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在御 莫不静好》吴希木

6、西厢记

　　下午，杨澈便约许妍希一起去自习了。自习的地点很有讲究，不能在学校，会有老师看到；不能在肯德基，麦当劳，会有其他同学看到。杨澈说，有一个地方很好，很安静，也能小声讲讲题，最重要的，绝对碰不到熟人。
　　许妍希开始学着撒谎了，没办法，这种事情一旦捅出去，妈妈非得晕倒不可。她抑制住脸红心跳跟妈妈说，下午约黎薇自习，因为，物理实在太差了。黎薇是最好的挡箭牌，为人正派，成绩又好，刻苦认真。妈妈十分欣赏这样的女孩，每次给许妍希带好吃的，都会准备双份，给黎薇带着加加餐。
　　“去吧，好好跟人学！”
　　许妍希精致地“收拾”了一番，女为悦己者容，古人诚不欺我！刚出小区门，往大路拐，杨澈从街角闪出来，举着两杯奶茶，结结实实地给了她一个惊喜。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挑了两个店里最热销的。”
　　“不是说在图书馆门口见吗？怎么跑这来了。”许妍希接过奶茶。
　　杨澈一面抢过她的书包，一面指了指她家，“我怕你出不来，过来接应”。
　　许妍希笑个不停，“你是来接应的，还是来放火的”？他们俩很快适应了角色，好像很多年前就是这样，默契，没有距离。
　　图书馆的最高层有个自习室，真的很少有人知道，主要小城市的图书馆藏书并不丰富，大多数人也不习惯出门学习。学生有教室，家里有卧室或书房，放一张桌子也能学习，干吗要去外面呢？所以，这个自习室的常客也就那么几个。杨澈第一次来这，还是跟他爸爸，他爸爸在楼下选书，选完后就在这看，经常一看一下午，这儿清净。杨澈小时候也会学着爸爸的样子，选了书后，找个地方安静地读。后来，他发现也可以自己带书过来读，只在管理员那里登记一下就好。再后来，他和管理员混熟了，登记也免了。今天他跟管理员打招呼的时候，管理员特地拉下眼睛，仔细看了看许妍希，然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俩选定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并排坐了，很温馨的感觉，好像早就应该这样了，没有违和感。许妍希和杨澈都是专注力很强的学生，一下午的时光，他们各学各的，真真像一对好学生！偶尔有些不懂的问题，他们就小声讨论，不打扰到其他人。多数时候，是杨澈给许妍希讲物理或者数学。虽然许妍希擅长语文和英语，但她发现杨澈则是大大隐藏了实力，他的语文和英语根本不需要许妍希补。许妍希在级部排名50名左右，用妈妈的话说，这个成绩是绑桌子腿绑来的，可见她真的十分努力。杨澈，要练球，要定期读他喜欢读的书，他的排名只在许妍希后面一点点。要是他高三开始冲刺，又是一匹黑马。
　　“许妍希，你有想考的大学吗？”
　　“有啊，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我想考清华，北大，复旦，南开，等等。现在看这个成绩，没想法了。”许妍希谈到这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呢？”
　　“我也没有明确的目标，不过将来我想学机械。我们国家的机械制造水平已经落后了。”
　　许妍希看着他，“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你有些鲁迅的味道了”。她握住了杨澈的手，“大学，我想跟你考同一个城市。”
　　杨澈回握住她的手，“到时候别耍赖啊！”
　　“不过，如果有机会能去海边城市生活就好了，大海那么辽阔，生活在海边，心境肯定也不一样。要是能住在推开窗就能看到海的房子就更好了，多惬意啊！”
　　杨澈歪着头看着许妍希，脑中浮现出一张画面：他们的房子面朝大海，站在阳台上，许妍希依偎在他身边，欣赏着落日，大海。听海鸥鸣唱，听浪打礁石，恬静，美好……
　　自从许妍希和杨澈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她俩便约定好了，在学校里各自小心，周末约在一起学习。寒暑假要每天一个电话，一周见两次。有时候，许妍希真的很想跟杨澈分享一些事，又不能太明显地去找他，索性两个人约定了教学楼后面一条巷子里，作为秘密基地，有些悄悄话也可以在那里说。学习压力虽然很大，但是两个人一起承担，日子过得也没那么苦了。
