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余》渝南北

18、星星月亮

　　叶俞泽确认完教室里的每一位小朋友都带好耳蜗后，监督他们叠好自己的被子。
　　庞童心抱着余淇盼的腰不让他走。余淇盼轻拍这他的肩：“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那你陪我玩。”庞童心眨了眨眼，不等他答应，转身跑回教室抱来一堆玩具。
　　余淇盼看着地上躺着的变形金刚和小汽车。欲言又止。
　　叶俞泽一出来刚好撞见这一幕，他低笑一声。
　　“童心，你认识这位哥哥吗？”叶俞泽走到他跟前半蹲着问道：“今天怎么舍得把你的宝贝们全拿出来了？”
　　庞童心想都没想回答道：“这个哥哥漂亮。”
　　余淇盼没说话，脸上泛起一层薄红。叶俞泽忍住笑，转念一想：他原来这么容易脸红。
　　“那我不漂亮吗？”叶俞泽蹲下身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不漂亮，不漂亮，一点也不漂亮!”庞童心一边用手打他，一边推他。奈何，他那点力气在叶俞泽面前显得有些拙劣。
　　叶俞泽很配合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好看，你丑。”庞童年不服气的加一句才肯罢休。说完又很没骨气的跑到余淇盼身后躲着。
　　叶俞泽坏笑道：“是是是，我是没那位漂亮哥哥漂亮。我丑，我丑，行了吧。”他在说到“漂亮哥哥”这四个字时特意加重了语音。
　　余淇盼瞅他一眼，眼神警告。
　　叶俞泽闭嘴了。
　　余淇盼转头看身后站着的小孩，抬手揉了揉他的头。
　　庞童心撇了余淇盼一眼，嫌弃的拍了拍头。
　　余淇盼：这小孩还有洁癖？
　　庞童心提醒道：“你们不可以随便碰我，漂亮哥哥也不可以。”
　　余淇盼轻笑一声：“好吧，那我不陪你玩了。你自己玩吧。”
　　庞童心立马哭丧着脸。
　　“不要”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身边那位丑哥哥抢话道：“漂亮哥哥不陪你玩，漂亮哥哥陪我玩。你哪凉快哪待着去。”
　　“你走开，漂亮哥哥是我的!”
　　“什么你的我的，你看看他认不认识你？”
　　余淇盼看着撅起嘴的庞童心和洋洋得意的叶俞泽忍不住笑了。
　　“你们……幼不幼稚？”
　　庞童心：“他幼稚。”
　　叶俞泽：“他幼稚。”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三个一摸一样的字，两个人互相指着对方。
　　“不陪你玩了，幼稚鬼。”
　　叶俞泽逗小孩逗开心了。转身把这幼稚鬼扔给余淇盼，自己转身进了教室。
　　“你才是幼稚鬼!”庞童心吼着，声音却渐渐减小。
　　他不想让漂亮哥哥看见他这样。他顿了顿，想起自己还没有跟漂亮哥哥介绍过自己。
　　余淇盼笑着看着他，见庞童心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哥哥你好，我叫……庞……童心。”
　　余淇盼轻笑一声，伸出手握住他的小手。用着他认为最温柔的语气回复道：“你好，小童心。”
　　童心跟童星同音。余淇盼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小孩长得还算好看。一副没长开的稚嫩感还带有一丝帅气。相对于同龄人已经算俊了。
　　不当童星可惜了。余淇盼怎么想，庞童心握着他的手就不想放。
　　他小声问道：“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余淇盼答道：“我叫余淇盼。”
　　庞童心重复道：“余期盼。我记住了，余哥哥。”
　　余淇盼：……是淇盼，不是期盼，二声啊！
　　没事，期盼也好。
　　余淇盼扬了扬嘴角。带着小朋友去操场转了一圈。
　　余淇盼告诉庞童心自己是第一次来后，庞童心非拽着他来操场跟他介绍。恨不得每一棵树每一根草都说一遍。
　　余淇盼耐心听着。直到叶俞泽一个电话打来催他们回教室上课。
　　庞童心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明明平时他上课最积极的……今天却多迈一步都觉得累。
　　叶俞泽化身声乐老师，拿着汉字卡片一个字一个字教。
　　余淇盼站在后面听。他发现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发音不准，说话也不太利索。全班十个人好像就庞童心能正常说话。
　　叶俞泽很早就发现这个问题，见余淇盼疑惑的表情。他轻声解释道：“这里的孩子大多数是先天性聋哑患者。从他们一出生就听不见声音，所以要学习语言往往要比健康的孩子困难的多。”
