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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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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弥漫，细雨潺潺，花垂叶疏，日藏云端。
临走前，妇人直愣愣地塞过两个热气腾腾的红薯，千叮咛万嘱咐后松开了紧握的手。
鸡鸣充斥着清晨的村镇。
少年寸步不离地跟在尹岁芷的身后，他不明去向，却对那未知之地无限神往。
“你方向感好嘛？”
“还可以的。”
“我指的是在雪地里。”
“下雪后，我经常去抓兔子。”
“那就行。”
在茫茫无垠的雪地里，尹岁芷总会辨不清方向，先前去取穗梦的路上，尹岁芷便带着小师弟迷路的次数数不胜数。
“先不回宗门，去个别处，愿意吗？”
“好，仙女姐姐。”
仙女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她这般美好定是不会蒙骗他的。
“仙女姐姐，你要尝尝我娘烤的红薯吗？很好吃。”
“早上已喝下过一碗粥了。”
天寒地冻，连四周的空气都冷，一说话便升起缕缕白雾。
“我阿娘烤的红薯是极好吃的，每逢出摊，不一会就卖完了，仙女姐姐你就尝一口吧。”
少年掰下一点红薯，热气四溢，香味扑面而来，递给尹岁芷，眼眸忽闪忽闪，满目渴求。
尹岁芷无奈下接过，刚刚虽有些饱意了，但兴许冬日消耗得快，轻尝一口，甘之若饴，却毫不觉得腻。
“很甜。”
她微微点头，眉眼弯弯。
获得了仙女姐姐的赞同，韩漪洋洋得意，阿娘烤的红薯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红薯，红薯呈蜜色，着力一捏溢出汁水，所以阿娘每次进城卖红薯，日上三竿进城，不到午时就约莫往家赶了。
阿娘红薯的生意越来越好，倒让村里的恶人羡慕去了，他们恶语相向，传着阿娘是为了抛弃阿爹才去卖红薯攒钱去改嫁的谣言，更有胜者夸大其词，说阿娘在鹤云城有了新欢。
阿娘虽表面置之不理，但半夜时分总会独自一人叹气。
幸好仙女姐姐说了，等他拜入万生宗，过几日就可以把阿爹阿娘接过去住，山半腰有个隐世镇，镇里居住的多为宗门弟子的家人，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摆脱那些人面兽心的村民了。
遥望着高耸入云的雪山，眼前只剩一望无际的白，云浮瑶玉色，皓首碧穹巍，仙人欲探峰，只盼游龙背。
韩漪瞠目结舌，木在原地，尹岁芷提起他的衣领，踏云而上，雪无痕，翩若惊鸿，浮若清风。
眼未眨，已至顶峰。
韩漪更为惊叹不已了，他瞪大双眼看着尹岁芷，仙女姐姐莫不真是个神仙吧？
雪峰平畴，遥遥远望，只见一剑立于中央，寒光闪闪，剑身晶莹，剑柄刻青莲与火凤，凤眼雕玉珠，凤翼着金红丝线。
剑周透骨奇寒，令人望之却步。
“小漪，能否将血滴在外围四周？”
韩漪猜出尹岁芷是来取剑的，正寻思有什么忙可以协助，尹岁芷便开口了。
他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在外围。
阳光汇聚剑柄，骤得直逼瞳孔，少女挥袖挡住，一针直破剑周气盾。
割腕挥手，用意念将血弹于冷剑。
时光停滞，空气凝固，周遭皆静了下来。
“你是何人？”四周一并传来声音，似空谷幽兰。
“你的持剑者。”
“哦？你有多大的本事？”
幽兰蜕为彼岸，气压低沉，使人不寒而栗。
置身于密封黑雾，一片空荡。
“你的本事只有这些？”冷冷的话里有挑衅，似乎对于她只是九牛一毛。
“你先出去了再说，小丫头。”
两指相交，轻点黑暗。
“破。”
