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塑》汪泛泛

29、微尘落入围城里5

　　不在这座城市的人，也知道盛远的大名，而在这座城市的人，都以能进这家公司为荣，可见它久负盛名。
　　站在门口接应的周小吉，用一种看到救星的眼神追随着杨与宁开车进来，老远就在招手打招呼，一见车停立马迎上来。
　　“宁总，你可算来了。”他习惯性地打开车门就要上，却发现副驾驶上坐了人，一只脚抬起来后愣住了。
　　齐悦尴尬地朝他笑了笑，周小吉也礼貌地朝她微笑，关上车门，识趣地坐到了后面。车门一关，杨与宁开动了车子。
　　“嫂子好。”周小吉趴在椅背上，称呼齐悦一声后，立即马不停蹄地跟杨与宁汇报情况， “一期已经运行两周，完全正常，直到今天上午二期的部分功能一上线，问题就出现了......”
　　齐悦一听人家这是误会了，急忙侧过身来要解释，可看杨与宁一边专心开车，一边听人家说正事，她不好为这点小误会再插一脚，只好缩回座位上，等合适的机会再说。
　　车子直入地下车库，三人快速下车直奔电梯间。坐电梯需要员工卡，周小吉边汇报快速刷卡，他们立即进入电梯，直上三十二层。
　　电梯口早已有人等在那里，他们一看见杨与宁，立马冲上来加入汇报大军，愣是把下电梯的齐悦给挤回了电梯里。
　　杨与宁一直垂眼听他们说着情况，心里盘算着可能出现问题的几个地方，耳朵里是不断涌入的声音，而眼睛里是跟紧紧在他身侧的脚步。
　　忽然发现她不在了，杨与宁立马停下。他回头去看，发现齐悦尴尬地跟在人群后面，想要叫他却又怕打扰了他们。
　　杨与宁扒拉开人群，将后面的齐悦牵到身边。
　　大家俱是一愣，好奇的眼神齐刷刷地看向突然出现在宁总身边的女人。
　　齐悦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恨不得躲到他后面藏起来。
　　“你跟我到会议室吧？”杨与宁看出了她突然的窘迫，低声问她。
　　齐悦顺从地点点头，她现在可不愿意应对那么陌生人八卦的眼神。
　　“宁总，您的办公室还没动，要不去办公室吧？”周小吉建议道。
　　“好的，你们把东西带过来。”
　　得到指令的人立马鸟兽状散开，各自去搬电脑拿资料。
　　杨与宁带着齐悦来到他以前的办公室，里面的东西确实没动，连开机密码都还是他留下的那个。
　　他调出资料，系统运行需要几分钟，他抬头看她，发现齐悦正盯着书架上的各色奖杯，挨个看上面的奖项。
　　回到只有他俩的空间，她自在了许多，不再拘谨。
　　“茶还是咖啡？”杨与宁问。
　　“喝那些我今晚就不要睡了，白开水吧。”齐悦指着其中一座奖杯问他，“连拔河比赛都有奖拿吗？”
　　“盛远是典型的狼性文化公司，重视一切竞技活动，只要有排名，就会有奖杯。”杨与宁递了杯纯净水给她，视线从奖杯上扫过，又走回位置上。
　　“真优秀，拿了这么多奖。”齐悦往后退了几步，看着琳琅满目的荣誉，忍不住啧啧啧地赞叹道，“比我们家仨姐妹加起来的都多。”
　　杨与宁被她这对比逗乐了，一边看着电脑上，一边笑着说：“家里的奖状更多，下次带你去看。”
　　有一顿变两顿的饭可以约，还说要再去她家楼下吃豆浆油条，现在又邀请她去他家看奖杯，这小子是在一步步套路她啊。齐小悦啊，你得慢慢掉进去才行。
　　“我不信。”齐悦说完咬着杯子，怕自己笑出来。
　　这时有急促的敲门上响起，杨与宁说了声“请进”，一堆人鱼贯而入。
　　“等你看到就信了。”杨与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刚进来的人满脸疑惑。
　　他非常淡定地拎着笔记本的一角，进了办公室里用玻璃隔出来的一间小会议室：“愣着干什么，都过来开会。”一群任务繁重的人又立马抱着电脑跟过去。
　　只有闲适的齐悦看见了他嘴角压抑的笑，她在心里替自己捏把汗，齐小悦啊，你完了。
　　小小会议室是透明的，隔音效果很好，看得见他们在里面紧锣密鼓地讨论，声音几乎听不见。
　　与其他人常常烦躁而慌张的神情相比，杨与宁气定神闲的多，他偶尔会皱下眉头，大多时候是神情严肃地思考着。
　　他习惯拿着一支马克笔，要么抵着下巴沉思，要么对着架起的白板写写画画，在重要的地方圈起来，然后着重点两下。
　　下面的人仰着头听着，遇到精彩处会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往往这时候会有人偷偷往玻璃外看，仿佛在好奇，这么优秀的人是有主了吗？
　　同样在偷看的齐悦被逮个正着，但她非常有志气地昂着头，迎着那些眼光，像是要给他们一个肯定的答复。
　　傍晚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投进来，绚丽而柔和，被它晒了半天的沙发看起来柔软极了，不知道这场会议还有多久，齐悦被吸引着坐过去，歪在靠背上等着。
　　她打开手机带上耳机看电影，这样时间流逝得快了许多。
