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家和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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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风波不断的铂金王国再起波澜。继伯努利亲王、安森格尔男爵、斯来旺侯爵殒命后，【无名】洛贝多阁下带领的四支缉凶队不幸于追捕过程中全员牺牲，无名阁下本人的陨落在魔法界引起前所未有的震动……”
“血徒到底是谁？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有多少生命将折在他的手下？他会满足于如今混乱的表象吗？”
“无论这个暴徒多么有能耐，大陆上没有一个势力能容许血徒继续胡作非为。来自法协和冒协的联合悬赏金达到从未有过的高度，全大陆的战斗力都在有序集中准备狩猎赏金；北境、翡翠、黑曜等多国向铂金提供魔法资源，但如今血徒是否仍在铂金境内仍是未知数；【哀霜】、【不朽】两位法圣已控制住叛变的【淬火】麾下数个矮人聚落，矮人法圣提供给血徒的魔法道具供给渠道被截断，抓捕行动会更加容易。”
“随着新的法圣踏上正席，这个两百年来最嚣张跋扈的杀人犯终会落网，让我们拭目以待。”
早晨空气新鲜，混杂着刚拌好的矿物颜料气味。赫琉放下昨日从瑞奥叔那边拿来的最新一期《北境晚报》，有些忧愁纸页沾上的颜料。
瑞奥有收藏每一份报纸的习惯，就这样把报纸还回去指不定要让他伤心。赫琉匆忙要来报纸，却忘了收起桌上的颜料。他回来后急需补充法术画，当日便在架子上摆满了混合颜料，架子放不下了就放到桌上。昨天睡得太晚，没注意报纸被风吹了一下，盖到了颜料盒上，等到早晨起来，颜料里的挥发成分已无可转圜地透到了报纸里。
正思索处理办法时，屋门口传来虚浮的嗓音，唤着：“赫琉~”
赫琉叹了口气，在桌角瓷罐上敲击几下。都朋听到响，很快直接穿过紧闭的屋门来到赫琉面前。
他银白的睫毛低垂，扮可怜道歉道：“擅自中断你的课程是我的不对，我没有提前找你解释。现在你想好了吗？”
赫琉手指间翘着一支画笔，打手语的时候画笔也跟着摇摇晃晃。
“我仍然认为，卜星台的‘建议’不完全能解释我被实质性退学。不过，我现在能够理解一点了，但是还请您回答我一个问题。”
都朋白色的眼睛亮起来：“有问必答！”
“我的这只怀表里藏着的谜底……”赫琉指了指另一个桌子上的老怀表，“是不是跟你们捉拿孟鸠有关？”
随着刻奥希带着和凶手对峙的记忆回归，“血徒”的真实姓名在特定人群里已不是秘密。同时，赫琉和都朋都知道缉拿孟鸠的行动远没有报纸上写的那么乐观。新的法圣虽不是孟鸠，他却实打实有着比肩法圣的实力，甚至由于他倚靠的是失落万年的光影魔法，就算是法圣们，也基本拿他没什么办法。
每个法圣擅长的魔法方向不同，原本能够互相钳制，有效防止单个法圣“唯我独尊”，但这种时候，也让每个法圣想要抓孟鸠却各有各的难处。而最有可能打败孟鸠的法圣，已在不久前骨灰都不剩了。
对光影魔法的研究重新被陪议团提起，大批年纪快退休的资深理论魔法师紧锣密鼓地开会讨论光影魔法的对策魔法。赫琉还接到了不少来自铂金贵族的法术画订单，有些是杞人忧天，有些却真的需要，他择选了一些回信，承诺近日把定制的法术画寄过去，这也是他最近在忙的事情。
另外，安抚同伴也花了他不少功夫。他没法说话，做情感交流的事来格外费劲，但也没法无视朋友们的激动心情。
而正当赫琉处理完手头要紧事前去枢机院销假的时候，他得知自己“被休学”了，还没有一个确定的期限，不感到荒谬是不可能的。
赫琉顺藤摸瓜一路找过去，终于从丹葛明老爷子口中得到了卜星台对他一个息襄在读学生的“安排及建议”。老爷子支吾着，有些疑惑：“我晓得都朋跟你关系好得很，这事他最先知道的，他没跟你说？”
锅盖到了幽灵头上，幽灵对此供认不讳。
都朋饱含深意地看了沾着颜料的报纸一眼，赫琉便从他的神色里得到了方才他问题的答案。
值此时刻，魔法界最牵肠挂肚的就是血徒的作为，因此问到卜星台那儿的大概率也是相关内容。卜星台在这种时候特地安排一个学生的日程，只能说明这些事当中有只有占知魔法师能窥探的幽暗联系。
赫琉转头看那怀表。沥心晶融在表盘上，透明的质地像是表盘本身就有的一层薄膜。
传奇魔法素材已在表盘上待了多日，还没有完成唤醒的工作，且它融化的速度越来越慢。同时怀表在魔力驱动下的指针旋动也在变慢，到现在指针已经近乎静止。赫琉估算着，大概还有一天指针会彻底停止，那时这个魔法道具便会揭露它真正的作用了。
