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花来衫里

6、第六章

　　约摸一个时辰后，俞阡紧贴着汗淋淋的男人，轻柔地为对方抹去额角的汗珠，时不时地还捏一捏那手感极好的蜜色肌肉。

　　他愉悦地亲了亲对方的喉结，披上外套起身回到灶房，用灶台上残余的温水再次把身体里外都清洗了一遍。

　　回到里屋，小墨已经闭上眼睛睡熟了，灯芯没过多久也燃到了尽头。俞阡心满意足地贴着那厚实的胸膛，也合上了眼皮。但不过片刻，脑袋下的触感突然有了巨大的变化。

　　他猛地睁开眼，手臂紧紧地搂着男人，心跳如鼓，大概半盏茶的时间，他察觉到小墨的身形再次变为了孩童。

　　怎么又变小了，难道是我刚才太过分了吗？还是因为染上了风寒？

　　俞阡心神不宁地贴着怀里睡熟的小小身躯，时不时摸一摸对方的额头，始终没察觉到有什么别的异常后，才逐渐陷入沉睡。

　　他终于睡了个好觉。

　　等俞阡再次醒来时，天还没有大亮，他缓缓睁开眼，伸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腹，扭头便看见身侧人已经恢复了成年的体型。

　　小墨还在睡着，眉心轻轻拧起，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乖，别怕，还有我陪着你。”俞阡轻声哄着他，又在对方眉心处印下一个轻吻，这才缩回男人温暖的胸膛里。

　　他打算睡个短暂的回笼觉，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早起和晚起都没有太大的差别，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多享受一会儿现下的惬意。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才刚闭上眼睛，就听到屋外传来嘈杂的人声。

　　俞阡猛地坐起身，这动静顺带惊醒了身旁的小墨。他向小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利落地下床穿衣，没发出半点声响。

　　紧接着，外面响起了女人嘶声力竭的喊叫声：“哎呦大家伙儿快来看啊，狐狸精杀人了！狐狸精杀人了！我家可怜的老头子被他害得好惨啊！！”

　　——是赵老四的媳妇赵翠的声音。

　　俞阡顿时一凛。赵翠怎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昨日自己与小墨明明没留下任何证物，按理说若是赵老四当场身亡，那荒郊野岭的，便是隔个三天两夜才找着尸骨也不稀奇。

　　若是赵老四并未身亡，八成就是向自己讹上一笔，或者以此为要挟，逼迫自己做一些不愿做的事情。

　　现下这种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细想，屋外的辱骂声愈演愈烈，屋内一副怪物样貌的小墨还躺在床上，若叫让那些村民看见了，保不准会生出什么事端。

　　情急之下，俞阡匆匆地撬开一块墙角的地砖，边将里面所有的银钱和新添的物什通通塞进竹筐里，边对着坐在床上的小墨叮嘱道：“你拿着这些东西快些走，走得越远越好。赵翠来得急切，显然不怀好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现下只盼着她别拿出什么定罪的证据才好。”

　　他絮絮叨叨地轻声说了很多，小墨却像全然没听见似的，依然呆呆坐在原处。

　　迟迟没听到丝毫动静，俞阡停下手里的动作，诧异地回头去看——只见小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十指紧紧抓着棉被，都已经扣出了几个大洞。

　　就好像在无声地控诉：昨日你不是还苦苦求我留下吗？为何今日就要赶我走？我们昨夜的颠鸾倒凤又算什么？负心汉！！

　　俞阡差不多能看出对方的一些想法，一时间只觉得心里又涩又甜，忙扑过去搂住他，温声解释道：“我这可不是要赶你走，是叫你好好藏起来呢，现在我全部的身家都在你手里，要是没了这些，我怕是活都活不成了。”

　　停顿了一下，他凑过去亲了亲小墨的嘴角，淡淡一笑：“好了，多说不宜，你快些从后门走吧，等夜深了家里没人时你再来。”

　　俞阡自是相信对方不会让他失望的。

　　等小墨迅速离开后，他差不多也穿戴整齐了。听屋外这不停歇的动静，最起码来了十几人。

　　赵翠仍在扯着嗓子喊：“哎呦我的老头子喂，你留我一人怎么活啊！都是俞阡这个狐狸精害得啊，他不得好死哇！”

　　“够了！”俞阡取下门栓后一把拉开门，冷眼看着坐在地上哭嚎的赵翠，“大清早的在别人家门口发什么疯。”

　　赵翠见到门开了，立马起身扑过去拽住俞阡的衣服，面目狰狞：“你个贱人！你害死了我丈夫！我要你偿命！”她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容貌俊秀的男人，恨不得将那张脸划得四分五裂。