　　等到一部电影看完，她抬起头，发现那群人已经走了，她看得入迷没有发现，而杨与宁已经回到桌子后面，正敲着键盘。
　　“饿了吧。”他看起来很忙，抽空抬头看了她一眼，手下一直没停，带着歉意道，“再等我十分钟。”
　　齐悦站起来活动下筋骨，慢悠悠地踱步到落地窗前。华灯初上的城市正在铺展开来，辉煌的灯火在远处闪烁跳跃，天上宫阙与地上人间遥相呼应，各有一片自己的幸福世界。
　　齐悦回头，他仍埋首在文件中，有多少个夜晚，他都是背对着这样的美景工作的。
　　不知什么时候，杨与宁站在了她的身后，循着她的视线看出去。
　　“一直这么美吗？”齐悦转头问他。
　　杨与宁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转身往前走了一步，引着齐悦跟他一起：“去吃饭吧。”
　　盛远的食堂很大，一眼望不到头，彩色的桌椅和白色的大理石让它看起来很干净，里面有很多人在用餐，看来今晚加班的人不少。
　　杨与宁带着齐悦进了一间小包厢，桌上摆了花瓶，令人惊喜的是，里面的花是芳香扑鼻的真花。
　　他出去点菜，回来时带了一扎鲜榨的橙汁。
　　齐悦倒了一大杯，喝了一口，整个人精神不少。
　　过了十几分钟，有个带着厨师帽的胖师傅端着菜进来，肉嘟嘟的脸上堆满笑：“宁总，让你朋友尝尝我老李的手艺。”
　　说“朋友”俩字的时候，老李还朝杨与宁眨了眨眼睛，一副绝对为你保密的样子，把齐悦给看笑了。
　　她尝了几口，毫不吝啬地给老李竖起大拇指，“李师傅你可以考虑开餐厅了。”
　　杨与宁看她把老李夸得开怀大笑，心下莫名很自豪。只要她愿意，是有办法让别人开心起来的。
　　“哈哈哈，喜欢吃就经常来，我都给你们做。”他笑着看向杨与宁，“宁总要常带你朋友回来呀。”
　　“以后恐怕来不了了。”杨与宁淡淡地拒绝。
　　“那可说不准，这不就来了嘛。”老李坚持道。
　　“这次是特殊情况，以后不会了。”他下了大决心，说给别人听，也说给自己听。
　　见他态度坚决，老李明了地笑笑，退出去了。
　　饭吃到一半，有轻轻的两声敲门声响起，没等应，一位气场十足的中年男人推门而入。
　　杨与宁看见他后，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喊了声：“王总。”
　　猜是他的老领导，齐悦赶忙跟着起来，嘴里的饭一时吞不下去，只能闭着嘴，脸上堆点笑。
　　“连声师父都不愿意喊了？”这位王总虽笑着，脸上却有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眼角的皱纹像一把把露出锋芒的刀，一开一合都有杀伤力。
　　这人是盛远的五大股东之一王烨，带杨与宁入行。
　　盛远盛行师徒文化，上带下，老带新，实际能得师徒名者并不多。这东西讲究个缘分和道行，缘分浅了不长久，道行不够不足为外人道，他们董事长公之于众的徒弟也就王烨这么一个。
　　王烨很看中杨与宁，当众说他是自己的闭关弟子，杨与宁当时没立场没资格拒绝，被迫认下了。
　　“已经离开的人，哪里还好意思喊您师父，不敢玷污了王总的名声。”杨与宁客客气气，十分疏离，不惜贬低自己也要撇清关系。
　　“你还真是变了不少。”知道他拿定主意后便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习惯了，也不生气了。王烨的眼睛看向他身旁的齐悦，眼角的笑变得更密，“变娇气了，上班还要女朋友陪着。”
　　这话明显是要探杨与宁的口风，齐悦自然而然看向杨与宁，看他怎么否认。
　　杨与宁干站着，跟前两次反应一样，不回应。
　　齐悦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憨憨地笑着。
　　幸好，王烨让老李给他们加了道菜后，自行出去了。
　　齐悦让他盛汤，接了汤碗后问他：“你怎么都不解释呢？”
　　“解释什么？”杨与宁问。
　　“你没看出来吗，他们都以为我是你女朋友。本来只是猜测，结果人家问出来了你都不否认，那不就成默认了吗？”齐悦坦白地说。
　　她虽然对杨与宁有些好感，但不能不明不白就成了人家的女朋友。年少时能等徐邦彦二十多天憋出一个我喜欢你，三十岁可不带玩这么绕的了。
　　杨与宁若有所思了片刻，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又不在这片混，对你的影响应该也不大吧。”
　　这招用的非常妙，噎得齐悦情不自禁地给他手动点赞：“不愧是能拿那么多奖的人。”
　　杨与宁拿起盛了橙汁的杯子与她的碰了碰，笑着喝了一大口。
　　吃完饭，杨与宁给齐悦拿了瓶酸奶，耽搁了许久，在电梯口还是遇到了王烨。
　　“王总。”杨与宁依旧客客气气的。
　　王烨点头笑笑，三人一起进了电梯。一路无声，直到电梯到达三十二楼，杨与宁和齐悦先下来。
　　正往前走，王烨在后面喊住了杨与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