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盾七子》寒风一

13、第 13 章

　　不多久后，路明听见菲力的“惨叫”声传来，走出厨房就看到昨晚见到的老妇人，一脸烦躁地拎着菲力的耳朵，面色不善的看向自己，“就是你给菲力胡说八道呢？”

　　路明：“……”

　　老妇人阿乌亚似乎酒还没彻底醒，看路明不说话，也懒得再质问路明，松开菲力后捂着额头就随意往地上一坐，“菲力你去给我煮点吃的东西来……别在这大呼小叫的……什么变勇者……吵得我脑袋疼……”

　　说完，阿乌亚竟是又靠着墙壁打起呼噜来……

　　路明：“……”

　　菲力跑过来狠狠地朝路明故意翻了个白眼，觉得不解气又伸出小短腿踹了路明一脚……然后不等路明痛呼出声，又一溜烟儿窜进厨房，给阿乌亚盛他煮的那锅“浓汤”……

　　路明捂着小腿龇牙咧嘴，又不好意思真的喊出声，他都这么大了，被一个四五岁的小鬼头给打哭了算怎么回事？？？？

　　没良心的小崽子！炼金术的伟大你想像不到！而且你这个不靠谱的师父瞧着也不像是什么厉害的炼金术士！活该你要当她的学徒！

　　路明抱着小腿龇着牙远远跳去一边，以防菲力出来的时候再给他来上一脚……

　　菲力端着那晚可能有剧毒的“浓汤”从厨房里钻出来的时候，果真四处看了看，见到已经跳远了的路明还在揉腿才又朝路明鄙视地翻了个白眼，算是放过路明……

　　路明：“……”

　　过了一会儿，路明眼睁睁地看着阿乌亚被菲力喂得唇齿皆黑，心中不住吐槽，这对师徒俩一个敢做敢喂，一个敢要敢吃……但是又过了一会儿，阿乌亚在吃完菲力一整碗黑暗料理后，除了舌头黝黑看着像是短时间不会褪色的样子……竟然不仅没其它不良反应，反而头也不疼了，精神也抖擞了，还从地上爬身在院子里跑跳活动身体起来……

　　路明：“……”

　　也不知道是阿乌亚没有醉酒的时候原本就是这样充满活力，还是菲力做的黑暗料理这男的有什么特殊之处，阿乌亚一边做着幅度夸张的肢体伸展运动，一边还热情得想招呼路明跟着一起做。

　　只是路明昨晚没睡好，肚子又饿得不行，实在没精力陪着阿乌亚一起活动。

　　这时候，菲力又端着一碗乌黑发亮的浓汤走过来，想让路明喝，路明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太敢喝……就算这东西真的没毒，他也不想拥有一条黝黑的舌头……

　　“不识好人心！”菲力见路明不想喝自己辛苦做的浓汤，生气道：“我还特意在里面加了精力矿石呢！你不喝拉倒！我自己喝！”

　　路明有些尴尬，原来菲力先前丢进汤里的绿色石头是精力石啊……精力石倒的确是好东西，也是产自塔希尔联盟地区海域中的一种魔法矿石。只是这种矿石非常稀有，路明也只在一些炼金配方上见过精力石的名称，却没有真的找到过精力石实物。

　　在火墓堡的时候，路明也曾去火墓镇上打听过精力石，得到的答案却是塔希尔联盟将这种魔法矿石当作战略资源，禁止流向联盟以外的地区。

　　所以路明完全没想到阿乌亚这里竟然会有精力石，还被菲力这么大的小孩子拿来当食材使用……所以是他判断失误，阿乌亚其实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炼金术士？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菲力在汤里加魔法矿石的行为……其实已经算是一种炼金术了吧？

　　是菲力自己想出来的，还是阿乌亚教的？菲力不是说阿乌亚没教过他任何炼金术吗？

　　路明想不通，究竟是自己对一个四五岁孩子的话太较真，还是菲力的炼金天赋真的高到也能无师自通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也是炼金术士吧？”阿乌亚不知何时又端来一碗黑色浓汤，佝偻着身子与菲力一起分坐两张小板凳，同时吃的满嘴乌黑……

　　“夫人贵安，我叫路明，是来自火墓镇的冒险者……”路明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告诉阿乌亚，结果阿乌亚听完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

　　阿乌亚：“我这里就这么大，你随意就行，你的马儿也可以让菲力帮忙照顾，不用给我金币。”

　　顿了顿，阿乌亚笑眯眯的看着路明，又说：“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第二问题，你也是炼金术士，什么水平了？”

