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也内卷》泷里月

2、惊变

　　溪山高耸入云，与其说是一座山，实际上说它是山脉要更为准确些。最大的那座主山身后大小山峰延绵不绝。人一旦误入深处，轻则迷途，重则葬身在这茫茫林海中。许令禾这会儿就在山脚附近徘徊，手持树枝敲打沿途的杂草丛，生怕一脚踩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约莫走了一刻钟的时间，许令禾在一棵大果树下站定。这棵不知名的果树上结满了红彤彤的野果，上次许令禾就发现掉地上的果子很多都有小动物啃咬的痕迹。

　　于是她就以这棵树为圆心，在附近设了好几个陷阱。许令禾回想着自己设陷阱的地方，放轻脚步，打算一个一个收。

　　应该不会空军吧……两辈子第一次下陷阱，求求财神爷给个开门红！

　　***

　　许令禾蹲下看着眼前的捕兽洞，别说小动物了，毛都没有。无妨，还有好几个呢，先抑后扬，她懂的！总不能全都不中，她上辈子买彩票都能中个五块十块，这辈子应该不可能突然入非。

　　寂静的树林里，一身粗布麻衣的小姑娘呆呆地站在她寄予厚望的陷阱前。这已经是第五个了，空得不能再空。

　　微风拂过树梢，许令禾仿佛听见了谁在笑她，瞪了一眼原封未动的陷阱，她咬牙，还有最后两个！怀着恼怒和所剩无几的期待，许令禾举步去寻最后的两个希望。

　　没走几步，她又停下。许令禾抬头透过细密的树林间隙看了眼天色，她怕赶不及回去，剩下的两个都设得有些远。一来一回，还是要点时间的。

　　但许令禾并没有犹豫多久，那什么，来都来了！之前落空的五个陷阱也让她一时有些上头，她今天就不信了！非看不可！

　　许令禾拄着上山时捡的树枝，走了一段路又翻过一个小坡，体力渐渐有些不支。她喘着粗气往地下一坐，打量身边的一草一木，点点头，应该没走错，就快到了……但为什么，她总有种被窥视的感觉，是错觉么？

　　“沙沙”右前方几丈外的灌木丛里突然传出一道细微的声音。

　　还在出神的许令禾瞬间坐直，擦汗的右手往后，握住腰间的镰刀。眯起眸子，目光紧盯那片灌木丛，慢慢站起身。这时，灌木丛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似是知道已经被许令禾发现，不打算再藏。

　　一个硕大的虎头从灌木丛里缓缓探出，眼神贪婪又专注地黏在许令禾身上。它就这样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许令禾知道，它盯上她了。

　　紧紧攥住镰刀的手开始颤抖，许令禾有些慌神，这可是大老虎啊！它怎么会到这么外围来？她……她今日怕不是要命丧虎口了！许令禾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记得这里再往东，有个老猎户从前歇脚的废弃木屋，下溪村家家户户都有用于储存冬粮的地窖，她去过那里，也知道地窖在哪儿。如果能跑到那里，或许可以活下来！

　　问题是，她如何跑得过眼前这头百兽之王呢？

　　许令禾双眼一眨不眨与老虎对视，慢慢挪动自己的双脚向后撤，再后一点，再后一点。她试着拉远与老虎之间的距离，为自己争取更多胜算。

　　就在许令禾挪出近两米的时候，老虎动了，它慢悠悠地向前伸爪，走了两步。许令禾不敢再动，生怕它扑过来。于是微微扭头用余光确定要跑的方向，侧身的同时猛地将左手拄着的树枝向老虎掷出，老虎下意识扑向树枝，就是现在！

　　许令禾玩命狂奔，锋利的草刃在身上割了好几道伤口，此刻的她什么都顾不上，只知道向记忆中的木屋跑去。

　　身后很快传来老虎的动静，一人一兽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许令禾不敢回头，咬紧牙关用尽全力奔逃。那头老虎像是有意戏弄这个在它眼里弱如蝼蚁的猎物，速度并不快，它享受猎物濒死前的挣扎和绝望，每每将要追上许令禾时，又故意放缓脚步。

　　许令禾简直欲哭无泪，陷阱颗粒无收也就算了，还能遇到一只老虎。她一个小屁孩儿一没有武松的巨力，二没有鲁提辖的勇悍，跟老虎对上，不是送外卖是什么啊！

　　***

　　须臾，一座门户破败的木屋映入眼帘，许令禾此时已经接近力竭，看见救命稻草不由得心头一喜，地窖就在进门右手边的墙后，她只要躲进去就好！然而紧追的猛虎也已至身后，近得许令禾好像已经听到了它的鼻息。

　　怎么办？！

　　许令禾手里仅剩一把镰刀，眼下也顾不得其他，故技重施，转身又扔向老虎。抓住老虎躲闪的机会推开半扇门，用极快的速度关上门的瞬间，老虎已经“咚”的一声扑上大门，恼恨地不断撞击。

　　本就破败不堪的门只一下就摇摇晃晃，根本撑不了多久，许令禾用力拉起地窖厚实的窖门，发现下窖的梯子已经倒了，她只能跳下去。那头木门已被愤怒的大虎撞的摇摇欲坠，许令禾鼓起勇气抓着窖门的把手纵身一跃，窖门“砰”的关上，于此同时木门也应声倒地。

