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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约定 ...

  •   “我相信你所说的一切。”诺亚这样说道。
      “那封和你分离的信……写下的时候我并不乐意。”卢卡斯不知为何又提起了往事,“我后悔了许久,但是也想不到什么办法解决。所以我只好再走一步看一步。”
      “不用解释,我当然理解。”诺亚说道,“我也来找过你,还好你也一样。”
      “以后的生活总会变的更好。”诺亚安慰道,“你有想过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吗?哪怕只是短暂的休息,我们总有自由的片刻。”
      卢卡斯又笑起来,“这样真是再好不过。”他不记得过去几年能够有几次露出这样开怀的笑容。
      “想听一听音乐吗?”诺亚走到大提琴前,“现在你有一位老师了。看在某些情面上,我可以给你学费打折。”
      两个人笑起来。
      诺亚为卢卡斯演奏了一曲,卢卡斯就坐在一旁安静的聆听。尽管诺亚并不确定自己多年未碰大提琴,音乐技巧是否还娴熟。但是卢卡斯似乎仍旧万分沉醉。
      漫长,平静,美丽的夜晚。海湾上的朗月皎洁,倦鸟也归到巢穴里。没有伴的人在梦中找到安宁,有伴的人在温和的归属处安眠。遥远的灯塔只留下和星星一样微弱的光芒,夜航的巡船消失在远处的黑幕里。这艘轮船里承载着许多人的美梦,似乎永不沉眠。
      距离抵达对岸只剩下两天的行程了,若是两天前的诺亚一定会忧虑行程所剩无几,然而现在他不再在意抵达或者启程。一切美好可见的未来似乎已经尘埃落定。白日的空闲就在医务室里帮忙,或者给那些急需医生的乘客们看诊。他可以一直留在船上,也可以随时下船去看看,没有一个必要的终点让他心焦,也不会再有人强迫他做些不愿意的事情。
      诺亚和卢卡斯做了约定,假如抵达对岸,一定不要急于奔赴生计。他们可以一起在异国的岸边游览——尽管卢卡斯不是第一次去到那儿,但他还从未认真的休息过。
      一九零一年5月22日夜晚十二点半,诺亚因为给夜啼的小儿看诊而没有归寝。卢卡斯也没有回到房间休息,旅程越发临近终点就越繁忙。
      尽管他们并没有时时见面的机会,诺亚依旧心情良好。一切繁忙而琐碎的事情都不会惹怒他,只要能够想到之后的约定他就不由自主的高兴起来。
      他坐在诊室里,一边写着报告一边向那位妇人讲述病情注意事项。鉴于船舱里的医疗条件,他只能给出一些简单的建议,不过眼看就快靠岸,似乎并无大碍。
      诊室里很安静,直到一声巨响冷不防响彻夜空。
      诺亚愣住了,那位妇人也愣住了,连婴儿的哭声都被掩盖得严严实实。那声音大得就像是要把耳膜震碎一样,短暂的亮光照彻夜海如同白昼。
      声音停止之后,诺亚恍惚地站起来,他走向窗口,看见船尾火光冲天。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原本安静的船舱开始喧闹起来。有人在尖叫,有人冲出房间在走廊上狂奔。船尾的人群疯狂地向前方涌动,有人满身火焰地窜出来,然后失控地跳进冰冷的海水里。
      诺亚把诊室的门打开,他告诉那位妇人回到房间去等待通知。然后走到甲板上查看情况。
      船尾发生了爆炸,原因是几位水手的疏忽。那几位水手已经因为自己的疏忽付出了最大的代价,他们还未能意识到事情的发生就被巨大的热浪吞噬。
      船员开始四处奔走做出准备,事情变故得很快,他们最好弃船逃生。幸运的是这艘船并没有运输太多货物,财务损失不会太重。不幸地是,船尾的救生艇被爆炸毁掉了将近一半。
      卢卡斯站在船头,他依旧很沉稳。有人告诉他了救生艇不够用的消息,不过这并非没有解决方案。他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天。
      卢卡斯吹了一声长哨,一旁的船员似乎惊讶了片刻。一只黑色的鹰应声飞来,是他的老伙伴宾利。卢卡斯在鹰爪上系好纸条,然后那只鹰便向着夜空中飞去。
      一些新来的船员满脸意外地看着船长做出这一系列动作。
      “会有足够的位置容纳乘客的。”卢卡斯这样说道。他指了指船沿排列整齐的救生艇,示意所有船员开始做应急准备,疏散人员。
      源源不断开始有人往诊室里跑,诺亚和几位医生开始处理伤员的伤口。他们大多是烧伤烫伤,有些人手脚骨折,大概是惊慌跑动时不慎扭到的。
      本就不大的诊室人满为患,嘈杂的声音充斥着房间。直到一位穿着制服的船员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他向室内所有人宣布可以有序前往救生艇那了,诊室里的伤员们掀起了更大的喧闹声。他们有的人不再排队直接冲出诊室回去拿行李,有的人药水才涂抹了一半就抽手离开。药水瓶滚在地上,药水洒落一地。
      不远处的船尾又传来一声爆炸声,紧接着是尖叫声。船尾和船身开始分离。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场意外,但是唯独卢卡斯在那本航海日志的某一页里发现了一张字条。