　　余淇盼点头：“我知道。我只是好奇……”他的视线停在最后一排的庞童心上。
　　“小童心说话倒是一点影响也没有。”
　　叶俞泽：“童心和其他孩子不同。他不是先天性聋哑。”
　　“而是后天失聪。”叶俞泽停顿了下，过去的那段辛酸故事他不想再提，不管是在庞童心面前还是余淇盼。
　　余淇盼也没有纠结具体原因，轻声回复一句迅速切换了下一个话题。
　　课上，叶俞泽在讲台上举着汉字卡片，这里的孩子已经经过三四年的教育练习，虽口齿不清。但知识基础上和外面普通小学里的学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
　　余淇盼在一旁看着，也想帮帮叶俞泽。但又怕自己没那么耐心会教不下去。
　　庞童心在后排偷偷拽了一把他的衣服。余淇盼低头看他。
　　庞童心笑着拿起本子给他展示他的作品。
　　那是一副人物画像，画中的少年眉眼弯弯笑的灿烂。虽笔画轻盈，不见精细。依稀能看出这幅画画的是他。
　　“哥哥，我觉得你笑起来很好看。可以多笑笑吗？”
　　余淇盼笑着点头：“好。”
　　隔壁月亮班相较星星班就显得沉闷许多。月亮班里的孩子不多，只有两三个。最大的十岁，最小的六岁。他们都是自小失明，不曾见过这个世界的一分一毫。
　　叶俞泽去隔壁班找吴老师时，余淇盼跟在后面瞟了几眼才看清那三个孩子的样子。
　　两个男孩和一个人女孩。
　　庞童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在后面。他冲进教室大喊了一声：“月月！”
　　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女孩闻声抬头。她的那双眼睛微微睁着。瞳孔逐渐放大，余淇盼才发觉这个名叫月月的女孩和庞童心竟有几丝相识之处。
　　吴老师看到庞童心一点也不惊讶，反倒习以为常。她无奈叹气道：“童心，现在是上课时间，你怎么又乱跑？”
　　庞童心跑回余淇盼身后躲着探出一个头，他带有一丝愧疚说道：“对不起吴老师。”
　　“你想看月月可以下课再来，现在我要和叶哥哥说几句话，你可以先去看看，先说好，不许欺负君豪和嘉明。”
　　庞童心点点头，他拽我余淇盼的衣角，信誓旦旦的想她保证：“放心吧老师，有漂亮哥哥看着我，我不会捣乱的。”
　　吴老师看了一眼她面前的余淇盼，礼貌的微笑道：“辛苦你了，小伙子。”
　　余淇盼摇摇头：“没事。我会看好他的。”
　　叶俞泽也回头看他一眼，余淇盼对他点头示意自己可以。
　　叶俞泽：“这边请，吴老师。”
　　见吴老师和叶俞泽走远后，庞童心迫不及待的松开余淇盼的手，冲进月亮班。
　　月亮班的教室很空旷，教室设施也很简单，三张桌子和椅子旁放着盲杖。墙壁两边有两个小小的书架，书架上放着一些盲人书籍。
　　庞童心最终在那位名叫月月的女孩跟前蹲下。
　　月月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庞童心就这么蹲着任由着她的手轻轻的在他脸上划过。
　　“哥哥，你来了。”月月摸了半天总算摸到他的手。
　　庞童心“嗯”了一声，余淇盼跟在后面看着。
　　他回头看身后的两个孩子安静的坐在座位上，一双手放在桌上的盲人书籍上来回摸索。
　　“你们谁叫君豪，谁叫嘉明啊？”
　　两个男孩一起抬头，年龄大一点的那个男孩说：“报告老师，我是君豪。”
　　小一点的那个男孩接着道：“我是嘉明。”
　　余淇盼走到君豪面前，看了一眼他桌上的书。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孩子。他看不见，不会像庞童心那么激动的叫他漂亮哥哥。反观，这个叫君豪的孩子看起来就是一种成熟稳重的性子。
　　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深陷黑暗会不会感到孤独。
　　“君豪，刚刚吴老师说让童心不要欺负你们。你们经常被他欺负？”
　　君豪停下手上的动作，像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他说：“可能是因为我们没有照顾好月月，总让她一个人哭。”
　　余淇盼：“为什么？月月……”他回头在看了一眼墙角的两个孩子。那位名叫月月的女孩好像只有在庞童心面前才会笑得这么灿烂。
　　“月月是他的妹妹吗？”
　　君豪摇摇头，又点点头。
　　“月月不是他的亲妹妹，月月是个孤儿，从小生活在孤儿院。后被一对夫妇收养，才送来这与我们一同上学。”
　　余淇盼嗯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月月刚来的时候老是被星星班的人欺负，后来渐渐变得不说话了。是庞童心一个人站出来把他们都揍了一顿。所以，月月现在只跟他一个人说话。”
