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化新初》栉节

3、红楼

　　等到城外时天边霞光渐显，迎着初生的朝阳两人进到了城中。
　　清水城是宁国边界的城市，向来热闹非凡，人来人往，除却战争年间的战火侵袭，如今战争已经结束，这小城也开始恢复生机。
　　清晨，早市首先给这座城市笼上了烟火气息。
　　正在摆摊的小贩看见两人热情吆喝，温暮感到有些饿，便买了两个包子，递给了沈念一个。
　　“谢谢”
　　沈念接过包子咬了一口，南瓜馅，甜甜的带着些辣，很好吃。
　　“沈姑娘既然已经到城中，我们就此别过吧。”
　　旁边温暮已经吃完了包子，对沈念笑道。
　　沈念掏出手帕擦去嘴角馅料，动作透着矜贵，视线透过帏帽正正落在温暮身上。
　　这姑娘不是一般的人，若贸然放松警惕不知道是不是他国卧底，可若是紧逼怕是会被察觉。
　　“温姑娘”喊住已经走了一段路的温暮，沈念走到她身边慢慢道：“温姑娘，想来你也是知道最近城中有大量女子失踪的事情，这次被那些贼人掳去，原以为自己此次难逃一死，幸得温姑娘相助让我还可以回到家中，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只是垫了个垫子的温暮干笑几声。
　　“所以”沈念语气加重了一些，之后的话却又是轻柔的声音。
　　“奴家想请温姑娘来家里吃顿饭，只是就是些粗茶也不成敬意，若是温姑娘实在不想来也行……”虽是这样说着，但手却还是轻轻晃了晃温暮的衣袖：“……要是温姑娘实在是嫌弃奴家也是可以不来的。”
　　沈念比温暮高了一头多，可她摇着温暮的袖子时就像一个可爱的小狗狗，温暮一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便点头应下。
　　沈念看上去很开心提议道：“那就七日后，在城西门旁的大柳树下见面，也给奴家一段时间，奴家想好好的款待你，如何？”
　　“哪里，沈姑娘说笑了，既是你做东我也就不客气了，时间沈姑娘看着就行，我既是作客的自然没有话说，一切你安排就好。”温暮轻轻眨眼笑道。
　　“沈姑娘看着便是大家闺秀举止端庄，只希望到时可莫要嫌弃我。”
　　“不会的，七日后午时，一定要记得。”
　　告别沈念后，温暮在城里转悠好一会，这时城中早市已经全部准备妥当，大街上满是吆喝声。
　　从人潮中快速穿过，温暮走到一处小巷，相比繁华的街道，这里分外安静，四下张望确定身后还没有人跟来，翻身上墙跳到另一道小巷。
　　拍拍手掌，温暮起身观察周围，身旁不远处有一栋房屋，断断续续有人从里面走出，男人、女人都有，房屋侧面一面红色小旗在风中摇晃。
　　走近一看，牌匾上是熟悉的字体写着两个字：
　　红楼。
　　在下山前温暮就知道不归山在山下主要组织活动地点是红楼，山上听主君说红楼是多么富丽华贵。
　　可如今真站到这里，她发现，富丽是真富丽，华贵……倒也算。
　　从外看先是高雅古朴的大门，门口的屋檐下挂满灯笼，视线看向楼中，富丽堂皇的大堂中间有一个台子，应该是表演所用，台下桌椅板凳占领不少地方。
　　如今是白日楼里极其安静，阳光从窗外斜斜照下，在桌椅晕开一道道暖光。
　　许是温暮在门前站的时间太长，不一会一位妆容夸张的老鸨迎了上来，明明是正月却拿着一把扇子，扇风吹起温暮额前碎发，有些冷。
　　后退一步，温暮从神游的状态回神。
　　老鸨笑容一僵，语气也有些冷意：“小姑娘，第一次来吧，别是被我们这迷了眼，钱两带了吗？及笄了吗？就来这烟花之地。知道吗？红楼白日不迎客。”
　　温暮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并不是来寻欢作乐，想了想露出一个微笑，随即感到身后又传来了那道视线，来不及多想就冲进了楼里，视线被隔绝在楼外，没有进来，想必是没有发现自己。
　　还没放下一口气，身后就传来老鸨的声音，已经不止是冷了。
　　老鸨努力保持微笑咬牙切齿道：“小姑娘，你家人没有教过你要认真听人说话吗。”
　　温暮认真想着，好像没有吧。
　　主君好像没有心事，一天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丝毫不在乎有没有在听他说话。
　　林木心比脸都冷，就像是个练功铁块，一天也没几句话。
