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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提醒 ...

  •   月沉川在心里骂娘的时候,聂欢已出了学宫。
      她领了往西的外派任务,十多日后,临快到时忽而戴上帷帽乔装,将流绯藏进乾坤袋里,步伐一转,朝最西边的漠州去了。

      此去一路没停,又花了整整好几天。

      商队中,伴随叮当叮当的驼铃响声,少女骑着只沙驼,偶尔挑开帷帽披的灰纱,眯着眼,试图隔漫天黄沙眺望远方。

      然而漠州地处荒漠,一座座城池在漫天黄沙中依绿洲而建,如此时夜空中的星辰,星星点点、多如牛毛,除常走的人,外州客想找清哪条路去哪比登天还难。

      “丫头、别看了,再往前翻过两片沙坡就是你要去的吹沙城!”
      领商大爷瞧她迫不及待地驱沙驼上坡查看,哈哈一笑,又八卦地说:“瞧你这么望眼欲穿、怕不是逃出家来找情郎的吧?”

      帷帽下,聂欢扬了下秀眉,调笑道:“是啊、来找我情郎。”

      果然如此,领商大爷手猛拍大腿,一瞪眼:“我就知道!不过大爷漠州走多了,可得劝外州来的丫头几句,吹沙城不过一弹丸小城,在漠州最边边上,除了沙子和时不时来攻城的沙狼外一无所有,稍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早跑了!丫头你一瞧就是个出身金贵的,快快回家去,可别一时被那的男儿勾昏了头、往后吃几年沙就知道后悔了!”

      聂欢给他逗笑了,懒懒道:“这可不行啊大爷,谁叫他好用得很、叫人怎么放得下?”

      大爷:“……”

      领商大爷一时语塞,心底正犯嘀咕,怎么外州来的丫头比漠州丫头还热烈大胆,天空中盘旋的苍鹰忽然尖啸一声、旋即自天际俯冲直下,落在他肩上,躁动地拍打双翼。

      领商大爷立即敲响铜锣,高声喝道:“都停下、前头有沙狼咯!”

      话音未落,沙坡对面足足有成百只沙狼冒出了头!
      它们皮毛棕黄色、与沙坡极为接近,蛰伏时肉眼极难看出,前路乍一看似乎安全,实则上百双幽绿的眼珠放光时,才发现商队差点陷入包围圈!

      领商大爷额头冒出了些汗珠,正再度招呼:“大家聚拢来守住沙驼、别让这群极渴的畜生尝到血!等等打痛了它们再撤!”

      不曾想,一头沙驼在此时越队而出!

      沙驼四蹄慌乱、连带驼铃一阵叮当乱响,少女单手拉紧缰绳,稳住沙驼,同时另只手抽出弯刀,信手一挥,一团吞生火立即跃然刀上!

      “嗷!”

      如血异火映在狼瞳孔中,四周聚拢过来的沙狼前肢忌惮地一顿,一时间微微退却。

      趁机,少女直接驱赶沙驼往前边奔去,艳红裙摆飞扬如繁花,朗声回:“大爷,多谢您的劝诫、不过我得去找我的情郎了!”

      沙狼起初还忌惮那点火,但少女如此挑衅,很快成群追赶而去。

      原地,领商大爷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叹息:“唉、丫头真是野!为个男人冲昏头脑连命都不顾了!”

      可很快,他便发现远处的沙坡夜幕中一瞬间火光冲天!

      弯刀划开冲破火幕的头狼咽喉,银刃染上一抹殷红,直接斩落狼首。

      聂欢抬手收回吞生火,眼眸冷冷地与四下一圈沙狼对视,沙狼们感觉到她的危险与毫不畏惧,喉间低吼着,围在外围,一时不敢再发动攻击。

      聂欢再垂眸瞥了一眼沙地间滚落的头狼首,不由嗤笑一声骂:“孽畜就是孽畜。”