　　闻言，路明沉默了一下，他现在确定是自己看走眼了，无论眼前这个老妇人是怎么发现他会炼金术的，自己应该都躲不过阿乌亚的追问了，只能老实回答道：“我没有炼金术士的职业徽章，我只是看过家里几本与炼金术有关的书，自己也只制作过几种普通药剂而已。”

　　“普通药剂？”阿乌亚有些不以为然，觉得眼前这小子肯定没说实话，失力药剂可不是什么普通药剂，而且菲力这个小家伙魔力天赋极高，也生得机警谨慎，不太可能是吃了这人什么东西才中的失力药剂……“你马车里关了个猪兽人？”

　　路明：“……”

　　路明此刻背上直冒冷汗，他不过就是想找个偏僻的普通人家暂住罢了，怎么会这么倒霉，碰上一个这么难缠的炼金术士……阿乌亚表面上宿醉不醒，实际上对他和菲力的对话一清二楚，甚至昨晚的醉酒都很可能是装出来试探他的！

　　路明硬着头皮试图解释，开口道：“没有，车厢里的真的是我雇佣的护卫……不过他……”路明想了想，用手指在脑袋边转了转，“他脑子不太好……我就……我才把他关在车厢里的……”

　　“脑子不太好”但听力十分好的雷克特：“……”

　　“哦……”阿乌亚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她本来也对外人的秘密不是很好奇，也就不再追问这些，她真正感兴趣的还是与炼金术有关的东西，所以再次朝路明问道：“我刚听你和菲力说利用炼金术来帮助剑士进阶剑圣，你相信有这种可能？”

　　“不是剑圣！是勇者！我要用炼金术变出一大堆勇者！然后……哎哟！”

　　“小孩子家家的，别打岔！你知道什么是勇者吗？就在这里胡说八道！”阿乌亚给了插话的菲力一个暴栗，她自然清楚路明提起勇者是想激励菲力小家伙提起对炼金术的兴趣，但这种谎话稍微了解一些炼金术和“勇者”意味着什么的人就都知道绝对不可能，等菲力真正开始学习炼金术后很快就会识破路明的谎言，到时候说不定反而会打击到菲力对炼金术的期待……

　　不过勇者虽然不能依靠人为的干预诞生，但阿乌亚对路明口中的利用炼金术“制造”剑圣的说法非常感兴趣……就她所知，也的确存在一种秘术可以让大剑士强行进阶剑圣……所以她现在需要的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外貌和年纪都十分符合她心中猜测的少年人的回答……

　　路明：“……”

　　路明原本下意识就想如实回答阿乌亚的发问，但经过菲力的这么一打岔，他猛然反应过来阿乌亚可能是看出了什么，是在试探他的身份！

　　无论是让雷克特进阶剑圣的秘术还是他给贝特和卡佩文等人的返童药剂，都是记录在林盾家族的密藏书籍上的，所以不光是林盾秘术不能说，返童药剂也不能说！

　　心念电转间，路明重新想好了回答，开口道：“我不太了解剑士们的力量体系，也不清楚剑士具体要怎么才能进阶剑圣，但我听说林盾家族在没落前家族内剑圣辈出，而且林盾家族也是自远古时期以来唯一出过大炼金术士的家族，所以我相信其中肯定有什么关联，炼金术帮助剑士进阶也肯定能做到。”

　　阿乌亚：“……”

　　阿乌亚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狡猾，竟然自己先提起林盾……看来想从这小子嘴里套出林盾家的炼金秘方是不太可能了。

　　“你的‘猪’兽人我建议你再给他来一剂失活药剂，腥味太重了，瞒不过贤者塔的那群老家伙们。”阿乌亚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路明，把空碗交给一旁的菲力，起身整理了一下满是褶皱脏污的长袍后就往门外走去，“就当是你昨晚费力把老婆子搬进里屋的报答……至于帮我劝服菲力这个倔毛头的回报，我再建议小少爷您一句，能放倒剑圣的特殊失力药剂也少用为妙，我们外面这些普通的炼金术士可做不出来这么危险的东西。”

　　路明：“……”

　　直至阿乌亚离开后许久，路明都迟迟没回过神来……他竟然暴露了这么多破绽？阿乌亚究竟是谁？绝不可能只是她口中的普通炼金术士！阿乌亚竟然只从雷克特“尿”裤子后散发出来的气味就察觉出雷克特的身份和实力！继而通过他的强效失力药剂就确定了他是谁……那么阿乌亚的实力就绝对不会比她口中的那群贤者塔的“老家伙们”弱！