都朋：“那怀表是亚拉伯罕的，里面藏着的秘密…超出你的想象。”
赫琉眉梢一动，转头对上幽灵的眼睛。
都朋柔下眼，低声：“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孟鸠，还有更多的人，你知道我在说哪些人，你们的命运都被紧紧绑在百多年前的一个重大历史事件上。”
“时间过了太久，这世上已没有多少人知道那段历史的详情——它太敏感，也太重要，所有知道的人都不敢触碰，包括我。”
赫琉静静地看着都朋。
都朋回以直视，试图表现得坦然，目光却仍在闪烁：“这、这才是我真正想要对你道歉的事：我知道你们从另一个世界穿越到这里的原因。虽然那时我只是彻底的旁观者，甚至根本没能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的确知道。只是，我不能告诉你真相。”
“作为息襄综合魔法学院、这所大陆上第一所魔法学院的校长，我没法说。”都朋终是承受不住地低下头，整理完呼吸才又抬起头，这次他的目光坚定下来，“我不能说。但我不会阻止你了解真相。”
他摸了一下手腕：“孟鸠，他提醒了我，历史总该有个句点，再见不得光也必须对人们有个交代。只是，他的手段太偏激了。”
赫琉的目光依旧安静，没有表露出分毫惊讶或不解。
该说是情理之中吧，有着“不朽”称号和无尽寿命的幽灵，当然会比普通人知道多的多的事。赫琉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可能：被孟鸠所针对的人，亚拉伯罕代表的魔法界、铂金贵族代表的大陆权贵都在欺骗自地球而来的穿越者，或者说，他们本就是不干净的。
可到现在这个地步，赫琉也没法不承认了。接受比预想的要简单，但转头一想，又是自然。画家见过那么多人和事，从没有一样东西是全然的干净和纯粹，那么就算是整个大陆，想必也是一样的。
有句话叫做，世界是一抹精致的灰。赫琉只不过重新在异界认识到这个事实。
赫琉偏头想了一下，不惊不怒的样子让都朋有些提心吊胆。过了一会儿赫琉打起手语：“您不需要我的原谅，都朋老师。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情，我想知道真相，但不会期望真相主动掉到我眼前。”
“我会自己去找。”他靛青色眼眸里有着海一般的波澜不惊，“您不告诉我是没关系的，更何况，您也不会阻止我敲开怀表里的秘密…或者说，历史，不是吗？”
都朋忍不住点头。
赫琉接着挥动手臂：“但是有一点我必须为自己争取。无论怎么说，停掉我所有的课也太过分了，没有魔法凭证，我连教室门都进不去。就不能用温和一点的方法吗？”
“这……”都朋有些犹疑，“让我的分神每天过来催你弄怀表？”
赫琉无奈地摇头：“那倒不必。我是想说，就算你们希望我把全部精力用在这件事上，我也是需要查资料和方便的环境的啊！”
“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关乎孟鸠能不能被抓到…卜星台表示这两件事有联系，那就信任占知魔法的结果吧。为此您甚至不惜亲口对我坦诚一切，我充分了解到了这件事的事关重大不可轻视，所以您可以相信我，归还我到教室自习和去图书馆翻找资料的权力吗？”
有理有据，关键是，很诚恳。而且都朋的确不擅长处理非教学事务，不然也不会把杂七杂八的事甩给枢机院做决定，当下的一刀切做法本就让他隐隐有些心虚，听到赫琉主动给台阶下，当即也是接了下来。
“当然！我一直相信你！”都朋语气昂扬，“唔…现在好了，你可以自由进出教学区。如果想要用大型魔法，训练场的特殊空间也会给你开放。”
赫琉点头：“我会珍惜这段时间，抓紧找到谜底。”
他目光沉了沉。一想到孟鸠如今依旧逍遥法外，他就感到心底发痒似的不适。现在卜星台告诉他，你并非无能为力，还可以靠触手可及的东西做到很有帮助的事，他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真相，不也是他一直所求？
一阵灵光闪烁，赫琉眉头微皱，感到有些不对，过了一会又觉得没什么不对。他就是想弄清楚自己真正的过去和穿越的原因，现在后者和为非作歹的凶犯能否被绳之以法有了关系，他就更不能坐视不理了。
更何况，孟鸠还想害刻奥希。
似乎在赫琉头脑有些混沌的时候，他总会想到刻奥希。这时也不例外。
争取完应得的权力后，赫琉问都朋：“新的法圣还没有宣告吗？”