      果然和自己前世见过的不一样。

      这颗滚落的狼首,令聂欢想起些不久前才理清的事。

      前世几十年间,她从未见过师钦曾经的两个好友,遇见谢督灵与木磊后想了许多、才终于和一点零碎记忆对上号。

      虽然从未见过那个娃娃脸少年,但前世,聂欢曾见过与之十分神似的木猫儡:魔域有一位爱听戏排戏的魔侯,人称戏班主,便常抱着一只古灵精怪的黑猫。

      它几乎与一只活猫没什么两样。

      彼时,鸿门宴中。
      师钦一剑捅穿了戏班主儡身,低眸,望着冲他袭来的黑猫,骨节分明的手指掐住猫猫后颈,而后虎口一紧,利落地拧断了它的脖颈。

      猫首砸在地面上,没有血溅出,反而发出木头空心的声音。

      聂欢才发现:那只是一只蒙了层皮的木猫儡,而它黑曜石般的猫眼正睁得圆溜溜的,眸中没有痛苦,反而满是类似解脱的情绪。

      最后,它与戏班主的宝贝戏楼。
      一起燃尽在一场大火中。

      后来聂欢才知晓,戏班主那一座诡谲戏楼和上面栩栩如生的人物,全是用木儡蒙了灵纹主的皮登台唱的,而灵纹主,则全被剥了皮活吊在戏楼红幕后。

      师钦曾给聂欢事无巨细讲过许多经历,偶尔提起吹沙城,却只有沉默。

      聂欢只从传言中知道:吹沙城在五月初覆没,血气冲天沦为死城,师钦灵纹破碎、因斩杀安乐府府人及一众修士罪证确凿,被学宫除名,遭千里追杀堕入魔道。

      沙驼摇着驼铃,又翻过两座沙坡。

      越紧近小城沙狼群便追得越慢,少女晃荡着双足,遥望近在咫尺的吹沙城大门,只见明明几丈外还黄沙滚滚,吹沙城境内却风平沙静。

      她下了沙驼,打量了这座小城几眼,心中道:前世谢督灵和木磊就是在这里被活活剥皮制成儡的啊。

      *

      今日正值五月初一。
      吹沙城城主府中难得迎来几位客。

      正堂里有四个人,主位上的吹沙城城主齐平正严肃道:“学弟们所言我已传讯给巡律府以防万一,其余一切、我与城中修士将全力配合。”

      他瞧起来很年轻,才从学宫安乐院毕业几年。
      而下面坐着的三位都身着诛邪院高阶学子服,分别是腰佩雪剑的师钦、娃娃脸的谢督灵和身材高大的木磊。

      师钦起身,拱手道:“谢学长体恤,我三人接通缉令追踪而来,此番勘明月发现城中百姓身上都有儡丝,唯恐魔修挟百姓以脱身,能得学长相助不胜感激。”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正事。

      谢督灵无聊,漠州里追了几天口干舌燥,毫不客气地端起城主府待客的茶,咕噜喝了一大口,尝到花瓣,鼓着腮帮子嚼了嚼,低头一看茶盏,里面果然有些白色小花瓣。

      他探头望厅外看了两眼,发现茶盏中的白花与外面沙地上、夜间细碎盛放的小白花如出一辙。

      谢督灵推了推木磊,让他也喝茶,口中小声嘀咕道:“还有花能在吹沙城这种地方生长、难道这位学长是木修在此驻扎么?”

      齐平听到了,摇头解释道:“我不过粗通阵道,会布些避沙阵、凝水阵和守城阵法而已,这花则是家妻所植,说来也奇,她虽是凡人,种的花草却能在这荒漠中顽强生长。”

      谢督灵笑:“夫人一定是位性情温柔坚定之人。”

      提及夫人,齐平眼底不禁露出些温柔:“是极,不过骨子里也有漠州女子的真性情,前两年我刚上任闹了笑话,沙狼潮来夺水源,我第一次驱动吹沙城大阵不熟练差点给沙狼叼了喉咙,当时与我素不相识的家妻提把菜刀直接剁了那沙狼,救我一命,可惜不巧,她而今身体有恙卧病在床,不能来见诸位学弟。”

      “没事,此番得学长愿出手相助、还喝了学长夫人好喝的花茶,我们日后一定登门感谢!”
      谢督灵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举起茶盏一饮而尽。

      齐平回:“届时定备茶相迎!”

