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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诱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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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间的这段路程,比想象中慢很多。
在关上门的瞬间,陆知遇就用了孤注一掷般的勇气,凑上去吻他。
像是一个人演练过无数次,双手顺着他手臂与腰线的缝隙,利落滑入,宛如抓不住的鱼游入深潭,将陆宴书的腰紧紧困住。
在台下看着他扣西装的背影时,陆知遇就想这么做。
从大二那年离开家,到现在四年多,他没有一刻忘得了陆宴书。
选择读艺术管理、走上策展这条路,都是怀着一些与他重逢的微小希望。
以及,那种与之较劲,想给他展示自己身上变化的倔强。
所以他才无法忍受,无法忍受日夜思念的另一半,还是只把自己看成小孩。
无法忍受他对自己,似乎已经没有感情了。
以最赤|裸直白的欲|望来试探,是他能想到最简单的办法。
但事与愿违。
因为身高差的关系,如果陆宴书不低头回吻,即使陆知遇踮起脚吻他,也只够亲到他的下巴。
陆宴书没有迎合,也没有拒绝。
他只是靠在坚硬的墙上,垂着双手,神色晦暗不明。
暖气融化掉外来的寒意。
陆知遇埋头在他颈窝,柔软的嘴唇贴上,能感知到他颈部皮肤回暖,甚至变得滚烫,侧颈大动脉跳动的质感,明显又激烈。
年会现场的那股清冽的纸莎草淡香,此刻终于被他溯到了源头。
而当他将手往下伸,急于想验证什么的时候,陆宴书终于有了动作。
他伸手捏住了陆知遇的手腕,一寸也不让他再前进。
陆知遇抬头,呼吸很重,但眼神却十分清明。
“怎么了,不让碰?”陆知遇挑衅道。
陆宴书很缓慢地眨了下眼,肩膀卸了力,脸上的倦意与颓然突然变得很浓。
他另一只手抚上陆知遇的侧脸,中指与无名指插入鬓发,摩挲着陆知遇的耳廓,细微的沙沙声挠着耳蜗,激得人全身战栗。
而后,陆宴书手掌用力,承托起他的下颌,垂头,与他接了个很轻的吻。
像一场大雪里,只有一片脱轨的雪花,跌跌撞撞落到了人的唇上。
来不及感受便化掉了。
他甚至很轻地在陆知遇唇上咬了一口。
陆知遇眼睫毛跟着颤动。
嘴唇微张,循着本能迎接他可能的侵入。
但陆宴书没有继续,他一触及分。
融化的那片雪花,在嘴唇上蒸发,留下难以慰藉的凉。
暖气细密的嗡鸣在两人头顶盘旋。
入户门仅有一盏顶灯,却映得陆知遇小兽般的眼睛更为澄澈,灼烫惊人。
他那只绕在对方腰侧的手,不安地勾了他几下。
陆宴书依然不为所动,手也捧着他的脸,依旧没有松开。
他就这么静静盯着陆知遇,似是藏了很多话没说。
陆知遇喉咙滚动,像发怒前的小兽:“陆宴书,你这样,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良久。
陆宴书终于低哑开口:“你今天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公布我们的关系。”
“陆知遇,你把事情搞得很难看。”
陆宴书说完这句话,彻底松开了他。
在他愣神之际,已经脱离了这方寸之地,弯腰捡起刚才被陆知遇随手放下的保险箱,将第四块标本盒放进去装好。
此时陆知遇的状态俨然已是被一盆冷水浇熄,他倚在墙边问道:“什么意思?”
陆宴书脱下大衣和紧绷的西装外套,坐到他床尾,一边解着腕扣,一边答:“你不是独立策展人,你入这一行,身后有公司,那就和我是一半的竞争关系。去年我们为了利益,在一起合作,今年也可以同样为了利益陷入争夺,那时候你要怎么办?”
“各凭本事啊。”陆知遇说。
他语气漫不经心:“呵,各凭本事。赢了,人家会说我刻意让着你;输了,你上级会怀疑你让渡资源。”
“就连你自己认真谈下来的资源,别人都会多想一步,先怀疑这是不是书昀文化给你牵的线。”
“因为我在这一行久,资历深,甚至占据话语权。所以无论怎么样,被议论、被讨伐、被穿小鞋的都是你,哪怕我什么都不做,完全避开你要踏足的领域,你都会被贴上陆宴书弟弟的标签。”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你不是最讨厌、也最想摆脱这个标签么。”
陆知遇沉默了。
陆宴书说的不无道理,当时他在台上,的确是被一条信息激得上了头,并没有考虑这些。
今晚晚宴,那一群上赶着加他好友的人,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这些人有多少是真正冲着陆知遇本人来的呢?
