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里有怪》纸巷篆千

8、岁嵬

　　山魈踏入潮水镇的同时，正在打坐的无梁猛地睁开了眼，跟白天温润如玉的大夫完全不一样的脸色，表情冷淡得不像是同一个人。

　　等山魈快到无梁医馆时，突然一股神力将山魈震开了，山魈想要跑已经来不及了，直接朝向若水那边倒去，若水因为在她后面一点，幸免于难。

　　“山魈岁嵬？你来此作甚？”无梁面无表情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山魈，期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若水。

　　若水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山魈也是有名字的，她一脸惊讶地看着直接摔倒在地的山魈，又看看只一下就把人打倒的无梁，瞬间无梁在她这里的形象高大了许多。

　　“你……你怎么没说那个天神就是无梁神君啊？”岁嵬艰难地抬起头，控诉地看向若水，要是早知道是无梁这个煞神，她宁愿老死在山上不找人帮忙，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若水心头一慌：“你没……没问啊……”

　　“你带她来的？”这是无梁总算注意到若水，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眼。没有受伤就好。

　　但若水对上无梁的冷脸，她也怕的。

　　“她说……要找你，我怕……怕她吃了我，就带她来了。”若水磕磕绊绊地解释道，说完又觉得委屈，又补充道，“而且是你说的山上没有山魈的。”

　　要不然我也不会那么放心地就上山了，更不会遇上山魈，所以都是无梁的错！

　　“我说了我不吃人！”

　　“我没说没有山魈。”

　　两道声音同时在若水耳边响起，着实吓了若水一跳，尤其是那个清丽魅惑的声音还带着怒气，若水不着痕迹地缩了缩肩膀，他们大佬打架，能不能放过自己啊，她不像掺和那些超乎凡人的事情，自己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仔细想想，岁嵬的确跟自己说过，她不吃人，她只是喜欢孩子，是自己不相信。无梁也没有亲口说过山上没有山魈，当初自己问他时，他只是沉默了而已，是自己误会了。

　　所以到头来是自己错了？但……但也怪他们神妖的事太高深了，她一个凡人懂什么。

　　两人看若水这样，不用说他们也懂了。

　　“找我？想做什么？如果这一千年睡懵忘了被扔到七星河的事，我现在可以帮你回想下。”无梁将目光从若水移到岁嵬身上，冷声问道。

　　“神君明鉴，我……我不是要找你。”

　　岁嵬只觉得自己现在有苦说不出，谁想不开了要来找这个人啊！她只是想找个神仙，哪知道这个神仙是他啊，那玉珏上她也只能看到神仙的气息，根本没看出来是他，要是早就知道了，她早就跑了。自己那么健忘的一个人，睡了那么长一觉都没能忘掉当年的事，就可见当年的事对她来说是多大的阴影了。

　　当年她只是看到一个好看的男子坐在七星河边，就想要上去勾搭一下，哪知道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刚靠近就直接被他一把扔到了七星河里，还说什么洗洗脑子，简直丢脸死了！后来她才知道那人就是无梁神君，早知道那是个不解风情神，她就绕道走了。

　　结果自己睡了一千年，再醒过来，自己又傻傻地送上门了！

　　若水定定站在一旁，她都听到了什么，所以这两人是有旧怨的熟人？

　　“若水，若水小姑娘，我待你不薄，还要给你带果子，你替我说句话啊！”现在的岁嵬压根就不敢回头看无梁，只能大声叫住自己前面的若水了。

　　若水睁大眼睛，一脸懵逼地看着岁嵬，她怎么待自己不薄了？最多就是留了自己一命，至于她说的水果，这不是还没有给到吗？

　　“若水，你想说什么？”无梁看向若水，问道，对于这个合作过的船娘，且还是自己的债主，无梁还是有点耐心的。

　　“她……我……无梁，她或许是真的有事找你，你先听听看？”

　　若水骤然对上两双眼睛，有些紧张，但看着岁嵬一副可怜的样子，她又狠不下心来，既然无梁没有动手将她收了，那她应该不是坏的。

　　无梁收回目光，他对这些山间精怪向来不怎么关心，只要他们不惹事，不到他跟前嚷嚷，他从来不管，但当年这个曲月山里修炼成精的精怪竟然直接到自己跟前，还妄想施展媚术，所以他一把将人扔到了河里，直到一刻钟后才让人起来。

　　若水见无梁不讲话，就当他默认了，也顾不上害怕了，连忙过去将还躺在地上的岁嵬扶起来。

　　“你，快…快跟无梁神君说什么事。”

　　刚才岁嵬一直在地上纯粹是因为无梁在，她不敢动，怕又被扔河里，现在若水扶自己，她就连忙起来了，然后转头对着无梁，甚至都不敢直视。

　　“神君，是……是这样的，我身旁的榕树灵，就是芊芊她不见了，我一觉起来她就不见了，我想请神君帮我看看，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岁嵬说话间小心地偷瞄了几眼无梁的神色，若是脸色不对，她就立马闭嘴。

