，卷住那几个欲逃的小屁孩。

　　逃避可耻！谢伏雁在逃跑不成功的几个弟子手上多打了一下，跑也跑不掉，还得多挨打，简单粗暴的教育方法成功震慑到了在场所有弟子，没人敢跑，一时间灵轩宫里痛哭流涕声不断。

　　痛，太痛了！

　　轮到南花榭了，她比晏云疏小一岁，年纪轻轻倒是干了不少缺德事，小姑娘持着一张惹人怜爱的圆脸，杏眼里蓄满泪水，伸出左手，带着撒娇又委屈的软音道：“师尊……”

　　谢伏雁面不改色，墨铁色的颤昀锏在稚嫩的小手上连敲三下，南花榭手上戴着块晶莹剔透的玉镯，每打一下手心，便惹地玉镯晃动不止。
　　师尊什么师尊，别以为为师不知道仙鹤脖子就是你折断的！

　　说起南花榭这个角色，她还有一层身份，是南梦派掌门幼女，个性用顽劣不堪来说已经是在夸她了，在书里倒是从晏云疏的魔爪里逃脱，回到南梦派继承父亲衣钵，和男主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谢伏雁收了颤昀锏，甩袖负手看着哭的哭，吹手的吹手，面露痛苦的面露痛苦，被揍哭的也不在少数，他冷冷问道：“可知错了。”

　　草地上稀稀拉拉一片“知错”，“错了”。

　　他又问：“错哪了？”

　　南花榭梨花带雨嘤嘤哭泣：“错了，师尊，弟子们再也不对仙鹤下手了，以后一定好好爱护小鸟小鹿花花草草……”

　　其他弟子们也连声附和。

　　谢伏雁对此很满意，继续道：“还有。”

　　还有，还有什么？众弟子痛苦的脸中带着迷茫。

　　欺负晏云疏对他们来说岂止是司空见惯，就像是日常里顺手的事，更何况上头有个谢伏雁“以身作则”，他们根本就意识不到这持续五年的习惯有什么不对。

　　谢伏雁内心深叹一口气，这弱智剧情要想矫正是难上加难，他正打算来一段同门情谊如手足和睦相处才王道的慷慨激昂的演讲时，忽然感到手臂被什么东西一蹭。

　　回过头，是那灵鹿。

　　灵鹿口出人言：“仙师，掌门有要事相商，请速移步至苍桐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