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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落日溶金 ...


  •   珠翠的去留,成了新的问题。

      “这可如何是好?”

      马车上的寤怀,与其说是在抱怨,倒不如说是在偷偷问栖梧。

      既然“柯靖宇”能把她从楼里弄出来,楼主断然不可能不知道。既是如此,烟雨楼必定是容不下珠翠了。

      尽管对海棠没有好印象,但是栖梧也不能眼睁睁地把她送回火坑。碍于身份,也确实不太方便领回齐府。可都是苦命的无家可归之人,栖梧也没有能收留海棠的地方。

      他对着寤怀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寤怀又想要不要把珠翠送去陈叔那里。

      和栖梧一起把珠翠送进去,万一发生什么事,栖梧见到吴醇,又该如何是好?又觉着那边男子居多,实在是不太妥当。

      何况,眼下直接去庄子,只不过是给北郡王引路而已。

      总之,现在并不适合把珠翠送往陈叔的庄子。

      珠翠自从上了车棚,就和栖梧分开对坐。

      也许是碍于车棚里还有旁人,也并未很明显地挨着寤怀。比起先前的妩媚,如今看起来,只不过是个沉默寡言的深闺女子。

      对于安置海棠,栖梧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其他的一些事,他还是有点兴趣。既然已经同患难了,直截了当的问,也免了浪费时间。

      “海棠,你可愿说说,为何柯靖宇与楼主,把你交给了北郡王?依我所之,即便你得罪了柯靖宇,楼主也不至于轻易就放手不管。”

      珠翠也是爽快人,既然栖梧问了,她也就直说。但她不想给她的二爷造成困扰,并没把与刘诚相关的事情全部交代。

      “柯靖宇一直在打齐府的主意。我只不过是不想让他得逞,所以在他的酒里添了些他之前让我给徐舟下的药。只可惜,没成……”

      “因为这次的对象是柯靖宇,所以你们楼主就不保了吗?”寤怀是见过珠翠给徐舟下毒的,当时只是吵闹了一会就没了动静,怎么换成柯靖宇,就直接不管楼里的人了?

      珠翠摇摇头,若有所思,她也不明白这其中。

      “依我对楼主的了解,她根本不屑柯府的力量。也许,就是她自己想把我丢给刘诚,还能卖个好。但她什么都没交代过,我应该确实,就是个弃子了……”珠翠并没说实话,楼主有交代她办什么事,只是没成功。她也不想说给面前的人,生怕会给他招来什么危险之事。

      寤怀接过珠翠的话题,“这也不是没可能。”

      这件事,倒是能从侧面看出,烟雨楼确实与北郡王有点什么纠葛。

      只是,不知道这楼主到底是何用意。

      珠翠以为寤怀说的不是没可能,是指她是个弃子,想想觉得自己真的无处可去,便不自觉眼泪汪汪。

      她并没能真的帮上他,一时间竟有种悲凉的感觉顺着脊柱爬上脑仁。脱离了烟雨楼,别说杀了柯靖宇,就连见,也许都见不到;哪怕见到,自己一个弱女子,也不过是仍任宰割的下场罢了。

      虽说有点存银,但都在楼里,事发突然,如今是身无分文,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

      姑娘落到如此地步,尽管没有直接关联,寤怀也自觉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人活着无非衣食住行,眼下,确实得给姑娘找个安全的落脚地。珠翠身份复杂,学堂是万万不可。想来想去,安全的地方,只有府上。

      让昆叔停了车,独自下车,小声和昆叔商量,是不是可以把人带回府。

      “爷您说带哪,我就带哪……”昆叔并不买账,完全把责任推给寤怀。

      “我的好昆叔,您就行行好,给寤怀指条明路吧!”寤怀拽着昆叔的袖子,来回摆弄。

      昆叔被他拽的心烦,“有何不可的?难道爷心里有鬼?”

      还是昆叔看得透彻,寤怀一拍脑袋,“没鬼没鬼!”

