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芯篇》沉默的戏剧

29、魔之国篇（二十九）

　　魔王病危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一市人人自危，戴安带着孩子入城的时候，整个街道一派萧条，民众自发闭门不出，戴安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精灵国自云泽出生以来便不再有病痛，整个国家只有第一市一半大小，一年到头是数不完的庆典与节日，那是神域尽头最安宁的地方，从来没有如此凝重与寂寥的模样。
　　戴安蹲下身将修瑞安抱进怀里，修瑞安环着她的脖子，面无表情地说：“母亲，我想吃千层糕。”
　　“现在不是时候，我们要去见你祖父。”
　　“哦。”修瑞安突然露出柔软的笑容，软绵绵地说，“我还没告诉他，我的天赋是叠羽。”
　　“你亲自告诉他。”
　　戴安展开羽翼的瞬间，一条绿色藤鞭从巷中突然窜出，仿佛锋利的长枪，将她如蝉翼般轻薄的羽翼刺穿，戴安摇摇晃晃回到地上，肩背处滴落天蓝色的血液。
　　戴安将修瑞安护在身后，屏气凝神看向深巷。
　　瘦柴如骨的青年自深巷中走出，嘴角勾起诡异笑容，凉凉道：“魔王病危，奉沙利文殿下命令，今日混血不得入城。”
　　“是混血不得入城，还是修德诺家属不得入城？”戴安冷声道，“是谁派你来的？”
　　“你耳朵坏了吗？”
　　戴安抽出束发丝带，那头海藻般的长发无声而落，她将半米长的丝带握在手中，对身后孩童道：“你认识路吗？”
　　“认识。”
　　“你自己去。”
　　修瑞安稚气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慌的神色，戴安没有回头看他，她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说道：“安儿，精灵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种族。”
　　修瑞安不明所以，他仍是展开黑白双翼，缓缓飞向空中，藤鞭向他抽去，戴安的丝带同一时间卷住藤鞭，将那段绿色藤蔓拉向自己身侧。
　　修瑞安看准时机一飞冲天，将两人远远抛在身后。
　　“真是坚强又冷酷的孩子。”
　　戴安用力向后一拽，那条可伸缩的藤鞭随之拉长数米，藤鞭上尖锐的刺割断戴安的丝带，而与此同时，戴安徒手抓住那条藤鞭，鲜血瞬间将其浸染。
　　青年的眼中露出无比的震惊，他可以控制藤蔓伸缩，藤蔓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刺，徒手握住藤蔓除了获得疼痛将没有任何意义。
　　“藤蔓上淬了毒，你这样不过是自取灭亡！”
　　戴安爽朗大笑：“就是因为知道你淬了毒，我才会将它握在手里。”戴安握住藤蔓中间一段，握着它不断拉扯，试图将青年拽至身边。
　　青年不断将藤蔓放长，与戴安保持固定的距离，同时他悄悄控制藤蔓末端，使其悄无声息绕至戴安背后，集中全力猛地向戴安后背袭去。
　　就在那一瞬间，戴安的头发突然动了起来，以一种奇妙的姿态浮在空中，一把将那藤蔓擒住。
　　青年震惊地瞪大了眼，就在这时候，戴安下手狠厉，一把将他拽至面前，狠狠一拳打向他的下巴，青年被打飞了出去，藤蔓无意识地脱手，戴安飞走两步，又将他擒回手中，一拳又一拳揍向他的面门，直到将他打得面目全非。
　　青年几欲失去气息晕厥在地，戴安甩了甩满手鲜血，烦躁地拔去手心里的荆刺。
　　她转身之际，那青年支撑着地爬起来，痛苦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戴安皱了皱眉，恍然道，“啊，我明白了，你想问为什么我叫安儿先走。”
　　戴安插着腰莞尔道：“当然是不想让他看见我凶残的模样。”
　　“我是想问，为什么抓住藤蔓。”
　　戴安眨了眨眼：“你是一级天赋生命力吧？”
　　青年皱眉颔首。
　　“我也是。”戴安挑眉道，“不尊重生命的人，又岂能将生命力的天赋发挥至极限，你往植物身上淬毒，就注定你这条藤蔓长度有限。”
　　“你会中毒。”
　　“死不了就行。”戴安转身要走，临走她回头冷冷道，“还有，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冷酷，那分明是一种特别的温柔。”
　　“是异人国派我来的。”
　　“打得很痛快，现在没兴趣知道了。”
　　*** ***
　　桑葚跑去大夫人房间，彼时达米安伯爵也在房内。
