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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姐妹相认 ...


  •   “快,屋里请!”

      蝴蝶刚下马车,就被柯思挽着,进了齐府。

      平日虽然也是柯思迎接,却并无今日这般热情。

      姑娘们端着菜碟,陆陆续续往主屋送。蝴蝶心想,齐府今日,许是有别的客人。

      “齐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您去招呼其他客人吧,我自己去华予姑娘的院即可。”

      来过那么多次,齐夫人这么亲切地跟着,蝴蝶反而有点不自在。

      柯思拉着蝴蝶的手,没让她继续往华予院子的方向走,只说:“华予今日在别处,姑娘随我来。”

      别处?这是来了什么稀罕客人,连华予都回避了?

      在烟雨楼别的本事没学会,不多听不多看不多问,这三样本事,可是比谁都练得炉火纯青。收回眼神,目光盯着地面,顺从地被柯思领着。

      尽管低着头,蝴蝶也发觉出来,是在往主屋的方向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人走到主屋跟前,柯思把手覆在蝴蝶手背上,领着她跨过门槛,小声道:“都是自家人,姑娘不必如此拘谨,抬起头来。”

      蝴蝶轻轻抬头,坐在正坐的是婆婆,婆婆左侧右两侧的位置都空着。

      右边隔一个位置是华予,华予旁边是一位老者。

      左边隔了位置坐的是齐光,紧挨着的是齐二爷和栖梧。

      栖梧也在?

      栖梧挨着老者,看坐姿和神态,对老者很是敬重。老者一定就是栖梧的师父,季老先生了!

      柯思拉着蝴蝶坐在婆婆和华予中间以后,自己才坐在婆婆左边。

      “婆婆,人都到齐了!”

      到齐了?让自己挨着婆婆坐,客人呢?

      婆婆笑着答道,“齐了好啊!整整齐齐的才好!来来来,都举杯。”

      有婆婆发话,自然都迅速端起面前的小杯子,举了起来。

      “碧灵,从今天起,你便是我府上的姑娘!”

      没等蝴蝶反应过来,婆婆抬起手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蝴蝶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喝还是不喝?举着杯子,愣住了。

      华予端着杯子,哽咽着对蝴蝶道了声:“阿姐!”

      “咕……”地一声,她也一饮而尽。

      婆婆说的话,她只当是齐老太太心地善良,因着华予的关系,也把她当自家人看待。可华予的这声“阿姐”,让蝴蝶真切地认识到,眼下是什么状况。

      以往华予叫她“蝴蝶姐姐”或者“姐姐”的时候,她总觉得,不如一声“阿姐”来的真切。

      阿姐,阿姐……阿姐!

      蝴蝶放下杯子,抓起华予的手。动作太突然,杯子并没放稳,酒差点撒在了华予身上。

      “你叫我‘阿姐’?”

      她说到‘阿姐’的时候,眼泪夺目而出,这是幻想了多少次才得以真真实实地听到的一声‘阿姐’啊!手心里华予的手已经比记忆里大了太多太多,尽管这白皙的芊芊玉指一看就知道并没吃过苦头,可比起几个月大的小奶娃,还是硬挺不少。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那些水珠就这么争先恐后地滴在华予的手背上,又顺着手臂,“啪”地滴到地上。

      华予搂过蝴蝶。学着婆婆拍她那样,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阿姐。

      “你就是我的亲阿姐。”

      蝴蝶听华予说“亲阿姐”,激动地要甩开她的怀抱,摇着头说:“我不是,我不是你阿姐。”她呜咽着,抽搐着,双手锤着华予,“开放开,你认错人了!”

      蝴蝶一直在烟雨楼,哪有力气挣脱功底并不差的华予?

      华予也不气馁,她知道蝴蝶不会认她。尽管心里完全明了阿姐不肯相认是为了她好,但也忍不住,委屈地嚎啕大哭起来。

      “阿姐,我本来不觉得难受。

      可你说我认错人了,我这心里,就像被你扎了又扎……好疼……”

      华予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故作镇定,她肩膀的抽动幅度,完全大过了怀里的蝴蝶。华予越嚎越大声,为了不让眼泪、鼻涕淌到阿姐头发上,她松开其中一只手擦脸。

      本来擦完了想稳定稳定,一想阿姐因为旁的顾虑不认她,又觉着受了万般委屈。

      “哇啦哇啦”,一边嚎一边喊:“我阿姐不认我,阿姐不要我……我有阿姐,可是我阿姐不要我……”

      尽管只有一只手箍着蝴蝶,蝴蝶依然没力气推开华予。哪里是不要她?想给华予说明白,可华予力气太大,完全没有要听她解释的意思。

      不不不,不能中了这小滑头的计。撒泼耍混的技俩,蝴蝶见得多了。不能因为她哭了她闹了她觉得自己委屈了就着了她的道。

      “华予妹子,你真认错人了!”