　　路明捶胸顿足，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刚来霍尔沃斯第一天就彻底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喂！你怎么傻了啊？”菲力收拾完厨房出来，见路明还站在原地发呆，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他现在已经不生路明骗他的气了，刚刚阿乌亚可是说了，同意路明住在家里了，而且他还得帮忙照顾路明的马儿呢！终于不用再一个人待在家里啦！太棒了！

　　阿乌亚离去前对路明的提醒，给路明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路明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太轻视外面的世界和人了，十五年来他几乎一直被保护在林盾伯爵府内，对外界的人和事了解的太少，也没有任何为人处事的经验，他自以为完美的身份伪装或许也漏洞百出。除了阿乌亚，或许巡逻队以及贤者大厅内的办事员……她们估计都看出了自己的谎言，只是没有戳穿自己而已……

　　许久之后，路明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心下也重新有所决断。

　　路明蹲下身子，朝着菲力认真道歉道：“菲力对不起，我先前对你和阿乌亚说了很多谎话，我希望你能原谅我，所以或许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或是想做的，我可以帮你买来或者帮你去做，以此来表达我的歉意。”

　　“真的吗？”菲力睁着可爱的大圆眼睛，兴奋地看向路明，他虽然不明白路明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话，但是他的确有想做的事……

　　“嗯，真……”

　　“那你能让我立刻变成最厉害的大炼金术士吗？能变出勇者的那种！”

　　“……”路明的笑容僵在脸上，“不……不能……”

　　“哦……”菲力原本激动的表情迅速冷淡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路明，随口道：“那你去帮我搬张小板凳过来吧。”

　　“……”路明嘴角抽搐，伸手从旁边拉来小板凳放到菲力小屁股后面，尴尬道：“可以……可以提再高一点的要求，我其实叫路明·林盾，我父亲是林盾伯爵……”

　　“你爸爸是伯爵大人！”菲力激动地站起身，难以置信道：“那你也是贵族啊！”

　　“嗯嗯！所以你可以……”

　　“那你能让你爸爸把贤者塔买下来吗？阿乌亚天天去那里工作，留我一个人在家里太无聊了！她都没时间好好教我炼金术！”

　　“……再……再换一个？”

　　“……”菲力再次迅速变脸，面无表情的坐回小板凳，鄙视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可真没用啊，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路明难以想象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在一个四五岁的小毛孩手里吃这么多瘪……小孩子实在太讨人厌了！

　　“菲力你昨天不是误以为我是拐小孩的吗？还说了什么就是我拐走了谁……”路明硬着头皮说道：“或许我可以试着帮你找一下你被拐走的朋友？”

　　“哦，那个啊。”菲力满不在乎地翘起小二郎腿，解释道：“查理哥哥也是阿乌亚的学徒，阿乌亚骗我说查理哥哥就是因为不乖老是跑出门，所以才会被两个又老又丑的男人拐走的，但其实我偷偷看到过的。”

　　路明：“……”

　　没注意路明古怪而又尴尬的表情，菲力抖着腿老神在在地继续八卦道：“那两个男人虽然比你还要老一点，也没你长得这么好看，但是有一天晚上阿乌亚没回来，我偷偷看到过他们俩钻进查理哥哥的房间，和查理哥哥搂在一起亲嘴打滚。”

　　路明：“……”

　　“他们两个和查理哥哥玩游戏玩得可开心了！天亮了才走的。查理哥哥还让我保密，让我不要告诉阿乌亚……”

　　说到这儿菲力神色又忽然失落起来，“可是后来阿乌亚不知道怎么发现了查理哥哥的秘密，就把他赶了出去……然后家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原……原来是这样啊……”路明被菲力的“八卦”激得头皮发麻，尴尬得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揉了揉菲力低落的小脑袋，安慰道：“我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也总是一个人，不过我喜欢看书，也喜欢炼金术，只有在看书和学习炼金术的时候我才不会觉得孤单，菲力你不是也喜欢炼金术吗？要不我教你一些炼金术吧？”

　　“不不不，不行的！”菲力连连摆着小手，摇晃着小脑袋，表情严肃道：“阿乌亚一开始就和我说过了，我是她的学徒，不能跟着别人学任何东西的，不然她就把我还回家里去！”

　　路明：“……”

　　原以为我说谎说得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菲力才是真正的欺诈大师！！！我竟然被一个四五岁的小屁孩骗了这么多！还一直没发现任何疑点！！！

　　路明生无可恋的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向自己的马车，他现在急需从他的蠢猪宠物身上找回自己的智商高地……