　　高一学年结束了，许妍希和杨澈的成绩有了不同程度的提高。事实证明两个人在一起，是可以共同成长，相互促进的，良性关系的确能带来这样的效果。暑假前一天，刘老师开了一个班会，“新学年要分科了，大家回去想一想，选文还是选理，尽量结合大家的兴趣，也要考虑报考成功率，毕竟理科的招生比率远远高出文科”。接着，发下来选科表，两周后上交。假期结束，高二年级按照文理科重新分班。
　　黎薇问许妍希，“你学啥？”
　　许妍希很苦恼，如果学理科，还有可能跟杨澈一个班，可是她的物理，真的没有进步空间了。“你呢？根本不用选吧。”
　　“嗯，很明显，只能理科。主要……他也是理科。”
　　“他？谁啊？你秘密不少啊，我竟然不知道。”
　　“我那个……最近好像……有情窦了……”
　　许妍希忍住笑，“谁播下的情种啊？”
　　“就是足球赛上认识的，三班的那个。”
　　“哦，他啊。他叫什么？你们在一起了？”许妍希嘴巴闭不上了。
　　“他叫范传恺。什么在一起，没有，谁跟你俩似的速战速决！我这还单相思呢，不过我去他们班检查卫生的时候跟他说过几句话。”
　　“说什么？这儿不干净，怎么打扫的，要扣分！”许妍希笑到了地上，你这不是公报私仇就是以权谋私。
　　“我说，很干净，看出来用心打扫了。”然后呢？“然后他瞅了一眼我的胸牌，上面有我的名字。问我是不是杨澈班的？原来啊，人俩不打不相识呢。”
　　“行啊，哪天叫上他，咱们四个能一起玩呢。”
　　黎薇红了脸。
　　假期里，杨澈和许妍希一天一通电话，说到无话可说，手机发烫才挂。隔天又一起在图书馆自习，周末两个人安分在家。这天自习结束，他俩去了市中心的公园，为了避嫌，一前一后地走着，手都不敢碰。
　　“上次足球赛，三班那个踢得特别好的同学叫什么？”
　　“范传恺。怎么想起他？”
　　“我是不记得的，黎薇记得，但我又老是忘记他叫什么名字。黎薇说，你俩关系挺好的，我怎么不知道？怎么好上的？”许妍希这话像是在审奸情。
　　“英雄相惜呗。”杨澈讲这句话时，并没有开玩笑的意味。他很难遇到一个跟他如此相像的朋友，一见如故，十分聊得来。
　　“那他认不认识黎薇啊？”
　　“许妍希，你很有媒婆的潜质。”
　　“那不能，差一颗痣呢。”两个人自动脑补了一下许妍希嘴边挂上一颗痣的样子，大笑不止。杨澈忘记了他们的约定（不在公共场合牵手），拉起许妍希那滑嫩的小手。大概中学生之间的亲昵禁忌太多，反而一时间的忘乎所以显得那样的珍重。许妍希索性不去管异样的眼光，任由杨澈紧紧扣住自己的手。
　　杨澈这个暑假异常充实，因为新学期他和许妍希大概率不在一个班了，以后见面只能等到周末，那就趁假期做什么事都拉上她。他们周一到周五窝在图书馆，晚上相约公园去跑步，周末杨澈校队集训，许妍希就跑到操场边看着书等他。没有训练的日子，他们还去看了几场电影。为了打消妈妈的疑虑，许妍希几次三番邀请黎薇到家里来吃饭，一起编造善意的谎言。有天，杨澈邀请范传恺到图书馆学习，许妍希赶紧把黎薇叫来——很明显的意图。许妍希在杨澈的嘴边画了一个黑色的圆点，“您这媒婆做得可比我地道！”
　　暑假马上结束了，四个人最后一次相聚在肯德基。黎薇跟范传恺很明显进展神速，杨澈和许妍希这对媒婆算是凑成了一对。互相打掩护的日子过得异常艰辛，好在各方父母都是忙碌人群，各自孩子都比较争气，也就没猜疑什么。
　　分班结果已经在班级群里传开了，杨澈分在七班，许妍希十四班；黎薇跟范传恺竟然都分在了十班。
　　“天啊，你们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许妍希有些羡慕了。
　　范传恺看了看黎薇，爽朗地笑了。“你们惨了，都不在一个楼层，想见一面都难喽！”
　　“这样也好，省的地下工作没做好，传的满城风雨。”许妍希说。
　　黎薇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完了，她不是保密局的，干不了这个活儿。范传恺低声跟她说，“没事，你就学你的习，其他的不要多想”。
　　事实证明，人是要时时保持危机感和警惕心的，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一个经营不慎，秘密被揭开，各种压力扑面而来，这才发现我们一心向往的爱情在高考重压之下竟然如此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