      礼送走三人后,齐平快步走到城主府后宅。
      净室内没有点灯,吱呀一声,他推门而入、坐在床头,床上的年轻凡人女子四肢都被布条牢牢捆绑住,面色苍白如纸,额头有狠狠撞过硬物留下的大块血痂,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

      “你不会有事的。”

      齐平双手握住女子冰冷的手,垂首低喃着,期间,女子衣袖落下小半寸,露出腕上一点小若红痣的血点。

      那枚各城城主紧急联络巡律府用的灵玉静静悬在他腰间,灵光晦暗,久久没有动静。

      *

      吹沙城虽在漠州无数城池中算很小,但也有上千户人家。师钦三人出了城主府,正值夜幕刚降临不久,西漠里起了大雾,不过分毫不影响城中百姓们出来赶晚市。

      “卖香粉咯、芜花州过来的稀罕货!”
      “走过路过瞧一瞧看一看嘞、都是好东西!”

      四周热热闹闹地,谢督灵置身其间,看见他们一切生活自若,莫名觉得后背凉飕飕渗得慌,快步走到师钦身旁,压低声音问:“师钦、那儡丝到底长什么样?我怎么觉得他们半点不像中了什么邪术的样子?”

      师钦淡声道:“一头系在四肢关节上,直直悬到人头顶三尺,另一头儡丝勘明月看起来掌握在魔修季昃手中,等闲摸不到、碰不着,若仔细勘察,能在关节上看到类似小痣的儡丝种。”

      谢督灵‘噫’了一声,摸了摸手腕关节:“我们身上该不会也能有吧?”

      师钦低了一下头,看谢督灵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眸,好像自己但凡说个‘是’、就会炸毛的感觉,难以言喻地移开目光,道:“修士不比凡人,不会轻易被儡丝所控,而且只要是灵法,勘明月都能看出来,我看过了,吹沙城中似乎但凡有修为傍身、身上就都没有。”

      “那就好。”

      谢督灵刚长舒一口气,一抬头,忽然发现师钦移开目光后,忽而停下脚步,正出神地望着晚市某一处,好奇地探头过去,纳闷道:“怎么了?我的喵喵不还盯着那魔修季昃嘛、难道他甩开喵喵跑到这里啦?”

      然而一眼望过去,不过一个很普通的小摊子。
      各色彩布铺开支成个卖零碎玩意儿的小摊,小摊点了几盏灯,在雾里也很扎眼,零星几人正在小摊前挑拣货物。

      一位少女牵着沙驼,闲来逛吹沙城的晚市。

      声声叮铃叮铃的驼铃响中,她弓身去看摊子上摆出的货物,身形恰好被沙驼挡了大半,仅微风轻拂过时,雾气沉沉的黄沙土地上,会有一抹色泽明艳的裙摆流动。

      “没什么。”
      师钦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

      谢督灵皱眉:“真的?我不信。”

      师钦半点没耽搁:“那你可以留在这仔细看、我和木磊去捉拿季昃。”

      谢督灵:“……”

      木磊默默点了点头,大步跟上,无声表达自己的立场。

      谢督灵:“…………”
      他咬牙用力踏步跟上,一步踹起一片沙:“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感兴趣了呢!”

      三人记挂着擒拿魔修脚步匆匆,很快离开了晚市。

      “叮铃铃……”

      聂欢从杂货里挑了一串红绳编的小铃铛,摇了摇,虽其貌不扬,但声音很悠扬动听,于是随手丢了一小块银子,在摊主千恩万谢声中,将铃铛系在腰间。

      她骑上沙驼,望了眼他们离开的方向,撑着下颌懒懒打了个哈切,没去打招呼。

      毕竟聂欢可不是特意赶来救人的。
      只是对戏班主的灵儡十分感兴趣而已。

      况且自己就算难得大发慈悲,提醒他们这地方有人设下圈套……

      聂欢有自知之明,抬起手指腹轻轻抚过自己的锁骨,昔日,雪剑携如寒冬风雪的冷冽剑风、曾险险在此处落下一线红痕。

      她轻笑一声,心说:凡诛邪院学子、见到妖女真面目时,只怕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将自己给拿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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