　　很快，菲力就听见马车里传来一阵疯狂大笑声，接着就是乒铃乓啷的吵杂声和那个猪兽人诡异的“惨”叫和求饶……

　　路明跨坐在雷克特胸前，双手掰着两根巨角气得浑身发抖，这头蠢猪竟然敢嘲笑他！他钻上马车的时候，蠢猪憋笑憋得满面通红眼角流泪，看到他的瞬间又当着他的面狂笑不止！实在气人！！

　　“别……别……嗯！”雷克特脸颊潮红，龙兽人的角正常情况下是没什么感觉的，甚至可以当成“武器”用来攻击，但有些特殊情形下例外……龙角会变得非常敏感……就像此刻，雷克特虽然身体不能动弹，但并没有丧失任何触感，少爷身上那么香……还骑在他身上……雷克特只觉得他的角快炸了！“快松手！我……我要爆了！”

　　路明：“……”

　　说时迟那时快，路明迅速松开雷克特的双角，反手就是一个巴掌，该死的蠢猪！挨了他的揍都能发情！

　　雷克特：“额啊……”

　　路明：“……”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浓重的腥味在马车厢内弥散开来……而且越来越浓烈……

　　路明面色沉黑气得咬牙切齿，要不是龙兽人的生命之精能用来制作强力的兽化药剂，他恨不得给蠢猪做绝育！

　　“你这头变态蠢猪！”骂人的粗话脱口而出，但路明立刻意识到这些话很可能会被菲力听去，柄着不能教坏的小孩子的理念，只能收住后面的谩骂，“你这种……不听话的宠物本少爷养不了了！”路明取出解药就往雷克特嘴里灌，恼怒道：“赶紧滚吧！以后别再这么呆蠢让人轻易抓住了！”

　　感受着身体里的力量渐渐恢复，雷克特躺在车厢里一动不动，一方面是余韵未消，另一方面是他现在不太想走了……

　　刚刚雷克特听到阿乌亚发现他和路明的身份后，他的确有一瞬间感到了恐惧，生怕炼金术士阿乌亚会趁他无力反抗的时候把他抓走……但显然阿乌亚并没有要与路明敌对的意思，甚至有些刻意地对路明进行示好。

　　既然现在阿乌亚对他们没有敌意，在雷克特看来他暂时也就没有逃离霍尔沃斯的必要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天雷克特与路明同吃同住，雷克特每晚都能抱着让他心动的小少爷入睡……他的小少爷身上香喷喷的，晚上睡着了还会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钻……抱起来又香又软……超级舒服！骂他揍他的时候也超爽！

　　“我不走。”雷克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闭上眼睛叉开腿一动不肯动，开口道：“快给我清理干净，小心再被别人闻到味道。”

　　路明呆住，没想到雷克特竟然会这么不要脸，愤怒道：“要不是你动不动就尿裤子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阿乌亚看穿身份！你这头蠢猪只会坏本少爷的事！我不可能再留着你了！”

　　“我不管，我已经是你的宠物了，你得对我负责！”

　　“呸！”路明恨的牙痒，翻手就掏出自己炼金时切割材料用的小刀，贴着雷克特的下巴就威胁道：“想当本少爷的宠物首先就得绝育！你想清楚了！”

　　雷克特吓得瞬间夹紧双腿，面露恐惧道：“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答应了要给我生……你还欠着我十……五次没有实现呢！”

　　路明：“？？？”

　　手上的小刀逐渐下滑，抵上雷克特的喉咙后，路明才眯着眼表情危险道：“你说我答应你什么了？你想让我生什么……还十五次？”

　　雷克特：“……”

　　雷克特又闭上眼睛不肯再说话，他不信路明会真的对他下手！

　　而路明虽然对雷克特无赖的样子愤怒至极，但也的确对雷克特下不去狠手，只能咬着牙甩下狠话让雷克特好自为之。

　　路明黑着脸跑下马车后，一抬头就看到菲力正咬着手指耳朵贴在车厢上偷听……顿时脸色又黑又红，肚子里憋了一堆火又不能朝一个小孩子发，只能气得转头就走。

　　该死的蠢猪！该死的霍尔沃斯！

　　等本少爷成功拿到魔法师徽章就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再也不想见到狡诈八卦的臭小鬼！再也不想见到蠢猪！

　　半响过后，小院外的马车里偷偷探出一个大脑袋……

　　雷克特：“……”

　　“你的猪鼻子呢？”菲力含着自己短胖的小手指，歪着脑袋天真的问道。

　　雷克特：“……”

　　一大一小默默对视，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