      蝴蝶弓着身子,脑袋还在华予怀里,手反过来敲敲华予的手臂,示意她放开。

      “我不放!你就是我阿姐!你个坏阿姐,你不光不告诉我,你还不认我,我就不放!”

      这回,华予真是没耍什么心眼。在她看来,阿姐早就知道自己是她的亲妹妹,还瞒了她那么久,本来就是阿姐的不对。现在她不计较阿姐的隐瞒,阿姐却还是不相认!

      她不光不放,还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坐在正对面的栖梧,看见姐姐像囚犯一般被华予夹在胳肢窝里,头上的步摇互相勾在一起。华予的袖子,也在两人不停地推搡中,被蝴蝶的首饰挂住,抽了丝。

      蝴蝶被箍得不仅头发乱了,口脂也蹭到华予衣服上,然后又从衣服擦到脸上……白皙的脸颊被蹭的到处是口脂,全然没了往日的庄重,哪里还像个花魁?

      栖梧点哭笑不得。那晚他听寤怀说了此事之后,其实很理解姐姐为何一直不肯相认。哪怕到了今天这个局面,姐姐依然不松口,栖梧也不认为姐姐有错。

      但华予妹子,是活生生的人。单单只是说,为她好,这样的理由,她是不能认可的。

      众人也知此事只得她们二人自己解决,也不好劝解,只是看着。

      柯思毕竟是女子,见不得蝴蝶被华予这般粗暴地禁锢着,帮着蝴蝶打圆场:“华予你轻点,别给你阿姐弄伤了!”

      “不放,放了阿姐跑了咋办!”

      “我真不是……”

      蝴蝶越说不是,华予越是用力,直接把蝴蝶后面想说的话掐断了,根本吐不出来半个字。

      见着越发用力的华予,柯思也是着急上火。

      “嫂子没让你放。可你这般用蛮力,你阿姐会疼的!”

      蝴蝶心想说放了好啊,齐夫人这又改口说不放,到底是放还是不放啊!

      既然指望不上在场的各位,就靠自己吧!猫着腰,反手抓着华予使劲推,哪怕不是她的对手,蝴蝶也毫不退让。

      “疼也不放。阿姐不认我,我就不放!”

      她也不光嘴上说不放,手上也真是一点不松。

      不过柯思这么一劝,华予倒是不嗷嗷嚎了,她越想越气,开始像吐西瓜籽一般突突突突突地诉说起自己的不满。

      “生在乱世,没了爹娘,幸得家主捡回,婆婆悉心照料,还有爱护我的兄嫂,能有真心待我的好姐姐,也没白活一场。

      从前只当我是个孤儿,没有亲人,府上大伙从不亏待我,我也算得上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可如今知道这世间还有我的血亲,并不是孤身一身,我岂能松手让阿姐独自去拼命?

      我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婆婆教我育我,德义礼仁信,做人品格我能说出千万条。可我从没学过亲人就在面前还不相认的故事。

      古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可他也没有不认他的亲人啊!他治完水,不还得归家嘛!

      我的阿姐认出了我,却不认我,这又是何道理?”

      蝴蝶知道华予句句真心,但是相认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既不能让她陪着自己犯险,也不能放下全家乃至全村的血海深仇。她值得故作镇定,用一副事不关己的平淡语气,说出骗了自己无数次的话,妄图说服华予。

      “华予妹子,我知你心里苦。可你真认错人了!”

      停顿了一下,又觉得这么说实在是单薄,赶紧补充道:“尽管咱们不是亲姐妹,我也视你如亲妹妹般。你快把姐姐放开!”

      华予哪能被她这么几句就忽悠了?

      “别扯!就跟诓我练琴一般,阿姐你没少骗我!我不傻,你就是不肯认我!你是坏蛋!你不认华予,你不要华予!”

      说着说着又是一通委屈感涌了上来,不吼了,又开始嗷嗷哭……

      婆婆是见过世面的,就这般的小打小闹,她根本不放心上。自己倒了一小杯茶,喝了起来。

      旁的几个,可就没有婆婆那般镇定了。

      哪怕知道蝴蝶是栖梧认的姐姐,季叔也并没有太多的思绪在她身上。仅仅是觉得姑娘刚强,可再刚强,也不该不认妹妹。他只怕华予这么又哭又嚎的,失了心智。

      哥哥嫂嫂虽说见惯了华予撒泼耍混,这回说话有理有据,连《山海经》里的德义礼仁信都搬出来了,很是少见。一边感慨她对蝴蝶真是下的了手,一边也有点欣慰,平时没白督促她念书。

      也就只剩栖梧是真担心蝴蝶被华予勒到,可眼下的场景,他也插不上手。

      齐府的饭轻易吃不得,吃了就要遭殃这事,栖梧是有深刻的体会。

      只得一边心疼毫无反击之力的姐姐,一边在心里默念,姐姐赶紧认了吧。你不认,华予妹子是不会放过你的。

      华予撕心裂肺的哭喊,蝴蝶听了,心里也是苦。

      即便从前不知道的时候,也不止一次回想那肉嘟嘟的小胖腿,弹弹的屁股墩……更别提知道以后,每每临近相约的日子,就激动的根本睡不着觉,总担心自己是不是穿的太过华丽,显得风尘?