      不是倾心于海棠姑娘么?讨姑娘欢心,才是现在应该做的。

      先去医馆找大夫给珠翠看了身子,确定无碍;又绕路去李府的布铺给珠翠订了新的衣裳;最后去脂粉铺买了最新最好的脂粉口脂……

      在城里是相当的招摇……

      现在也算不上烟雨楼的人,珠翠也心里明白,蝴蝶弟弟和寤怀带着她满街溜达到底是何用意。她也很配合,几乎就像和栖梧粘在一起般,专挑喜庆的东西。

      之前情况紧急,尽管纳闷为何蝴蝶弟弟和二爷在一起,也无暇细想。

      这两个看似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而且蝴蝶弟弟在她甩开二爷的时候就立马明白了,他也不顾自身安危,和她一起在北郡王面前演戏。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被刘诚发现的一天。如果被发现了,大概都难逃一死吧。

      蝴蝶弟弟居然是如此仗义的人?虽说不喜蝴蝶,但真要说起来,其实蝴蝶并不是什么坏人。

      北郡王信了蝴蝶弟弟的话。可珠翠,是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两人并不是在她面前收拾了吴醇拿走了玉佩。玉佩确实是她从蝴蝶那里偷走的那枚,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所以,真的一定还在蝴蝶那。

      二爷是知道真的在蝴蝶那,才和蝴蝶弟弟联手的吗?所以,这两人不光知道真的玉佩在哪,还要把问题引到吴醇身上。

      也是那吴醇活该!

      寤怀独自给婆婆禀报之后,询问婆婆,府上收留珠翠,是否合适。

      婆婆白了他一眼:“你带着人满大街置办东西,这下来问老婆子合适不合适,我还想问你,你这事办的合适不合适呢?”

      婆婆语气虽然带着责备之意,却也并没真的生气。

      如往常以一样,拍着寤怀的手,“不带回来,姑娘又该往何处去呢?既然姑娘豁出命去帮了你,咱们这里也不多姑娘一口饭。只是,若是姑娘对你有意,你还得好生处理,免得生出曼儿那般的荒唐事来。”

      寤怀赶紧保证:“孩儿绝对清白,一定不会再发生先前那样的事。”

      婆婆诧异地看着他,心想,这孩子在自己面前也算稳重,今日怎么还此地无银三百两起来?

      “若是姑娘对你无意,对你有恩,今后姑娘出嫁,也得好生置办嫁妆。从齐府出去,不能被人白白看低了。”

      寤怀接连点头,“全凭婆婆吩咐。”

      婆婆思来想去,决定把她安置在华予院里。

      华予是个好事的,闻着海棠身上的味道就频繁对着寤怀使眼色。

      寤怀也是头大,让昆叔负责帮忙搬东西,拉着华予走到一旁,小声嘱咐:“你可别误会,我跟她什么都没有。她被烟雨楼出卖了,暂时无处可去,只得在府里借住。”

      听到烟雨楼,华予更是来了兴致。

      “这个海棠姑娘为什么会被出卖啊?我蝴蝶姐姐不会有事吧?”

      “这你放心,我着人去看过了,蝴蝶还正常演出,并无异样。这个海棠姑娘不是一般人,你得长点心眼,别被人套了话还不知道。”

      这点必须得提前叮嘱她,再能打,也敌不过别人玩心眼。

      “那么危险你还带回来干嘛?还放我院里。”

      华予听哥哥如此不信任她,嘟着嘴,很是不高兴。

      “是婆婆安排住你院里!再说除了你这还能住哪?我也不能见死不救,把姑娘扔大马路上呀。”

      “行行行,你都有理由。拿来!”华予伸手,让寤怀意思意思。

      “啥也没有!”

      他现在身上是真啥也没有,银子都给珠翠置办东西了。

      “没钱你还这态度,不得恭敬点跟我说话!”华予端着手,趾高气昂的模样。

      寤怀双手抱拳,弯腰鞠躬道:“好妹妹,就麻烦你收留那位姑娘了!”

      “这还差不多。”

      寤怀叹了口气,这华予真是被他们几个给宠得不像样了。啥事都要好处,还没大没小,头大啊,头大……

      想着男女有别,自是用不着他去帮忙,便直接去偏院找栖梧。得给栖梧说明白,跟珠翠,不,跟海棠什么都没有。

      可栖梧并不在房间里,难道在花园晒太阳?

      果然,栖梧正站在池子边上喂鱼。他已经能自己端住食盒,把鱼食一小把一小把地抓出来,漫不经心地撒到水池里。

      寤怀隔得远,瞧不真切栖梧的目光到底在看什么,总觉得栖梧不像是在看鱼儿们。

      “它们总有一天会被撑死。”寤怀接过栖梧手里的食盒,放回石桌上,“想什么呢?”