但是,他真的很不喜欢。
不喜欢陆宴书这种,自以为是的操心与体贴。
根本没有问过他到底需不需要。
他向前走了两步:“你在选择参加扶贫展的时候,就没想到这一层?”
“参加扶贫展,是公司研判后觉得对品牌形象提升最好的方案。我主张一分钱不收,是因为茅镇对你、对我都有特殊意义。”
“你那个时候,不担心我们的关系被人查吗?”陆知遇双手抱臂,故意讥诮,“哥哥,毕竟我们在一个户口上呢。”
陆宴书盯着他:“外面说我们不合的传言,可不是空穴来风。”
陆知遇懂了。
陆宴书故意缺席每一场会议,只让宋昀来和自己接触。然后有意地安排人传出了这些风声,让他们落得个交恶的名声。
这样以后人们提起他们,只会想起这一个强印象,关于他们为什么不合,也只会去想象合作过程中那些不为人知的细节。
不会再朝更深的关系去挖了。
而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戳破了陆宴书织了六个月的网。
可他又为什么要用当时来孤儿院选走他的画面?
又为什么挑那个时机给自己发这条消息?
他完全可以保持缄默的。
为什么?
陆知遇尚还没想通,陆宴书已再度开口。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你说的,你只想要未来。”
他慢悠悠地说,“那就不看过去,只看已有既定事实的现在,你现在和我的关系已经传遍了。”
他伸出手,比了一个二:“两个方案,一是我们的领域从今天开始不要有任何交叉,合作也不要再有了,将这件事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二是,你可以选择直接跳槽来书昀,我会把所有资源都给你,抢在别人说三道四之前,我直接明着捧你。”
两个方案,都是对陆知遇伤害最小的选择。
陆宴书不自觉地摩挲起裤腿,喉咙滚动:“我推荐你选第二个。”
两人陷入沉默。
陆知遇在这片寂静中轻笑一声:“如果我说,我两个都不选呢?”
陆宴书瞳孔骤然缩紧,却没急着开口,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陆知遇走到他面前,他们一坐一站。他竟然显得有点居高临下。
“陆宴书,一个家里养不出两种人。你不是也说过吗,我有些地方和你很像。”他说,“如果换成是你,你会答应吗?”
“我会。”陆宴书答得毫不犹豫。
“不,你不会的。”陆知遇摇头,语气笃定。
他继续道:“我还是那句话,各凭本事。我早就不是那个需要你来开家长会的小孩了,我会向你证明我的能力,我不需要你为我托底,我也不想只走在你身后。”
“还有,我为什么要在意别人怎么看我?”
他顿了一下,眉头微皱:“而你又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他再度靠近,膝盖抵着陆宴书的,俯身凑近他,半质问半肯定:“陆宴书,你害怕了。”
陆宴书在害怕什么?
陆知遇觉得,他可能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陆宴书却率先偏开了头:“随你吧,你想怎样就怎样。时候不早了,去洗澡,我守到你睡着再走。”
陆知遇当然不可能如此听话就去洗,他坐到一旁,故意激他:“不一起洗?”
他严肃道:“别闹。”
“那我也不洗。”
他们分坐在床尾的两侧,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又是一场无声的较劲,而年轻人总是像这样,拥有大把可以浪费的时间。
最后还是陆宴书先败下阵来,他起身进了浴室,砰地一声拉上了门。
陆知遇甚至还听见了一声“咔哒”落锁的声音。
他无奈——
这么怕自己闯进去么?
水声很快响起,水汽氤氲整个浴室,偶有模糊又暧昧的身影晃动。
没过一会儿,陆宴书穿着洁白的浴袍走了出来,他脸颊有不正常的红,头发吹干了,随意潦草地耷拉着,让他多了几分破碎。
这样的场景,短短几年前,陆知遇还可以天天见。
现在却要费如此心机,才能共处一室。
他很快躺上了床,按亮自己那边的台灯,盯着陆知遇:“我不走了,现在可以去洗了吗?”
陆知遇目的达到,笑着说了句可以,这才自己钻进浴室。
他没再多余冲洗什么,他了解陆宴书,今晚点到为止,不会再有新的可能了。
洗完澡出去时,陆宴书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绯红的脸颊有些凹陷,眼下有散不开的黑青。
即使在睡梦中,他也皱着眉,跟债主似的。
扶贫展一结束,他这边就开始搞双年展,加上还揽了一个年会,陆宴书应该连轴转了半年以上了。累是肯定的。
陆知遇一手揽着他肩膀,一手从他颈下穿过,打算将他放平。
可手一接触到皮肤,他才发现——陆宴书的体温烫得惊人!
“怎么这么烫?”
他抚上陆宴书的额头,也是一片灼热。
他想起年会时的鼻音,一直低哑的嗓音,无情吹过海岸线的冷风,还有他去亲吻时,陆宴书快得不正常的升温——
原来他根本就是在强撑。
他完全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