　　红桑急急道：“听说雷达将军封城了，此刻谁都不能进出，外面都在疯传魔王陛下病危，如今家家户户都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达米安沉下脸道：“岂会如此，既然这样，我们暂时别回第四市，姑且安分一点，别让人抓了把柄。”
　　大夫人在房内来回踱步，她焦急道：“不行，我得进宫见沙利文，不知道他如今怎样了。”
　　达米安厉声道：“这种时候你就不要去添乱了。”
　　大夫人怔怔地看着他，垂泪道：“不管怎么说，他和奕恩都是我的孩子，魔王病危，我岂能视若罔闻。”
　　达米安沉沉叹了口气。
　　大夫人握住他的胳膊，柔声道：“你陪我去吧，我如今只有你了。”
　　达米安垂眸看去，大夫人仿佛犹然是从前不谙世事的少女模样，他放软声音道：“你真的要去吗？”
　　大夫人泪水连连：“我不得不去。”
　　达米安叹了口气：“桑葚，备车。”
　　*** ***
　　沙利文和纳森探讨了一下午，如今外面各种谣言疯传，既然瞒不住了，也不需再瞒，当务之急是抓出罪魁祸首和找到救治魔王的解药。
　　他们还得想其他的应对之策，不能把所有希望寄托于精灵血。
　　雷达将军下令封城，令百姓陷入恐慌之中，沙利文请他下令解封，谁知雷达将军油盐不进一口拒绝了他。
　　雷达不顾沙利文面子，傲世轻物道：“如今事态不详，谁知道是你们哪个在捣鬼，我行军打仗多年，自有一套处事方法，要我撤军，等你当了魔王再说吧。”
　　沙利文疲惫不堪，他又去看过西蒙，西蒙和早晨没有太大变化，奕恩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修德诺窝在沙发里更是呼呼大睡。
　　他悄悄离开房间将门关上，霜叶来报，大夫人和达米安伯爵在外求见。
　　沙利文沉默半晌对霜叶道：“请他们回去吧，我不想见他们。”
　　吩咐完霜叶后，沙利文回到房间，奕恩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他呆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沉闷不语。
　　“你醒了。”
　　奕恩微微点了下脑袋。
　　“父王暂且没有恶化，你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这里有我和修德诺看着。”
　　“不用了，我刚才睡过了。”
　　“豆豆很担心你，他忙了一晚上，此刻在杂物间打瞌睡，你和他一起回去，有情况我派人去接你。”
　　奕恩看向西蒙，他支撑着桌子站起身，对沙利文道：“你有事务必及时告诉我。”
　　沙利文揉了揉他的头发：“知道了。”
　　奕恩带着豆豆回到自己殿中，青茴和艾茴都急坏了，昨夜情况紧急，奕恩没有知会他们，今晨起来才知道乱套了。
　　奕恩没有心情沐浴更衣，他换了件外衣，在艾茴的安排下吃了点东西。
　　豆豆吃着东西，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奕恩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
　　青茴压低声音问道：“殿下，究竟怎么回事？”
　　奕恩将豆豆横抱起来，放去卧室床上，然后才回到客厅，对青茴说道：“父王中毒，豆豆查了一整夜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青茴道：“能让陛下中毒的毒药世间难寻，对方必然是做足了准备才动手的，一定还有后招。”
　　“父王虽然冷酷无情，但他对一般民众向来都是高拿轻放，真正得罪的都是神域中的大人物，这些人无一不桀骜潇洒，岂会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奕恩沉吟道，“对方必然是冲着王位来的。”
　　青茴不敢随意揣摩。
　　奕恩喃喃道：“黑藤大人走后，父王将大部分事务都交给沙利文打理，他本就是魔王长子，性格刚正不阿，不会是他，修德诺莽撞憨傻，说白了他性格单纯没什么手段，也不会是他，莱克尔斯就更不可能了，夏尔伯爵性格恬静，手下无人，是位空壳贵族，与父亲也无仇怨，也不可能是他。”
　　艾茴直言道：“殿下你就直说了吧，是达米安伯爵。”
　　奕恩语塞，其实无需分析，他下意识脑子里冒出的就是这个人。
　　正说人坏话，门外有人来报，大夫人和达米安伯爵在外求见。
　　他们见不到沙利文，马车掉了个头来到奕恩殿外，如今正在外面巴巴候着。
　　艾茴撩起袖子道：“我去轰他们走。”
　　“等等。”奕恩迟疑道，“往日他们从不登门，这个节骨眼上来，我恐怕得会会他们，叫他们去偏厅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