每次大陆出现新旧法圣更迭，卜星台一定会举办一次盛大的仪式。仪式上，平日隐匿行踪的占知魔法师齐聚一堂，每个人的星盘同频闪烁和泛起涟漪，表示对影响大陆命运的圣贤的尊敬。
这次陨落了洛贝多，新的法圣已经被卜星台证实存在，却还没有公布身份，这比起历史上法圣交接的速度算是异常的慢了，但没有人敢质疑卜星台的决定。赫琉猜新法圣必然和如今席卷大陆的重大事件有关联，所以才有此一问。
不算未知的新法圣，旧七贤里，【君王】黛勒普解决了精灵种族和大陆多数种族之间的矛盾，【不朽】都朋完成了魔法师的正名和统合，【哀霜】桂玛抵御万年战争结束后最猛烈的几波魔物卷土重来，【绘心】千珏控制住大陆边界海天坍塌的巨大隐患…每名法圣的出现都对应了某个重大威胁，这名新的法圣，不出意外，肯定要解决如今大陆上最危险的问题。
而血徒的猖獗，就是这个问题。孟鸠已经越过了魔法界和普通人划定的界限太远，如果不妥善及时处理，铂金的动乱很有可能最终演化成又一场“莫尼斯魔法师大剿”。
本来北境刚刚建国，魔法力量南调的输送渠道才稳定不久，仍有许多利益因此受损者心中积攒着不满和怨怼，倘若让血徒的暴行变成点燃炸药桶的火星，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种时候出现的新法圣，一定是对付孟鸠的某种“武器”。赫琉是这么想的。这也就说明，新法圣或许也能帮到他解谜，毕竟，他的怀表也和孟鸠如此疯狂的本因有关，现在还被卜星台坐实了能为追凶提供重要帮助。
但都朋对这事意外不知情：“…我也不清楚新法圣是谁。卜星台给了模糊的消息后再没有更新，想必也有他们的考虑。”
“虽然他们的墙壁对幽灵形同虚设，但是我不能违背原则去干侵犯人隐私权的事啊！”幽灵对他人隐私权格外看重，从他从来没主动偷听过学校里学生讲小话就可见一斑。
赫琉连忙摇头。他可没让都朋那么干！
这个问题得不到答案了，赫琉转而问下个问题：“刻奥希呢？他还没来上课吗？”
都朋摊手：“他回息襄的时候状态出奇的好，陪议团以为烙痕团长马上又要递交出校申请到外头闹腾了，都准备好怎么训斥他到交接期还不安分、当守护骑士把自己当没了，以此为由来拒绝他的申请了。”
“但是怎么说也是死里逃生，我们都以为他没事的时候，果不其然，他的身体还是出了问题——至少兰斯家是那么说的。他原本请病假是三天，但现在又延长了，现在还在家里养病。”
赫琉抿唇。回家之后，他所有的同伴都来嘘寒问暖，庆幸他的安然无恙，感叹他竟然真的将刻奥希从海里捞了出来，可是他最希望看到的那个人却不见了踪影。
都朋觑见赫琉神色，有些了然。他从老友阿道尔那儿听说了他两个优秀的可爱学生谈了恋爱，当下也是不难猜到赫琉心思。
“刻奥希没给过你兰斯家的地址吗？你可以去找他。”都朋提建议。
“……”
沉默是今日赫琉手臂的毫无动作。
刻奥希的确没给。他自己本来就住息襄宿舍，原本也很少回家，每次蹦跶在赫琉面前，也多是主动串门到赫琉灵泽镇的小屋，自己却很少提及他的兰斯老家。
二人才确定关系不久，之前也是暧昧着老夫老妻似的相处，赫琉也习惯了刻奥希在自己家里做客，还真的从没关注过他的家在哪儿。
数息过后，赫琉才梗塞地打手势：“都朋老师，您知道兰斯家在哪里吗？”
都朋有些慌张地左看看右看看：“这、应该不算侵犯人隐私权吧？兰斯宅…那么大一个地方，应该不算吧？”
幽灵对人类那么大一本法典显然还有许多不了解。赫琉斩钉截铁地摆手臂：“不算的。”
三十分钟后，赫琉借兰斯家族从自家庭门到息襄的空间传送阵来到北境某城镇的郊野。华丽的铁门感应到连接着的传送魔法异动，其上繁复的精致雕花发起光，很快，一名身着燕尾服、保养得很好的老者便为赫琉开了门。
从传送阵出来赫琉还有些懵。家门前就是到学校的传送阵，刻奥希竟然还住宿舍？
他一时不知该惊叹魔法贵族建造这种空间传送阵的财大气粗，还是刻奥希此举的特立独行。
但几秒后更大的震惊随着管家一个称呼把他砸得头脑瞬间宕机。
老者像是叫过千百遍那样开口：“这边来，少夫人。”
“少夫人”。
感觉到赫琉并未跟上，管家疑惑地看过去，很快从赫琉青白交加还泛红的脸上察觉到自己称呼的不对。
他致歉道：“万分抱歉，是我叫岔了。赫琉先生，请从这边跟我来。”
赫琉头脑这才恢复和肌肉的联系，重新迈起步子来。但走着路，他心里仍在不休地思考着，管家见到他没有半分陌生，那么自然地给他开门，怎么都不像会叫岔的样子啊？
刻奥希那家伙，私底下到底怎么说他的？！
这么想着，赫琉又红了脸，连顺服的黑发都翘起来了两根。
作者有话说第63章 家和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