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沉沉》青椒红茶

54、医生戴叶

　　情况很危险，可是所有人都不敢上前贸然行动，假如伤到那个孩子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那名妇人小声嘀咕：“这孩子的监护人是谁？我们赔一笔钱是不是就够了。”
　　那名男士更是厉声呵斥马车夫，“你是怎么驾的车？连路都不看。”
　　马车夫不敢搭腔，他只能低头向他们认错，“老爷夫人叫我快点跑，我也只能听你们的。”
　　不一会儿警察便来了，只有这孤零零的孩子还躺在地上。
　　“怎么回事？”警察来问话了，于是之前的对话又重复了一遍。
　　诺亚四处张望着周围，他希望能够找到医生的身影。卢卡斯扯了扯诺亚的衣袖，他指了指那个躺在地上的孩子。
　　“我去把马车尽力抬起来，你快点把那个孩子抱出来。”
　　诺亚点点头，卢卡斯走上前去，他试着去抬起那辆马车，然而马车纹丝不动。围观的人群似乎略有骚动，但是依旧没有人上前。大概过了几秒，人群中突然钻出来两个穿蓝色的工装服的人。他们没有多说，只是一起上前。三个人发力，马车很快就被搬了起来。诺亚赶快上前去，他小心地托起那个孩子，把他放在了旁边平整的地面上。
　　“有医生来了！”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大家都让开一条道来。
　　一个穿白色袍子的人提着工具箱走了过来，他看到了躺在地面上的小孩。
　　“他是怎么回事？”这个医生说着不太流利的英语，他蹲在旁边问诺亚。
　　“他的双腿被马车碾压了。”诺亚说道，那个孩子看上去突然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看了看医生，又看了一眼诺亚，很快又把眼睛闭上了。
　　诺亚退到人群之后，他看见那夫妇俩把一叠钞票塞在那个孩子的口袋里，他们不知和警察说了什么话，匆匆忙忙地拦了另一辆马车就离开了。那名马车夫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他慌慌张张地和警察解释。
　　医生做了一些应急措施，他打断了警察和马车夫的交谈，“请你帮忙把这个孩子送到我的诊所去。”
　　他干脆利落地把孩子放在马车上，又快速地爬上马车。那个马车夫便拉着他们离开了，警察还站在原地，他们疏散那些看热闹的人们，没过多久这条街又恢复了往日的景象。
　　“走吧，”卢卡斯对诺亚说道，“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
　　这场插曲结束，两个人又重新回到了去往诊所的道路。正走着，诺亚突然想到了什么，“刚才的医生就是戴叶医生吧？”
　　“我猜也是。”卢卡斯说道。
　　他们快马加鞭来到了名片上所说的地址，诊所的大门虚掩着，那个马车夫就守在诊所门口，他一口又一口吸着烟。
　　诺亚敲了敲门，他们走了进去。这只是一家不大的诊所，诊所进门的通道处放着一排长椅。或许这位医生还在救治那个孩子，诺亚和卢卡斯在椅子上坐下等待。
　　墙上的机械钟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的样子，一个穿工装服的中年男人神色慌张地从外面闯了进来，他有着与那个男孩如出一辙的黑色头发，他是那个孩子的父亲。
　　那位父亲径直向手术室走去，他拿起脖子上的汗巾擦擦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在门口慌张地踱步。几位护士走了过来，她们把一张椅子搬在那位父亲旁边，安抚他不要太担忧。
　　大约又过了半小时，手术室的门开了。那名医生走了出来，他摘下手套把双手放进一盆清水里。
　　“那个孩子…里基，他怎么样？”那位父亲站起来。
　　“您是那个孩子的监护人吗？”医生问道。
　　“是的我是。”那个中年男人说道，“里基是我的儿子……医生先生…他情况怎么样？”
　　医生顿了顿，“里基的右腿可能需要截肢……”
　　他们的声音低下去了，医生似乎邀请那位父亲去了会客的房间里。