      阿姐哪是不要你,阿姐是要你才不敢与你相认。这些话,蝴蝶临近嘴边,也还是生生咽回去无数次。不能说啊,这可真不能说啊,碧灵你要忍住了,任她如何哭喊委屈,也不能心软了……

      蝴蝶开始耍起了嘴皮子:“姐姐认你,姐姐不是一开始就认你这个好妹妹了嘛!”

      显然,府上有寤怀那么一个经常没个正形的坏榜样,华予立马就听出来阿姐这话,是要跟她打迂回战术。

      更加生气不满意,但着急是着急,一下子也没了应对的招数,语无伦次起来。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就会拐带我!”

      蝴蝶的腰已经因为长时间的歪曲姿态,疼得有点龇牙咧嘴了,还好埋在华予袖子里,别人也看不见。

      听华予这回话,明显是慌乱了,没了对策。蝴蝶连忙接着说:“我的好妹妹,我哪有拐带你,明明是你拐着我动弹不得啊!好妹子听话,快把姐姐放开,姐姐腰疼,真疼!”

      蝴蝶也放弃跟华予推搡了,收回手,背过去搓揉自己后腰疼的地方。

      “阿姐总骗华予。华予不放!阿姐不心疼华予,华予也不心疼阿姐,阿姐你就忍着吧,疼就疼了!”

      这话说的硬气,要是蝴蝶在喝水,都能给她噎过去。可也挑不出啥毛病来,蝴蝶只得心里叹气,继续搓腰。

      旁的几个看着华予这说话都不是“我”,用“华予”了,还一口一个“阿姐”,生生憋得喉咙痛。这傻姑娘气的满脸通红,鼓着嘴的模样,要是蝴蝶见了,一定喜爱的不行。

      栖梧突然很不合时宜地想笑,他觉得这场面似乎是见过。

      大概都是婆婆带出来的孩子,脾气都差不多?喜欢拍拍别人,还很执拗,认准了就不松手。想着想着又有点害羞,赶紧打住思绪,眼下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要是没人出来破局,两人估计能一直僵持下去……

      蝴蝶很是埋怨齐二,他怎么能说出去呢!他不是不相信嘛!又觉得还是怪她自己傻,她一开始不说,谁也不能知道……

      也就是说,这在座的八个人,除了自己死鸭子嘴硬,都知道自己是华予的亲阿姐!

      像是突然顿悟了一般,蝴蝶瞬间泄了力……环住华予的腰,紧紧勒住,不想让她跑开。她的头抵在华予软软的腹里,闭眼嗅了嗅,想确定阿妹身上是不是还有阿娘的奶味。

      “对不起,原谅阿姐……阿姐认你,阿姐从来没不认你!”说完,她眼角就淌出一行热乎乎的水珠,水珠趟过的皮肤,也跟着发热变暖……

      华予终于是不闹了。

      她逐渐松开捆着蝴蝶的手,蹲下身体,用脑门蹭她阿姐的脑门。两人互相用袖子给对方擦脸,虽说越擦越花,彼此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满足。很快,两人又相拥在一起,哈哈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华予又抽泣起来。蝴蝶自然是不嫌她脏,学着华予拍她的样子,轻轻拍华予,安抚她。华予感受到来自阿姐的爱意,一时间又哭又笑,高兴地口水都淌了出来。

      婆婆这才站起来,扶起两姐妹。

      “地上凉,快坐起来,洗洗干净,先吃饭!”

      柯思也站起来,先给蝴蝶盛了汤,“来来来,先喝口汤,暖暖胃。”

      又哭又闹折腾好一通,一碗热乎的羊汤下肚,华予像久逢甘霖的冬草般,迅速活了过来。

      “还是本子里写的好,一哭二闹三上吊,准是没错的!”

      她是不觉得这话说得有什么不妥当,反正阿姐都认她了,吐出来的唾沫哪有收回去的?!

      蝴蝶自知生气也没办法,她是拿华予没辙的。明知华予心里委屈,哭闹也不是演的,可也真见不得她那般撕心裂肺地哭喊。

      再多的新仇旧恨,终是敌不过阿妹的一声“阿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姐妹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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