　　一道身影疾风一般冲至窖门上方，无奈窖门已关它不得入，只能用虎爪一下一下挠在门上，试图将其破开。

　　许令禾满身大汗瘫坐在地上，听着头上犹如催命符般刺耳的挠门声和那猛虎不甘的咆哮，有些绝望，她现在左小腿剧痛不已，想来是跳下来的时候摔折了，动弹不得。

　　而且地窖内漆黑一片，氧气也不足，眼下她已分不清时间，如果老虎一直守在这里，届时天黑下来她也没法回家。叔婶一家也许会进山寻她，可是老猎头的木屋已经在山中深处，他们能不能找到她还是一回事。

　　抬手摸到身旁倒在地上的梯子，是完好的。许令禾浑身颤抖着长舒了口气，至少还能躲一会儿，等上头那只虎大爷还是虎大姐离去后，她还能架起梯子爬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许令禾还是能听到老虎时不时踩在窖门上发出的声音，许令禾的心猛地一沉，它还真是执着，吃不到她这口外卖就不罢休是吧。她现在伤了一条腿，跑也跑不快，爬上窖口都费劲，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再去对付它。

　　腿上的剧痛与内心的绝望交织，许令禾鼻头一酸流下泪来，她前世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一岁，在家开箱牛奶都要问一句老妈，突然无端端穿越到这个陌生世界，一来就没了爹娘，还没靠自己的双手过上好日子就要命丧虎口了。这般想着，越哭越伤心。求求了，不知道哪路神仙灵，快救救孩子吧。

　　在许令禾落在地窖里不见天日的同时，她不知道的是，外面的景象开始发生异变。原本还在地窖入口处反复徘徊的老虎此刻猛然抬头凝视大山东南角，天色骤然暗淡，层层乌云聚集在东南方，云中隐隐有黑紫色的雷电频闪。

　　老虎感觉到不寻常的威胁，尾巴一甩，喉中发出低低的呜声。乌云不停翻涌间漏出几道雷声，它身体一僵，放弃继续守在地窖旁，向乌云密集的反方向窜逃而去。

　　地窖下的许令禾隐隐也听到了雷声，她一时有些想不明白，今日明明晴空万里，怎么会突然下雨？等等，好像没听见下雨的声音。许令禾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她认为现在还不是出去的时候，决定再等一会儿，打雷了还跑出去，外面那么多树，显然是找劈。

　　天上雷云逐渐变得浓黑，雷电密布，有如天地怒吼，山中生灵无一不惊逃，四处躲藏。“轰隆” 一声巨响，蓦地一道儿臂大小的紫雷直直劈向竹海中一个盘腿端坐的人影，只见那人玄衣白发却精神矍铄，双目深邃如海仿若饱含着道不尽的故事和睿智。

　　他身姿如松，在风中巍然不动，黑色道袍上绣着繁复的金色咒文，随风飘摇时流光飞舞，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他嘴角含笑抬头直面那凌厉的紫雷，脸上没有丝毫惧色，面容平静且神色坚定。

　　雷劈到身上时，他只微微一颤，闭目感受经脉间那道横冲直撞的凶悍力量，默念心法，将这天道之力融入体内。守住丹田，静待接下来的道道雷劫。

　　在第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降下时，许令禾就被吓了一跳，这也太大声了，活像在她耳边劈的。后面一道又一道雷跟不要钱似的响，吓得许令禾捂住双耳，面色苍白如纸，脸上惊疑不定。刚才虎口脱险，又遇到这奇怪的雷声，难不成这世界还有修仙的啊？

　　***

　　暮色四合，竹海中的老人身上已然焦黑一片，绸缎般的白发也已全部炸起，紫雷萦绕全身。但他依然端坐于地一动不动，心里默数着天雷四十九道化神天雷还剩最后一道，双手掐决，加快吸收天雷神力。绕是身怀雷灵根没有别的修士那般惧怕天雷的他，面对四十多道雷也有些难扛，他本就是受伤掉落凡尘界，压不住修为只能在此匆匆突破。

　　他垂眸看向已被劈得破破烂烂的衣袍，心念一动召出本命剑，第四十九道天雷迟迟不落，这最后一道天雷素来比前面的都要凶险，他靠法宝怕是渡不过去……

　　***

　　地窖里的许令禾一脸麻木地坐起身，好像……停了？她一开始还在掰手指头数这老天能劈多少道雷，数到二十她就放弃挣扎了，但这雷好像劈不尽一样，她都在怀疑是不是要劈一个晚上，幸好现在停了。

　　许令禾忍着腿上剧痛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扶起梯子搭在窖口，一步一步挪到顶上，谨慎地隔着窖门仔细听了一会儿，没听到任何老虎的声音。又迟疑着顶开一条小缝，视线扫过院中目之所及的各个角落没发现那头猛兽的身影，这才瑟瑟发抖地打开窖门。

　　许令禾爬出来，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再在下面待着，不被咬死劈死也得闷死。

　　刚缓过神来，不远处黑沉巨大的雷云瞬间就吸引了许令禾的目光，她睁大眼睛看着那团十分不合常理的乌云，翻身借力撑地站起，口中喃喃自语“还真有道友渡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