　　没过多久，那个马车夫便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担忧地在诊所里转悠。
　　大概又过了一会儿，医生又走进了手术室，父亲和那个马车夫被一同邀请坐在会客室里。
　　这一回直到下午三点的时候医生才从手术室里出来，几位护士进去把那个孩子推了出来。那个孩子的下半身盖着一块白色的床单，他看上去睡着了。
　　那个孩子被推到了普通病房，孩子的父亲也急匆匆跟进去了。看到这里，诺亚莫名想到了之前的自己和卢卡斯。
　　戴叶医生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他闭着眼睛休息。
　　下午五点的时候，戴叶医生终于醒来了，他看见坐在诊所门口椅子上的诺亚和卢卡斯。
　　“你们是不是在这里等了很久了？”戴叶医生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他向两人挥了挥手，招呼他们去会客室里坐着。
　　“我记得你们帮助了那个孩子。”戴叶医生说道。
　　“你是戴叶医生吗？”诺亚问道。
　　“是的，听上去你们曾听说过我的名字？”戴叶医生惊讶了一下。
　　“一位夫人向我介绍了您，”诺亚说道，“我们之所以过来不是为了看病，我们是来咨询一些事情。”
　　“一位夫人？”戴叶医生疑惑了一下，“是那位夏普夫人吧？我很尊敬她。你们是想要咨询什么？”
　　“我想问一问，假如我想学习医学，成为一个医生——有没有什么方法？或者我应该怎么做？”诺亚换了一种问法。
　　戴叶医生看了看诺亚，他估量了一下诺亚的身世——一个可能出生于普通家庭的孩子，他想要学医但是没有门路。
　　“这样吧…我认识一位医学院的导师——也是我的导师，他离这里不远。我给你们写一封介绍信。他是一个品行高尚的人，不会拒绝一个求知的青年。”
　　事情竟然又一次有了不小的转机。
　　戴叶医生抽出一张信纸和一支钢笔，“你叫什么名字？”
　　“诺亚，希德。”诺亚说道，“谢谢你的慷慨帮助。”
　　不过一会儿，诺亚又问道：“那个孩子…他怎么样？”
　　戴叶医生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他的右腿没有保住。以后必须要接上假肢。”
　　他顿了顿，“不过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不会收取任何费用。也尽量帮他找到合适的假肢吧。”
　　戴叶医生无疑也是一个品行高尚的人，诺亚在心里想。他很高兴能够一路上遇到这么多善良且高尚的人，虽然也有不少卑劣龌龊的人。诺亚不觉得自己能算品行良好，但是也绝对不会沦落到和某些人一样。
　　当他们从诊所里出来时，太阳刚刚从天边落下去。街边的房屋像被镀上了金边，秋末的余晖暖烘烘地照在身上。
　　他们谁也没有想过更久远的未来会是什么模样，一切都在计划之外，什么都可能发生。在这些或好或坏的变故里，他们既被动又主动，经验与阅历的短浅是不可忽视的缺点，可是无穷的生命力和热情却也是不小的优势。这些所有的优点和缺点集合起来，恰如他们正值青春。
　　夜晚的时候，他们很不幸没有找到住宿的旅店——那些旅馆里住满了客人，大多数是因为剧院的表演过来旅行的。戴叶医生好心找到了两张空病床，他们至少有地方可以歇息了。
　　夜晚的小诊所很安静，墙上的烛火被灭了一半，只留下几盏灯发出微弱的暖橙色光。那位孩子的父亲似乎睡不着，他在走廊上不停踱步。有时又和孩子窃窃私语，或许是在讲安抚心灵的童话故事。
　　在静悄悄的氛围里，诺亚莫名感到一丝安心。他有些疲惫地合上眼睑，却感觉有人在悄悄拉他的手指。
　　诺亚睁开眼睛，卢卡斯正在悄悄牵他的手。微弱的烛火照亮卢卡斯的面庞，他似乎有话想说，但是又只是抿住嘴唇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睫毛留下的阴影扑闪着。诺亚莫名想到了那天船只驶往无名小岛，他们围躺在篝火边的场景。
　　那时与现在就如同做梦一般恍然而过，这段平和的日夜构成了一个茧包裹着自己。
　　入夜，在静谧琐碎的呓语里，他们逐渐被梦境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