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盾七子》寒风一

60、第 60 章

　　瀑布飞流直下，地下大裂口深不可测，路明连瀑布落入下方水潭的声响都听不到，怀疑道：“你确定这风声，不是瀑布形成的吗？”

　　“不是，属下确定。”贝特神色严肃，“风声还要在更下方。”

　　路明眉头拧起，他不是不相信贝特，只是事情如果果真如贝特所说，那就意味着他们想出去就必须得下去这个地下裂口。

　　可他们一路以来本就是不断深入地下，这巨大地下裂口地下又幽深无比，他们再往下去，那要深入到多深的地底去了？

　　路明内心纠结不已，却也没有犹豫多久就跟着贝特往裂口下方去。

　　论冒险经验路明心知自己远远不如贝特，而且所幸靠近裂口的地方，地下河中已经没有蓝刺环水母的踪迹了，否则这种毒素会污染魔力的魔物被瀑布一起冲下裂口，路明是不敢就直接下去的。

　　只可惜裂口岩壁上随处可见深嵌其中的妨碍水晶，路明的魔力感知依旧发挥不出作用。

　　裂口两端岩壁相距近百米，但以贝特的身手，在两侧岩壁间反复横跳，借力往下，就跟玩儿一样。狗骑士甚至还有空抱怨路明操控法杖跟随的速度太慢，途径一块略微凸起的岩石时，反手就重新将路明锁进怀里，抱着他一起以更快的速度不断下跃。

　　然而，以狗骑士的速度，两人也耗费了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抵达底部。

　　即将到达大裂口底部时，率先映入二人眼帘的，首先就是一个闪耀着妨碍水晶蓝光的巨大地下湖。

　　湖水被不远处的瀑布激荡得水花四溅，路明顶着“暴雨”大声惊呼：“小心！湖里有魔物！”

　　察觉到有陌生活物靠近，远方原本平静的湖面瞬间波涛翻涌，无数巨大的半透明触角挥舞着朝二人的方向袭来。

　　贝特单手护住路明，白光炸现间以剑气凭空撕裂纠缠在一起的触手群，并在路明又一次爆发的惊呼声中，冷静地在脚底爆发剑气，两人下坠的趋势顿时一减，继而以绝快的速度冲至断裂下落的触手前。

　　“哇啊啊！！你做什么？！”路明搂紧了狗骑士脖子，极力蜷缩进他怀里，“触手有毒！！”

　　“少爷别怕。”

　　贝特的声音丝毫不乱，带着路明在半空中不停斩断即将近身的魔物触手，并以断裂的触手为借力，只数个呼吸的功夫，两人就稳稳落于岸边。

　　湖中的魔物似是不死心，继续往岸上冲来。

　　见状，路明冷笑一声，他此时已经看清楚了，这些巨大的触手怪，依旧是蓝刺环水母。地下湖的广阔，给这种魔物提供了更大的生长空间，想必毒素也会比先前地下河中的蓝刺环水母更猛烈。

　　只可惜这种单水生魔物只在水中才能发挥全部实力，一旦上了岸，就连普通魔力者也完全不会怕的。

　　路明：“贝特，砍它丫的！”

　　“都上岸了，还砍啥啊……”狗骑士嘀咕了一句，抱着路明转头就跑。

　　路明：“？？？”

　　靠！狗一样的东西！越来越不把本少爷的话放在眼里了！

　　“狗东西，你这是恃宠生娇！”路明被他的狗骑士抱得十分稳妥，贝特奔跑速度再快也从没颠簸过他一分，于是就给了路明抽空打人的机会。

　　路明拧着狗骑士的耳朵，觉得不解气还一口咬了上去，“本少爷让你杀怪，你个狗东西当耳旁风了吗？！”

　　“我的好少爷，咱们现在尽快找到出口才是正经事啊。”狗骑士轻声叹气，少爷咬耳朵的行为让他更痛了，而且长太大也有一点不好，行动的时候总是会到处乱撞，“少爷别啃了，等出去再玩啊~”