　　四周村民的议论声随之大了起来，指指点点的，好不热闹。俞阡的视线淡淡将众人扫了一遍，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再次将视线落到跟前的老妇身上时，他厌恶地蹙起眉，猛地使劲拂去她的两只手，故意大力地拍了拍衣服褶皱，气定神闲道：“偿命？为何要偿命？我又不曾杀人。你若执意污蔑我杀害了赵老四，就拿出证据来，不然空口无凭的，谁知道你是不是栽、赃、陷、害？”

　　他笃定赵翠拿不出证据，因为对方如果有证据，早就拿出来展示给旁观村民们看了，何故还在这里装情深意切呢？

　　她与赵老四的不合是村里人有目共睹的，哪怕是垂髫小儿也清楚。

　　果然，赵翠的目光先是躲闪了一下，随即扬起脖子拔高声音，却是一副底气不足的模样：“好！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完，她迅速转身环顾人群，很快从中扯出一个满脸尴尬的男人来，“赵礼！你昨日傍晚是不是在路上碰见我家老头子了？是不是他告诉你说要去找这狐狸精的？”

　　被唤作赵礼的男人长得勉强有两分俊秀，瘦瘦高高的，皮肤是一种常年不见光的苍白。

　　因为在仓促间被拖到众目睽睽之下，神色难免有几分惊慌紧张，支吾许久才轻声道：“……对，我昨日是碰见赵老四了，他当时一脸喜色，说是要去俞、俞阡家找找消遣。”

　　俞阡冷眼望向他。他对这个赵礼并没有什么印象，不知道是真的证人，还是赵翠的什么人；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瞧见了什么，还是临时编出了什么。

　　随着赵礼话音的落下，人群之中又有一位妇人附和道：“我也可以作证！我家就在他家旁边，昨夜我确实听见了赵老四与他起了争执，好像、好像，说了什么滚、死之类的话。”

　　赵翠闻言瞬间露出喜色，连腰板都挺直了一些，忙也将那妇人拉出了人群，笑道：“哈哈哈对对！就是这样，小贱人叫我家老头子滚，不然就杀了他——看啊，连湘姐都这般说了，大家难道还不信吗？就是这个狐狸精、蛇蝎心肠的，杀害了我家老头子，大家可千万要帮我讨回公道啊！”

　　随后又对着俞阡狠狠啐了一口，语气不善：“贱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哼，若是你不想蹲大牢，我倒是也能放你一马，看在你好歹也算个赵家人的份上，我就只要这个数。”

　　她比了个五的手势，同时目光贪婪地扫过眼前这间房子，话音又一转：“我知道五十两对你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不要紧，大可拿这房子和里面的东西来抵。”

　　俞阡暗自捏紧了拳头，真是痴人说梦！五十两，五十两，他连五两都没有，又何谈五十两。

　　他的心里虽已如惊涛骇浪一般，但面上却不显，到底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等等，既然如此，你倒是说说，我是如何杀害了赵老四？如今赵老四的尸首又在何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怎知你是不是编了个瞎话来唬我的？”

　　“怎么杀害的？”赵翠冷哼一声，眼珠沽溜转了一下，而后镇定地望着他道：“那就要问你自己了。尸首现在就在我家里，我起来没见到老头子才出门去寻，当时还喊上了几位邻里，她们都能为我作证，最后是秀婶儿在小山坡那边找着的。”

　　“是吧，秀婶儿？”

　　人群之中有个老妇应道：“是啊，我们几个可都看见了。”

　　赵翠说了那么多所谓的证据，其实都不能实实在在地证明什么，若是知道赵老四死亡时的情况，那俞阡就能搞明白赵老四的身亡到底和小墨有没有关系。

　　万一没有关系，那这罪名他可不会担下。思及此，他立即挺直了脊背，负手而立，点了点头：“好，那你先带我去看看赵老四的尸首，再带我去看看那个小山坡。”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家老头子已经去了，你居然还不放过他？！”赵翠一脸警惕地盯着俞阡，同时她身后那些所谓的证人，也一并投来饱含恶意的视线。

　　“大可放心，”俞阡不动声色地咬了咬牙，解释道：“我只想知道赵老四的死因，总不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或者可以请个仵作来……”

　　话未说完，赵翠就像嗅到了鱼腥味的猫似的，眼睛一亮，飞快地打断俞阡的话：“好啊，请仵作，这可是你说的，那由你来出这个钱，不过分吧？”

　　“我不是这个意……”

　　赵翠却不听他说话，自顾自地越过他走进屋子，“你不是要请仵作吗？拿钱来，拿不出来？那就拿东西来抵——我记得你不是养了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