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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偶尔一长株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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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是个男的,一天到晚夹着个夹板在街上到处窜,满口的槟榔,满口的黄牙,最受用别个尊称他一声“满哥”。他屋里堂客扯着喉咙喊:槟榔呷多了致癌,湘雅年年割人半边脸,但他不屑于信这个邪:口腹之欲作为最唾手可得的快乐,人生在世,应尽量满足;谁能懂槟榔加烟,法力无边的乐趣呢?
满哥兼爱蹦迪,他喜欢看外地别在解放西流连的乡里模样,都市的霓虹把眼睛映得亮晶晶的,空气中弥漫着芙蓉王和金白沙的芳香,这让长沙虽身处摩的之中,却自以为是无限宇宙之王。食色性也,强音乐和花蝴蝶一样飞走的男女能很好地按摩他的感官,诱使长沙飘飘然走进狐朋狗友包场的吧里,眼睛一睁一闭,在快乐星城里迷失了梦的方向。
再睁开眼,长沙躺在省人民急诊室的留观床上,医生怀疑他急性胰腺炎,要住院,让他先交住院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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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潭是个女的。数百年前,她也是个田园牧歌式的娇憨少女,守着荷花,独自怎生得黑;后来湘潭用当土地主搜刮来的银元供起了湘军的开销,顺便在湘江河打转的角落弯做了笔生意,在口角是非中从娇憨少女演化成了烈性老姨。目前,她除了被韶山抓去搞青年大学习,就是钻营农家乐,盯着湘A的湘B的钱袋子。
湘潭说话带有鼻音,喜欢穿宽松的真丝粉色长裙在河边奔跑,裙边如花朵般盛开时,她会回想起她的少女时代。故意不解风情的长沙总嗤之以鼻:粉色娇嫩,您郎家如今几岁?
湘潭不在乎她几岁不几岁,自觉是唯一粉嫩的水莲花,却在组织饭局时感到时光无情地流逝:生旦净末丑齐活,插科的,打诨的,捐客骚人,齐聚于此,一群发闲骚的人酒后虚无,吹牛逼都显得呆滞,于是谈论青春情义,国家大事,股票风云,被掀翻的高官,被新闻联播遮蔽的现实……语言枯燥,一点也不湿润,听久了如同一个铁瓢羹反复摩擦碗底。
作为掌勺女主人的湘潭,需以自身点缀这片狼籍。她不一定美艳动人,但必然八面玲珑,懂得分寸,滴水不漏地奉接每一句话头,揣测四座揣好的鬼胎,再不经意地回捧,恰到好处地挑逗,如漏勺般搅拌出一个甜美而有韵味的夜晚。如同她最拿手,却不一定偏爱的毛式红烧肉,小火慢炖,以红颜之火焚身,以风姿绰约之火煎熬,炒糖色,露出肥腻而市侩的光泽。
每当此时,湘潭便自觉眼角已攀上了岁月的鱼尾纹,娇憨发酵成了风情,一派天真的少女时代离她远去了。三月的桃花李花已开尽,人到中年,她是初夏的荷花,在水边散发着生命熟透的气息,熏得人咳嗽连连,大脑昏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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株洲也是个男的,长株潭聚在一起是长沙吃肉,株潭喝汤,三个中年男女相互扯皮,散开是人生有梦,各自精彩。株洲是精彩男女中年纪最细的那一个。
株洲有稳定的工作,长远的人生规划,大好的上升前景,但是单身。他目前在京广线和沪昆线上当两头跑的乘务员,ip在北京河南湖北湖南广东云南贵州江西浙江上海间不停变幻,所以没有哪个年轻妹子和他拖拍,谁愿意把大好青春消耗在异地恋的相思苦里呢?
但是株洲不在乎,因为他不关心什么年轻妹子不年轻妹子,阿姨好美,他喜欢隔壁阿姨。
长沙发笑,调侃他被电打了,一个老堂客们有什么好喜欢的?株洲讲,这你就不懂味吧,我心情好了,就告诉你为何喜欢阿姨级婆娘的道理。
株洲作述道:你不晓得,谈朋友,要谈过了三十岁的,过了三十岁才成熟,过了五十岁始凋落,在三十到五十岁之间,才叫做有味。谈朋友,找妹妹你要让着她,找姐姐她要让着你,只有找个像阿姨的,既当你妹妹,又当你姐姐,万千宠爱都给你,你才晓得,皇帝也不是你就当不得。
长沙闻言咧起个嘴:冇搞错摆?她国样范叫三十几岁,不是千把岁的老妖怪?
株洲继续道:那更有味了,妹妹让你幼稚,姐姐让你骄蛮,只有阿姨才让你一点一点生动起来,成长起来,丰富起来,最终变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钢铁是在阿姨手里炼成的,如果那个阿姨特别有气质的话。
长沙说真是拐场了,就不应该让湘潭从小把你带起,带得雏鸟情节都出来了,下不得地。
株洲不理会长沙的阴阳怪气,他不会放弃对湘潭的喜爱,她答应他那一天时,他还在期待。她脾气不好,他会妥协,因为她要靠的肩膀在他这边。
湘潭对株洲说,马可才是她的牵挂;株洲大喜,因为马可是株洲人。
株洲给湘潭买红糖心的气球,又看着她把气球对天空一丢。
株洲在列车飞驰的旅途中看《青年文摘》,下了车写情书,那确实有点文采。
小伙荷包空空,阿姨脑壳空空。
我什么都不懂,懂的只有老公公。
年轻的小株,正在湘潭阿姨手里百炼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