      那一页是一个水手粗糙的字迹,“今日一切无事”,这很正常。然而泛黄的纸页里夹着一条崭新的字条,“卢卡斯,这是送你最后的礼物——奥斯本。”
      奥斯本无疑已经死了,就连卢卡斯也以为他的残党都消失了。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做出了如此疯狂的举动。那个留下惨案的罪魁祸首呢?或许在爆炸中死亡了,又或许仍旧藏在所有人当中。
      卢卡斯仔细清点着每一个登上救生艇的乘客,不过多时大部分妇孺乘客都登艇完毕了,剩下的大多是男性乘客。
      船只开始倾斜,所有站在甲板上的人不得不扶住扶手维持平衡。船员们打着手电筒一遍又一遍搜寻客房里还有没有丧失希望坐以待毙的客人。
      诺亚姗姗来迟,他不用猜也知道卢卡斯会守到最后一刻。那么显然他的选择也可想而知。
      诺亚靠在甲板扶手上,卢卡斯转头看见诺亚,他想催促诺亚快些跟上下一批登上救生艇的男性乘客。可是卢卡斯什么话都还没说出口,他看见诺亚靠在栏杆边上轻轻的咧嘴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很奇怪,一点也不高兴,但是却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他理解了诺亚是什么意思。
      船只倾斜的程度越来越大,失去力气脱手的人开始不住地往下滑落。海水宛若深渊吞噬了那些生命,不论他们年长或年幼,显赫或无名。
      诺亚从未感觉到海风是如此令人恐惧,往日站立在甲板上时海风从来没有像这样危险。
      他想起了从前遭遇的海难,彼时是天灾,此时是人祸。这次还会像那次那样幸运偷生吗?
      救生艇越来越少了,诺亚担忧地看着卢卡斯在和船员商量些什么。明黄色的灯光照在卢卡斯的脸上,看上去如同油画,就像是很久以前一样。
      一只黑色的鹰飞来,它的爪子上绑着一张字条。卢卡斯伸手接过字条阅读,他的眉目间终于有了淡淡的喜色。
      这喜色还未舒展便戛然而止,甲板猛然倾斜,半截船只触礁。下沉的速度突然增加了。猝不及防的人们开始往海水中滑去。卢卡斯来不及抓住扶手,他仰身向下滑落。直到诺亚又一次抓住了他的手臂。两人吊在空中。
      他们离海水已经很近了。
      诺亚竭力把卢卡斯往上扯,避免因为沉船的漩涡卷入海底。他们竭力往船头爬去,然而诺亚突然觉得拉着卢卡斯的手一沉。
      诺亚回头看见一个光头的男人,他有一道从头顶蔓延到额前的伤疤。诺亚回忆起来,在很久以前,鸦羽号上的奥斯本残党密谈。他曾见过这个人,这个人竟然还活着。
      那个光头的男人似乎蛰伏已久,他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从甲板的栏杆上不要命地跳下来,锁住卢卡斯的脖颈。
      不论是诺亚还是卢卡斯都承受不住这突然的重量,他们都脱力向海面滚去。
      诺亚落下一会儿便抓住了栏杆,他转头向下望去。
      “卢卡斯!”诺亚向着底下大吼,他真希望此时手边有一把枪,那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开枪把那个有道疤的光头男人当场毙命。可惜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连刀都没有。
      卢卡斯和那个光头落在了一处可以站脚的地方。卢卡斯竭力想向上爬,然而那个光头根本不在乎死亡,他只想锁住卢卡斯然后把他掼进水里同归于尽。
      诺亚又松手往下落了一点,离卢卡斯更进一步。他其实已经觉得有些筋疲力尽了,可还是不想就此放弃。诺亚看见卢卡斯的脸因为呼吸不畅涨红,他一边挣扎一边向诺亚摆手。却说不出话来。
      诺亚滑在了离他们很近的位置,他抓住了卢卡斯的手,一边使劲借力用脚蹬开那个光头男人。但是显然,那个光头刀疤的男人做足了准备,他没有在别处耗费任何力气,对比起已经脱力的诺亚,他轻易地就甩开了进攻。
      诺亚的小腹被那人使劲掼了一拳,他靠在栏杆上吸气,险些没有摔下去。只在这昏昏沉沉的半晌,那人便勒着卢卡斯落进了海里。
      “卢卡斯!”诺亚看着他们落下去,他向前去抓。然而只是无力地抓到了空气。
      “卢卡斯!!”这次是声嘶力竭的怒吼,诺亚看着他们一起淹没在海里,水面上的波纹一圈圈散开。
      “卢卡斯!!”诺亚对着空荡荡的海面大喊,几乎是面红耳赤。海面上不再有任何回应。
      诺亚很清醒,他不是向那次鸦羽船队经历海难一样神智混乱。诺亚万分清醒,但是他感觉自己恐怕离疯癫也不远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概是最后一篇了,明天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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