　　流光天天捣腾吃的，可饭做的一点都不好吃，看见她就想跑。其他人……
　　在脑中把所有人过了一遍，温暮极其确定的摇头。
　　老鸨翻了个白眼，不想理这个没有眼色的小姑娘，本来工作一晚上就累，可偏偏接到了组织消息，有封号级别的大人物要来，为防止下面的人没有眼色，怠慢了大人，他才早早在这等着。
　　谁知道，大人物没等到，倒是等来了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一阵困意翻涌上来，老鸨扇子掩面打了个哈欠，朦胧着眼睛继续给自己扇风，试图用冷风清醒一些。
　　眼见那小姑娘往楼里面走去，老鸨急忙追上去拉住她：“小丫头，聋了吗？都说红楼白日不迎客！”
　　衣袖被拉住，温暮下意识转身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腕，看见是之前在门口的男人，可身体已经先于脑子做出反应，一脚踢出，老鸨不察被踢个正着，一连退了好几步才堪堪停住。
　　往外走的客人还有闲闲没事的小倌听见声响，还以为是有人闹事，纷纷往大堂看去。
　　察觉到数道视线，老鸨组织表情露出一抹妖娆的笑容摇摇扇子：“让各位客人看笑话了，脚滑，脚滑……哈哈。”
　　信不信，老鸨不在乎，拂去来扶他的手，老鸨对这个丫头真是受够了，看来不仅没有家教，还是个练家子。
　　得了，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来来”老鸨扶腰招呼不远处的丫鬟：“去叫青竹过来，快些。”
　　温暮站在一旁有些无措，她真不是故意的，之前林木老是搞偷袭，以提高他们的反应力，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真是身体反应。
　　看着那男人还能笑，应该不是很严重吧，其实在意识到不是林木时她已经努力卸力，可无奈距离太近，还是伤到了。
　　青竹来的很快，昨日他并没有接客休息的很好，但是白日被叫过去，还是有些疑惑的，烟花之地白日不接客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如今大早上被叫过去，青竹还以为是什么难缠的客人，他并不是红楼最有名的小倌，却最为体贴聪慧，在路上他想了很多可能，可没想到那难缠的客人是一个看上去还未及笄的姑娘。
　　看到青竹，老鸨长舒口气，扇子指向一旁的小姑娘：“青竹今日你跟着这位姑娘，好好服侍人家。”
　　又看向温暮皮笑肉不笑：“小姑娘，这位是我们楼里的好公子，玩的愉快哈。”
　　温暮看看青竹又看看老鸨，她懂了！
　　一定是老鸨看出她奔波了一天，让她跟着这位公子去休息，明明说过红楼白日不接客，可却为了她打破这个规则，符合不归山的双标传统。
　　这里一定是不归山的地盘。
　　青竹在前面带路，和想象中不同，身后的姑娘并没有任何逾矩之举，一直到房间，那姑娘看见床竟扑了上去，在青竹不解的眼神中拜托他出去后把门关好，然后就睡着了，睡着了？！
　　饶是青竹都有些懵，可老鸨既已让他跟着这位姑娘，他也不好离开，依言关好房门，余光看见被子滑落到床下，青竹下意识想给盖上。“
　　却不想手腕被抓，下一刻天旋地转，后脑勺传来痛意。以为是人醒了，青竹忙站起，却见床上的人呼吸均匀，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这下青竹也不敢再给她去盖被子，只好将窗户关住，炭火烧旺。
　　眼见温暮翻过巷子，沈念无法却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在原地做了几秒心里斗争，温暮口中的大家闺秀攀住了墙头，等好不容易翻坐上去，沈念忙向巷子看去。
　　除了零星几个路过的人诧异的看着他，没有印象中的紫衣姑娘。
　　看他?
　　沈念摸摸头顶，帷帽还在。
　　那就没事。
　　既然没找到人，就先回去，只要她还在清水城，就不怕她跑了
　　慢慢从墙上划下，沈念拍拍身上的灰，女装的衣袖偏宽，行动不便。而这件衣服又是白色，灰尘格外明显。
　　沈念挣扎着拍拍衣袖:“不是吧，城中最贵的女装，就不能防灰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