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我穿得有点杂》我想上dio

35、哈巴涅拉（完）

　　试飞那天，罗尼又在温室待了一整天。他恋恋不舍地抚摸那些卷曲或舒张的绿叶，把鼻子埋在花丛中嗅闻香气，他把耳朵贴在粗糙的树干上，听他用窸窸窣窣的响动讲述古老的故事。
　　他躺在柔软的草坪上，想象着末日前的世界。那时候，一定随处可见绿色植物，连路上也开放着一丛丛珍贵的花朵。在天然温室里——我猜他是想说田野——那些珍稀的草丛就被无情地锄掉，取而代之的是更珍贵的作物。
　　他们不吃实验室合成淀粉，而是对谷物经过一些加工的天然面粉；他们不吃合成素肉，而是真的动物肉；他们用火、水、油和调料烹饪出一道道美食，而不是难以下咽的异兽肉，更不是又干又硬的蚯蚓干。
　　那时候，人类充满了对宇宙的向往，拼了命地想要飞上天空。有趣的是，先上太空的是一只名叫莱利卡的小狗。人类通过狗的眼睛看到了未来，却在几百年后通过按下按钮终结了彼此的未来。
　　那时候，有些东西还不能合法地买卖，比如孩子，比如身体。我们的身体还是我们自己的，而不是为其他人做的准备。自从地外基地几十年前宣布买卖器官合法后，地球人的身体就不再属于自己，而是那些花钱的人。对外宣称买卖自愿，但如果不自愿又能怎样呢？你有问过被买卖的橘子的意见吗？难道话语权在我们这些商品的手里吗？
　　这个地球已经被人类自己毁了，不仅仅是自然生态，还有道德与法律。几千年的良心与秩序，思想与哲学，统统因为按下一个按钮而灰飞烟灭。我们的地球已经不再属于我们，它成了天上人的殖民地。如果没有力量战胜他们，至少我们还可以寻找其他自由的地方。
　　也许有人会说，在地外基地统治下的地球不愁资源和科技，人们活着，还能自由买卖任何东西，怎么不算自由呢？然而，无限的自由意味着无序，没有外界公正的监管，很容易产生一家独大的情况。垄断是剥削的父亲，痛苦是剥削的女儿。
　　这就是卡门他们想要逃离的原因。一个不算安全又处处禁锢的地球，还是充满危险却又自由的宇宙，人们心中自有评判。
　　试飞很成功，信号屏蔽器为他们争取到了整整十三分钟。当洲际导弹到达时，卡门一行人早已乘着飞船到达了新的据点，这便是罗尼出生的地方——那个废弃的实验室。他们把杂物清出去，让飞船停在里面。卡门托上次那个线人告诉罗尼，他们明天早上六点钟就要出发，一定要想办法到这里。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罗尼刚刚销毁了用来传递信息的芯片，荷赛就回来了。他没有脱外套，而是径直走到罗尼面前。
　　“罗尼，和我去一个地方。”荷赛满眼掩饰不住的悲伤，他甚至有一瞬间希望罗尼拒绝他。
　　“好。”罗尼甚至没有问去哪里，那天他穿着黑衬衣，外面套黑色马甲，胸口绑鲜红色领巾，下面穿黑色暗纹高腰裤，脚蹬黑色皮鞋。他似乎早已猜到了什么，迪亚哥告诉他，当一个人身上只剩下黑色和红色的时候，死亡就会降临。
　　荷赛开车带罗尼出了基地，外面很黑，废土上的冷风卷着沙土打在车上。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有风声和汽车引擎声。
　　等到了目的地，罗尼先下了车，就好像他知道荷赛带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一样。荷赛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下了车，站在罗尼的身后。
　　“信号屏蔽器是你偷的。卡门会带走至少一半的基地人口，她会毁灭我们。”荷赛的声音和着风声灌进罗尼的耳朵。
　　“可人类会在宇宙中延续。”罗尼闭了闭眼，将哀伤的神色敛去，他转过身面对自己的爱人，“动手吧。”