      栖梧也没搭话。

      寤怀也早已习惯栖梧不搭理他。自顾自地说:“谢谢你帮我。可是太危险了,以后,千万不要了,若是你因我受了什么伤害,我该如何是好?”

      栖梧转过头来,面色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平淡地说:“我只是顺着海棠的意思,演下去罢了。我也不是要帮你,如若那时候我不顺势演下去,北郡王定不会放过海棠。要谢,你该谢谢海棠。”

      “我跟她真的什么都没有。”

      寤怀像犯错一般,说的很小声。

      他其实不是害怕,只是,这种事情怎么解释都没法证明,说得多了还反而让自己像个不知感恩的混球。

      “有什么也没关系,我又不介意……”栖梧也说的小声,他如先前一般,很是希望寤怀耳聋病发作,没听见最好。

      但是这次寤怀听见了。

      他马上很生气地反驳:“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我喜欢的是你,你误会我了,我当然要解释清楚啊!”

      栖梧伸手摸着寤怀的侧脸,满眼都是爱意,“我知道。”

      简单几个字,把今天的一切,都表达的很清楚。尽管有过疑惑,但是他从不怀疑寤怀对他的喜欢,那不是装的。

      栖梧摩挲着寤怀的脸颊,一点都没打算放开。

      “我不担心以后被发现了,被刘诚下追杀令。只是在想,他细想过以后,就会知道,不是吴醇掉了包,就是海棠从姐姐那里拿来的就是假的。姐姐,是不是会有危险?”

      寤怀也明白,即便栖梧不相信,他也还是会顺着珠翠,在北郡王面前假扮“齐二”。只是如此一来,不光他,连栖梧也不能独善其身了。

      “陈叔不是着人去看过了嘛,蝴蝶暂时没什么事。”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华予和栖梧都在他面前担忧蝴蝶了,寤怀心里酸溜溜的。

      还是说正经事吧。

      “海棠,本名叫珠翠。她好像,不,不是好像,她是真的喜欢我。我不能骗你说我不知道,但是我对她确实没有那样的想法……经过今日之事,你不光要躲避那个什么组织,还要面对北郡王的势力,不能光想着别人,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首要!”

      什么北郡王,什么蝴蝶,栖梧最好都不要管,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

      寤怀把脑袋靠在栖梧手心里,也不怕弄疼栖梧。他很享受栖梧这么抚摸他,只要栖梧不松手,他就不会主动离开。

      栖梧有点站累了,松开手,坐在石凳上,望着即将落山的太阳,很是伤感。

      他完全没有从刘诚手中保护了寤怀的喜悦,反而觉得,刘诚放过他们一定还有别的目的。那块玉佩到底是什么来头?

      “当时我穿的夜行衣,也蒙了面,从刘诚的书房里拿走玉佩的时候,并没被发现。虽说我轻功也不错,但现今想起来,堂堂王府的防范,也未必太不严密了。

      装在一个很普通的木盒子里,木盒子放在书架的正中,并没有隐藏的意思。如果不是姐姐给我画过,我翻出来,也不能十分肯定是不是姐姐要找的东西。

      来得实在是,太过于,容易。

      既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又为何放的那么随意?”

      难道他就真的那么蠢笨,无法揭穿刘诚的目的?栖梧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又不是看戏本,线索都摆在面前等着一一排除即可。除非他自己说出来,我们哪能随随便便就猜中?现实情况就是,哪怕线索摆在我们眼前,未到事情发生的一刻,我们也不一定能知道那就是有用的东西。”

      道理都懂,可独自一人的时候,就容易转牛角尖,极其容易自我怀疑。寤怀简单的话语,让栖梧安下心来,不再那么焦躁。

      “你是一直都喜欢男子么?”

      寤怀被栖梧问的很想笑,不过他也知道这不是该笑的时候。望着栖梧,很是认真地回答:“我想我大概是喜欢女子的吧……”

      栖梧并不怀疑他,也不质问他,倒是苦笑着说:“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寤怀心里狂喜。

      栖梧的回答,代表他认可寤怀是真心喜欢他。他不光接受了寤怀的喜爱,也承下了这份爱意,才会用这样的语气道歉。

      搬动石凳,靠近栖梧坐下,歪着脑袋靠在栖梧肩膀上,喃喃道:“那你得负责!”

      栖梧望着已经沉了大半的残日,坚定地答了句:“好!”