　　余淇盼心想：想不到这孩子居然是小姑娘心中的英雄。
　　说的不喜欢与旁人触碰呢？
　　余淇盼无奈叹气，果然，漂亮哥哥也比不上小姑娘。
　　余淇盼秉着每个孩子都要搭上两句话的原则。又走到那个名叫嘉明的孩子面前停下。
　　“嘉明，你好啊，哥哥呢，想问你个问题。”
　　嘉明点点头：“哥哥你问。”
　　“你认识叶哥哥吗？”
　　“认识。”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的一个哥哥。”
　　“好在哪里？”
　　“声音好听，他应该长得挺好看的。我们吴老师经常夸他。他也经常来看我们，是个很好的哥哥。”
　　余淇盼点头：“嗯。”确实不错。
　　吴老师和叶俞泽杵在外面，吴老师笑着问：“你这位朋友也是心善的好孩子。”
　　叶俞泽：“是吧？我也记得这孩子心善。”
　　“长得还挺好看的。”
　　叶俞泽一个劲点头，趴在墙角听小话。
　　庞童心那边听到动静，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月月“嗯”了一声，挥着手跟他告别。
　　吴老师站在讲台催，庞童心步步难行。余淇盼一处门看都门口的叶俞泽差点撒没魂。
　　余淇盼瞪他一眼，眼神里满是被吓到的不满。
　　“你站这干嘛？吓死我了。”
　　叶俞泽轻笑一声：“这就被吓到了？那你胆子也太小了。”
　　“要你管，我天生胆子小。”
　　庞童心跟在后面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余淇盼停下脚步回头拉他。
　　“想什么呢小童心？”
　　庞童心不说话，叶俞泽在一旁吹冷气。
　　“别管他，让他一个人走一会就好了。没次见到月月都这样。”
　　余淇盼：“你懂什么？人家这叫友谊深。”
　　庞童心低着头想了想，走上前拽了拽余淇盼的衣角。
　　“哥哥，你下周能带我和月月去游乐园吗？”
　　余淇盼问：“为什么想去游乐园，下周我可能没空哎。”
　　庞童心拽着余淇盼的衣角不松手，像抓住生命中的稻草一般，一个劲的求：“求你了，真的求你了哥哥。带我和月月去嘛。”
　　余淇盼指着叶俞泽说：“你怎么不找他？”
　　庞童心头也不抬，看都不看他一眼。他轻描淡写的说道：“找他没用。”
　　“为什么？”
　　叶俞泽忍不住怼道：“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余淇盼撅了噘嘴，哦了一声。
　　“那我不问了。我没空。”
　　庞童心见眼前的希望落了空，把所有指责都推向了叶俞泽。
　　他夹着哭声指着道：“都怪你！你走开!”他说着又是伸手去推他。
　　叶俞泽见这小孩哭了有些不知所措。余淇盼也跟着乱了阵脚。
　　“哎你别哭啊，我带你去，我带你去还不行吗？”叶俞泽祈求着。庞童心听到这句话，立马收了哭声问道：“真的？”
　　叶俞泽：“假的。”
　　庞童心：“啊！”又是一阵哭声……
　　“行行行，你别哭，我带你去。这次是真的。我和他一起带你们。”
　　余淇盼指着自己：你确定？
　　叶俞泽点头：我确定。
　　不是你有病？带上我干嘛？我有空吗我就去？
　　叶俞泽苦笑一声：我相信你有。
　　余淇盼忍着没有当着庞童心的面对他翻白眼。
　　下午的课一切顺利，随着放学铃声的响起。庞童心像只兔子普普通通的跑出教室，早早守在月亮班门口等月月。
　　余淇盼和叶俞泽跟剩下的几个孩子道别后一起出校门。
　　余淇盼边走边问：“你今天跟吴老师都说什么了？”
　　叶俞泽坏笑道：“没什么，就是说童心叫你漂亮哥哥这件事。”
　　“就这？我不信。”
　　“真的，就说这个事。还说了些关于星星班的日常生活。我跟着好好学习了下。”
　　余淇盼哦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叶俞泽在后面追。
　　“不然你以为下午的课为什么会这么顺利，对亏我才智过人，学习能力超强。”
　　余淇盼笑着附和道：“是是是。你最棒。”
　　叶俞泽被夸的心花怒放，走起路来都是蹦蹦跳跳的。
　　“你今天说我十万个为什么，你是不是听到什么？”
　　“哦，你是说你找人小朋友聊月月还是找小朋友问我呀？”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偷听墙角？!”
　　“对啊。漂亮哥哥，第一天认识我吗？”
　　余淇盼觉得这人厚颜无耻，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你等等我啊，漂亮哥哥。”
　　“滚。”
　　叶俞泽穷追不舍，嬉笑着说：“我也想要漂亮哥哥的照顾。哥哥要不要考虑下？”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