　　荷赛神色不忍，他劝说道：“宇宙太大了，你们这是自寻死路。罗尼，告诉我他们在哪？飞船在哪？我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宇宙太大，有什么过错呢？”罗尼讥讽道，“是地球太小，你太懦弱。”
　　“我不想和你争辩……那么好吧，我可以让他们走，我不在乎人类的命运了，这些叛徒乐意的时候就将我举到天上，不乐意的时候就将我摔在地下！”荷赛上前两步，却被罗尼伸手制止，“我只求你还爱我！与我生活在一起！我会想办法，让地外基底有咱们俩的一席之地！就算地球毁灭了，我们也还在一起！”
　　“我不愿意！”一听地外基底，罗尼就暴跳如雷。
　　“那么，咱们两个就在地球上生活。我去捕猎异兽，你在温室种植物。这样安稳地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荷赛走近他的罗密，两根手指怯怯地抓着他的袖口。
　　罗尼甩开他的手：“我不愿意！”
　　“好吧！我同你一起上飞船！”
　　“这也不成。”
　　“为什么！难道你不爱我了？你从前那样听我的话，怎么现在要这样对我！”眼泪顺着脸颊流下，荷赛从没这样狼狈过，他跪在地上，紧紧抓着罗尼的腿。
　　“我从前听你的话是因为我爱你，在我爱你的时候，就算你在我身上施加镣铐我也会爱上它。但当我不爱你，咱们两个之间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要走了，宇宙能给我自由，而你是这死星的囚犯。”罗尼躲开他的手，他仰起脸，不让眼泪流下来。他的确不再爱荷赛，可离别终究是悲伤的，然而当他望见那明亮的星空，心中的一切阴霾就都被驱散了。
　　荷赛脸上的悲伤扭曲成了愤怒，他猛地从怀里掏出枪来，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的罗密：“如果你要走，我就杀了你！”
　　“好哇！我早就知道你要杀我了！”罗尼也和他较起劲来，他把自己的胸口抵在枪口，通红的眼睛瞪着荷赛，“开枪吧！罗尼是自由的人，死了以后也是自由的鬼！”
　　看到他这样做，荷赛愤怒的神色又变回了哀伤，他拿枪的手颤抖着，哀求道：“我不愿杀你，求求你爱我吧！”
　　“我不！我不！我不！”罗尼气恼地跺脚，他双手握住枪口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我不爱你！你这个胆小鬼！我真怨恨我自己曾经爱过你！”
　　荷赛又让愤怒夺取了神志，他怒吼道：“不爱我，就去死吧！”
　　一声枪响后，罗尼倒在了地上，胸口还在抽搐。第二声枪响后，他的眼睛缓缓闭上，没了动静。第三声枪响后，荷赛重重地倒在罗尼的身上，可不知怎么回事，地球的重力让他翻了个身，躺在了罗尼旁边的空地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薄雾，照射在荒芜的大地上。马铁奥启动了飞船，而卡门在窗前张望着。
　　“你别担心，罗尼不会有事的。”马铁奥安慰道，但其实他的心里也没底，“咱们得快点了，地外基地马上就会探测到我们——你看到他了吗？”
　　卡门背对着他，像一座石像一动不动。她的眼睛凝视着地面，即使在贫瘠的废土上，也会有顽强的植物生存，即使他们不那么赏心悦目。
　　那些褐绿色的“浅草”随风摇摆着，有两个并排的身影睡在其中，就像在温室的那个夜晚。卡门终于开口，回答马铁奥的问题：“他已经先我们一步抵达了。”
　　马铁奥愣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叹了口气，没说话。
　　飞船在缓缓升高，人们在窗前向自己的母星告别，他们看着自己干瘪贫瘠的母亲渐渐变成一颗褐色的圆球，不由得潸然泪下。然而谁也没注意到，他们的飞船，正在悄悄靠近地外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