　　路明再次无语凝噎，也不知道狗东西怎么长的，连狗耳朵都这么结实……狗东西肯定有渣男潜质！不然怎么不对他耳根子软呢！

　　两人从初次开始，路明就一直处于完全被压制，艰难承受自己难以承受的状态，这让路明既心动不已，又不禁感到有点失落。

　　他才是少爷，按他原先所设想的，就算真要和贝特走到最后一步，这个狗东西也应该乖乖躺平了任他为所欲为才对，绝不是每次都是只有他昏倒的情况。

　　得想个什么办法……

　　“少爷，”贝特出声提醒，“就是这里了。”

　　二人停在一座巨大的石门前，石门似乎曾被打开过，冷风从没有被关紧的门缝中呼啸着灌出，路明缩在贝特怀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冷……”路明忍不住疑惑，“从这里出去就是外界了吗？”

　　后来从贝特口中得知，他俩不知不觉间已在地下待了一个多月之久，长时间不见天光的地下生存，让路明此刻无比希望能从贝特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

　　贝特皱着眉，仔细辨认了一下从风中传出来的气味。

　　片刻后，贝特万分失望道：“还不是，但出口应该就在里面。”

　　路明刚跟着一起升起失望的情绪，听到后半句话后，就又立刻骂道：“你都确定出口在里面了，还把话说得这么失落干嘛？！你是不是想气死你家少爷我！”

　　“？”贝特莫名其妙地回望路明，说：“可属下本以为马上就能出去找旅馆了啊，这不就又得耽搁不少时间了吗？”

　　路明：“……”

　　狗一样的东西！狗一样的东西！！满脑子就只有快点找到旅馆！天知道他们出去后身在何方，究竟能不能找到有旅馆的人类城镇还不一定呢。

　　“少爷你在想什么？”贝特忽然表情严肃起来，严厉道：“不能乌鸦嘴，想想也不行，属下肯定能找到有床的地方”

　　路明：“……………………”

　　大门后面的庞大空间，似乎曾经是什么组织进行某种实验的地方，布满闪耀着蓝光的妨碍水晶的石壁上布满了相同制式的金属罐。

　　路明蹲下身检查倒在一根石柱旁的尸体，二人进来后已经见到了许多这样的人类尸骨，也不知道这些尸骨生前究竟是什么人，尸体都已经化作枯骨，身上的样式奇怪的服饰却一点腐败的痕迹都没有。

　　不仅如此，两人几经检查也没能判断出这些人的死因是什么，尸骨的骨骼以及服饰全都完整，没有任何被利器贯穿或是被啃噬后留下痕迹。

　　路明只能猜测也许是中毒，但他却不知道有什么毒，能够在同一时间在这么大范围内杀死所有人。

　　这里的尸骨大多分散在各处，有些倒在实验台附近的尸骨，看起来直到死亡降临前还在保持着手上的工作，这些人活着的时候竟是对自己即将面临的遭遇毫无所察。如果真的是中毒，那必然是什么能令人瞬间毙命的强效剧毒，否则这些死去的人中，只要有一人察觉到自己中毒，按理应该会有所行动，起码也会寻求帮助，继而或可能会引起恐慌，绝不可能会是如今这般场面。

　　所以其实路明也不确定这些人的死因是否真的是因为什么毒，能致普通人瞬间死亡的毒，他倒是知道几种，可关键是这个神秘实验室的范围实在太大了，要令这么多人都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同时中毒，然后同时毒发毙命，连留给中毒之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路明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里有点诡异……贝特，你跳上去随便打开一个金属罐打开看看。”