　　芊芊是她最好的朋友了，她虽然还没有修成人形，但是有些灵力的，她不会不跟自己说一声就走了的，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所以她这才想要下山找她的。

　　“你都睡了一千年了，没准她修炼成人出去玩了。”无梁还没开口，一旁胆子又回来了的若水，先忍不住开口了。

　　“不可能，榕树须都没有反应了，如果她没事，就算再远，有她给的一丝树心榕树须我都能找到她，但现在榕树须都没有反应了。”就像是死了一样，一想到这种可能她就忍不住难过。

　　树心榕树须相当于人的心头血，很是珍贵，若是连这个都联系不到她，那就是出事了，或是死了，或是无法回应了。

　　“树心榕树须，给我看看。”无梁沉默片刻，开口道。

　　岁嵬连忙将树心榕树须拿出来，小心地递给无梁，无梁一个挥手，东西就直接到了他手里，他直接用仙法试了下，确实没反应，但树心榕树须还完好，最差的结果也就是重入轮回了。

　　“怎么样？”若水看着比岁嵬还关心。

　　“在人界没有踪迹，可能入轮回了吧。”无梁将树心榕树须还给岁嵬，他刚刚用仙法试着以树心榕树须为媒，在人界寻到同源树心，但什么也没有，入轮回了就不知道转生为什么了。

　　岁嵬失望的同时更多是担心还有懊恼，所以芊芊一定是出事了，都怪自己睡的太死了，芊芊出事了都不知道，她平时睡觉都是芊芊看着自己的，现在她出事了，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自己真不是个自私的朋友。

　　这样想着，岁嵬忽然朝无梁跪下，央求道：“神君，我听说您跟忘川使长夜挺熟的，您能不能……”

　　冥界接引使众多，但专司忘川河的又称忘川使，之前她就听说了，无梁神君跟忘川使之一长夜是好友，神君查不到在人界踪迹，那冥界的接引使肯定知道芊芊的去向，而且他们手里有生死册，能查生灵生平，肯定能查到芊芊的消息的。

　　她不认识什么神仙，知道的也只有无梁神君，更不认识冥界的人，就算她想要找也都找不到门路。

　　现在她只能求无梁神君了，好歹让她知道芊芊的消息，让她有弥补的机会，她该怎么样才能帮上芊芊。

　　“神君，求您帮帮芊芊，岁嵬在此对天立誓，只要找到芊芊，岁嵬此生愿为神君驱使，万死不辞！只求神君伸以援手，能引荐一下忘川使。”岁嵬咬牙央求道。

　　岁嵬不惜立誓臣服，虽然成神修仙很好，但没有几个精怪甘愿屈于人下，任人驱使。她除了一条命，什么都没有，现在能用来交换的也只有这条命了，受天神驱使又如何。

　　“不能，现在天快亮了。”无梁眼神在岁嵬身上扫过，然后抬眼看了看天色，平静地说道，“我也不需要侍仆，你今天先回去吧。”

　　“神君……”岁嵬终于抬起头来看向无梁了，眼神一下就黯淡下来。

　　若水也见过长夜，她还挺喜欢忘川使长夜的，虽然她只见过那一次，自己还被吓到了，但温柔如水的人谁人不喜欢呢。

　　若水看不到长夜的表情，但无梁的意思她懂了：“得等晚上再去，天亮了不好去忘川河。”

　　无梁看了眼若水，没有反驳，岁嵬听了若水的话，瞬间燃起了一丝希望。

　　“多谢神君！”不管怎么样，以后她这条命就是无梁神君的了，还有若水，她也会努力报答她的，自己虽然只是个山间的精怪，由山间灵气凝聚而成，但也是知恩图报的。

　　“你想要去？”无梁问若水。

　　“也没有很想。”若水不懂无梁为什么忽然这样问，本着小心为上的准则，小心应道。

　　“你想帮她？”无梁换个问法。

　　若水看向一脸希冀看着自己的岁嵬，有些为难地说道：“如果我能帮的话。”

　　“帮她，船资，选一个。”无梁直接将选择给了若水，岁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了。

　　原来是在这里等她呢！若水不可置信地看向无梁，无梁也不急，定定地站在原地等她的回答。

　　若水看看岁嵬，又看看无梁，这些事情本来都跟自己无关的，她只是个受害者，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她决定什么，为什么倒霉的是自己？

　　片刻后，若水决定了：“帮她。”

　　无梁点了点头，留下一句话，就往医馆里走了。

　　“戌时三刻。”

　　“神君这是答应了？”岁嵬有些不可置信，惊喜地看着若水。

　　若水有些丧气地迎了声：“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