      等到太阳完全落下去,气温逐渐变凉,寤怀也没抬起头。

      栖梧的肩膀被压的发麻发酸,也没动弹,他觉得,寤怀想靠多久,就靠多久……

      “不知道你名字的时候,曾想过要不要问昆叔或者华予。又总觉得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话,就没什么意义。你那时候好像也在跟我较劲,大概也觉得不是我自己想起来,就失去了告诉我的意义。所以才没有说第二遍?

      你是照顾我的时候,告诉我的吧?那个时候,你是不是担心的要命?”

      栖梧轻轻笑了起来,尽管寤怀看不到,他也觉得此时栖梧的笑容很甜。

      “我原本想,装成无辜女子进到北郡王的势力里去,探点线索。可没想,吴醇发现我是男子以后,起了别的心思。尽管没被他得逞,但那时候突然被你抓住,心理上还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把你当成坏人,咬的那么狠……现在回想起来,嘴里好像确实有过咸咸的,甜甜的触感?悔恨自己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伤了你,可有时候又会觉得,在你身上留下印记,好像也不那么坏……

      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想,婆婆一定是非常喜爱你,才给你起了这么好听又满是爱意的名字。

      寤怀寤怀,寤寐以怀……自从知道你的名字以后,就连无法入睡的寒冷夜晚,也变得满是暖意……”

      这些话,都没什么实际的含义,栖梧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寤怀目光涣散,静静听着,他看着池塘的水面,被鱼儿们的尾巴搅出一道道粼粼波光,映着夕阳的余晖,想起诗句里的光景。

      落日溶金,也不过如此吧!

      这样的时光真是宝贵。

      寤怀本是打算,栖梧说什么,他就听什么;要是栖梧什么都不说,就靠着他发呆。

      栖梧抖了抖肩膀,示意寤怀把脑袋抬起来,“快起来吧,有点凉了……”

      “让我再靠会。”

      栖梧轻叹了口气,倒不是觉得不耐烦,而是真的觉得太阳落山以后,土地反寒气,逐渐冷起来了。他其实也很享受这样的舒适,只要寤怀不觉得膈,靠就靠吧。

      “明日,找个由头去会会柯靖宇?”

      听见栖梧的建议,寤怀不再撒娇,果断坐直,“为何?可是担心蝴蝶?”

      栖梧点点头。

      “说不准什么时候刘诚就会把恶爪伸向姐姐。有了海棠,就是珠翠的事情,也不能心安理得地认为楼主一定会护住姐姐。现在能想到的,就是柯靖宇,也许可以试试,从他那里突破。”

      寤怀不是没想过。

      但涉及柯家,自己贸然行事,说不定会惹得大哥大嫂不快。所以一直,柯府的事是大哥和陈叔在查。

      栖梧也明白寤怀的难处,他抬手拍了拍寤怀的肩膀。

      “别担心,先跟一跟,是不是要打照面,看情况而定。如果你不方便,我想自己去。”

      寤怀怎么放心栖梧自己跟上去?那根本不是栖梧有没有实力的问题,是他绝对不会再让栖梧单干。

      “不成,还是一起吧。”

      也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和大嫂报备过,总之,只是跟一段时间,也不至于惹出什么事。

      “你跟着,真的好吗?”

      “那不是好不好的事。”

      寤怀说的干脆,栖梧也不再反对。尽管他表面很是淡定,实际上因为寤怀坚定的态度,栖梧心里都要乐翻天了。

      寤怀把脸凑到栖梧面前,“你亲我一下嘛!”

      栖梧左边脸是一点没动,可也压不住右边的嘴角往上翘,似笑非笑的样子很是好看。但也不能放任寤怀对他耍无赖,责备道:“你挡道了。”

      寤怀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就挡!你亲我一下我就让开。”

      尽管栖梧清楚就算他亲了,寤怀也不会让开,但也拂开面前的头发,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寤怀的侧脸。

      寤怀果然还是把脸凑得很近,根本不让。

      栖梧生气得踢了他的迎面骨一脚,寤怀疼的抱着腿直跳……

      “怎么踢人呢,有什么事不能用嘴说呢!”

      栖梧哼笑,“你还知道嘴是用来说话的啊!”

      推开他,直接朝偏院走去。

      被自己的话坑了的寤怀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得坐在凳子上抱着前腿来回搓揉,嘴里不时发出“嘶嘶”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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