　　两米高一米宽的椭圆形金属罐，排列整齐地半嵌入在石壁中，整个圆形大厅的四周岩壁上全都是，向上望去，暗淡的蓝光中，直至肉眼难以视及，密密麻麻的金属罐。难以计数。

　　贝特抬指击穿距离地面最近三米左右高的最近的一个金属罐，哐当一声，罐子的金属门砸落在地，紧接着便是一具怪异的类人白骨也随之摔落。

　　“啊这……”

　　路明跑过去检查从金属罐里掉出来散架了的白骨，整体上来看似乎是人类的骨头。兽人与半兽人也归属于人类种，但兽人死后通常都会回归兽体，尸骨不会保持人形状态，而半兽人在非兽化状态下除了体型更高大以外，则与普通人类差不多，死亡后很难区分与人类尸体的差别。

　　但现在摆在两人面前的，竟是一具带有翅骨的“人类”尸骨。

　　路明从凌乱的骨堆中找出翅骨，并拼凑出一对三米长的巨翅。

　　路明疑惑道：“这是什么种族？鸟人吗？没听说塔希尔有长翅膀的兽人啊？”

　　除了天生会飞的龙族和掌握了飞行魔法的魔族，就连精灵都不会飞，如果塔希尔真有这种长着翅膀的兽人或是半兽人种族，那塔希尔联盟可能早就一统大陆了。即使塔希尔没有统治世界的野心，那起码人类种与魔族的战争也不会打得那么艰难了。

　　贝特说：“再看看。”

　　贝特“再看看”的意思，是看看其它金属罐里是不是也都是这种长翅膀的“东西”。

　　路明还没来得阻止，就听高处一阵叮呤咣啷，数十个金属罐门同时被击毁，几十个模样不同的尸骨从罐子里落了下来。这次贝特选的都是十米以上位置的金属罐，二人又有所准备，尸骨还未落地，两人就看清楚了这些生物完整骨骼样貌。

　　有部分与第一具一样长着翅膀，宽大的翅骨包裹着与人类相同的尸骨，而其它的，则有的是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却是鱼尾；有的则是人形的主干，野兽的四肢；还有一些更诡异，身躯与四肢都与人类相同，却偏偏长着一个像是狼的骷髅头……

　　事情至此，两人都大致猜到了这个“实验室”存在的目的。

　　将不同魔物的躯体与人类结合，以令人类获取更强大的力量，或是寿命……

　　数十具骷髅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散作数堆。

　　“少爷，”贝特表情淡淡，似乎对此处的一切都不甚关心，“还看吗？”

　　路明摇摇头，远古炼金术士们有多疯狂，他比如今的任何人都清楚。即便是炼金术早已没落的现今，阿乌亚和霍尔沃斯的炼金术们也在尝试生物炼金，更惶论远古时期炼金术鼎盛辉煌的时期。

　　只是路明从没有去深究过，却想不到那时候的炼金术们会疯狂到拿这数十万计的人，直接进行活体炼金……

　　克拉诺斯想让他看的“好玩”的东西，就是指这些吗？

　　可这里发生的事，都不知道是几千年前的了，甚至可能是万年之前……而且远古人类做的孽，关他什么事？又关林盾和北地什么事？林盾家族的书库里，可没有关于这种惨无人道的人体炼金术的研究记录。

　　如果克拉诺斯想仅凭这些东西，就让他打消守护北地的念头，那他可就得让克拉诺斯失望了。

　　“走吧，先出去再说。”

　　路明抬头，沿着布满妨碍水晶的石壁往最上方看去，进入实验室后，他也时不时感觉到了从上方偶尔吹来的冷风。

　　“少爷，属下背你吧。”贝特靠了过来，伸手要抱路明。

　　路明想了一下，他们此刻还不知道在多深的地底，贝特再厉害，想就这样徒手爬上去也必然需要耗费大量体力。

　　“算了，上去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我自己来吧，你省点气力。”

　　妨碍水晶会压制路明的魔力感知能力，却不会影响他释放魔法。路明坐上黑星，紧贴着石壁往上飘移，贝特紧随其后。

　　二人不断向上，前进了许久，却一直未见丝毫天光，入目所及全都是曾装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冰冷金属罐。

　　如果原本不知道这些密闭的罐子里装的是人倒还好，可现在知道了，而且随着时间过去越久，越往上去周围的空气越发寒冷，路明缩了缩了脖子，开始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哐当！

　　路明惊诧得立刻转头，是上方的碎石砸落在金属罐上弄出的响声。

　　“别怕……这里的空气已经比底下新鲜很多了，也许此刻外面正是深夜”贝特单手扣着一块凸出的岩石停下，张着另一只手臂示意路明过来，“少爷你不能把魔力锚点定在属下身上吗？不要离属下这么远。”

　　“是哦！”路明拍了下脑门，他怎么没想到呢？不过，他们俩离得哪远了？狗骑士就差头顶着他屁股跟着了……

　　控物术的原理是利用魔力包裹物体，并设定魔力锚点，二者以自身魔力为链接，再经过细致的魔力操控，从而达到控制物体腾空以及移动的效果。

　　这种魔法理论上来说十分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对魔法使的魔力量以及魔力控制能力要求非常高。

　　一般的魔法使或许能对一些小东西进行最简单的移动控制，但要将控物术运用至能够做到载人“飞行”的程度，不仅需要极高的魔力天赋，每时每刻消耗的魔力量也是一个令人咂舌的程度。

　　路明也是靠着魔王心脏能时刻吸收周围环境中魔力的能力，在使用控物术的同时还在飞快恢复魔力，才能总是十分轻松地将法杖当作交通工具。

　　可想要“飞”得稳当，还是需要耗费大量精神来不断设置新的锚点。

　　魔力能靠心脏恢复，精神力消耗过多就只能靠长时间休息才行了。

　　路明思考了一下，将魔力锚点定在贝特背上，然后又给自己施加了一个漂浮术。

　　确认路明已经稳妥得贴在了自己后背，贝特不再犹豫，全速往上攀跃。

　　“小心！”

　　又是一块落石，而且这次还恰巧是从二人正上方落下来的，路明惊呼声刚起，贝特就已经带着他往斜上方跃出了一大段距离。

　　贝特：“？”

　　路明：“……”

　　路明单手拿着黑星，另一手挂在贝特肩上，还作着戒备的姿态，一时间就有点尴尬。

　　“少爷，你这……”贝特反手拎了一下路明，手中丁点重量都没有。

　　路明：“…………”

　　贝特痛心疾首道：“少爷你有这么好用的魔法，先前那么多次属下卖力干活的时候怎么不用？属下还一直收着力怕伤到少爷……”

　　路明：“？？？？？？”

　　“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你这狗一样的……”

　　又又一块……不，是同时数十……数百块落石！

　　路明反手挥出黑星，一个硕大的光球托着明亮的光尾瞬间往上方冲去。

　　光球裹挟着路明教训狗骑士被打断的愤怒，宛如烈日般照亮着周围近千米的范围。

　　与此同时，上方极远处，一个倒爬在石壁上的灰色身影出现在路明视线中，那东西乍看一下像人，却全身皮肤灰白，躯干骨瘦如柴，四肢狭长，尖锐的指甲深凿进石壁中。应该是长期生存在昏暗环境里，双眼已经极度退化，在受到路明出其不意的强光攻击后，灰皮怪物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声，以比光球飞行更快的速度飞速倒退着逃跑，眨眼间便重新没入了黑暗中。

　　“什么鬼东西？”路明拧起眉头，“你早发现了，怎么不说？”

　　狗骑士笑了一下，空出一手将没有重量的路明捞进怀里，只余下另一手攀着凹凸不平的岩壁继续前进。

　　狗骑士说：“反正也不厉害，管它干嘛？有收拾它的功夫，属下早就找到地方开工干活了~”

　　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