缭缭一瞬，黑雾如碎片般分崩离析，现实重叠了起来，一切仍是静止。
“你究竟是谁？”
“你不认识我，但我保证当今的剑修界，你不会遇到与我势均力敌的持剑人。”
“可你修的是苍生道，我本无情之剑。”
面前的少女虽碧玉年华，一身修为当乃玄妙入神，只可惜有缘无份，她做不了自己的持剑人。
“你怎知我修苍生道？”
“命数于此，我看了你的命。”
“可我不信命。”
不信命，当真有趣。
铸剑师铸造她时，便告知天下无人为其主，一为资质难差，获而便泯灭其能，二为性情难差，获而便弃之千里。
他将她束缚于寒苦的深渊，以无真境困了她，无真无实，开境需含修仙灵力却灵力低微的人溅血四周，而拔出她，亦需心心相通。
她是铸剑师铸造的最后一剑，也是铸剑师铸造的最完美一剑，完美到铸剑师认为没有名字配得上她，她是无名之剑，但她希望她的持剑人独步天下，位剑修之顶。
她等了几千年，于这雪峰之巅，悠悠岁月，来战者无数，离去者亦无数。
无人将她握于掌间，无人让她初见凡尘，她本以为这便是命数，可如今却来了个不信命的丫头。
赌一把吧。
“将我拔出，四百天雷你可愿接？”
“行。”
区区四百天雷，凑不出那年天雷阵的一半。
浮云黯淡，揉碎细光，雪峰电光熠熠，峰下林雀奔走，群雷溢下，犹鞭抽人。
久睡初醒般，韩漪的眼前便是百余道雷轰轰落下，闪光夺目，眼眩头昏，耀光之下是白衣女子。
“仙女姐姐！”抑制不住担忧，他恐慌间叫喊一句。
“住嘴！”
飘空的声音，他却不知来自何方。
“你是何人？”
“若你不想让你口中的仙女姐姐身亡于此，立刻闭上你的嘴巴。”
韩漪急忙闭紧嘴巴，双目狰狞，望着远处的少女。
度时如年，似过百年，轰雷而止，迷眼散去，少年心急如焚，冲上前去。
白衣依旧，与雪难分，血迹斑斑，如红梅初绽，却无香气袭来，微微喘息，韩漪用手背给予支撑，扶起来了她。
轻拍去衣服所染之泥，韩漪看向她，垂眸似月，唇似云，可云一片白，无一丝血色。
“仙女姐姐，还好吗？”
“谢过了。”尹岁芷缓着气，轻拍去衣尾的雪泥。
赤手空拳，在天雷面前确实是段笑话，何况遇事过繁，经天雷，历终生。
先前拔剑时遇雷，确为年龄尚小，受雷时，所受之苦如沧海一粟，可现如今是再度重来了，论年龄，当有几百，所受之苦自然是百万倍。
雷劫一瞬，却已百年。
她又过了一辈子，苦修无情道却终是笑话的一辈子。
“走吧。”
回眸望去，长年累月屹立于雪峰之巅的那株光陨灭了，她落在了少女的手心，她踏出了囚困多年的土地，迎来了新生。
但，她想不到迎来的新生居然是这样的。
漆黑的洞穴里，寒风瑟瑟，火焰缠绕，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小剑，你能让火再大点吗？”
“不！能！”
她，一柄天下第一铸剑师耗费心血而成的剑；她，一柄俯仰万物复苏，集天地之灵气而生的剑；她，一柄破苍穹之赤日，碎银汉之玉钩的剑，居然被用来变成火堆，供人取暖？
这毫无法力的小屁孩还颐指气使地对她，她实在吞不下这口恶气！
“仙女姐姐说了，给你三颗雪莲！”
话音刚落，本摇摇欲灭的火光熊熊燃起，韩漪虽不知雪莲对这柄剑来说意味什么，但情形这样，由此可见，是不凡的。
洞口传来脚步，少年握着木棍的手攥紧了，尹岁芷走前交代了要小心，山下妖兽众多，剑虽在此，却初染尘烟，灵力波动很大，恐难以面对灵力过高的妖兽。
见来者是尹岁芷，少年悬着的心放下了。
“瞅你胆小的。”
少年瞪了一眼火堆。
枯燥无聊生活过惯了的一品灵剑，居然喜欢同孩子打气。
“天寒，我寻了些小果。”
环境恶劣，本来鸟兽稀缺的林子，还因为阵阵响雷吓得四散而去了，尹岁芷找了半天，只找到了些充饥的小果。
“啊？只有这些啊……”
剑灵还用得上吃东西？
“谁说剑灵不用吃东西的，剑灵也是生命啊。”
剑灵能窥人心境，尤其像这种灵力低微的，一听一个准，真是个一窍不通的笨蛋。
“你偷听我说话！”
“你又没说话。”
“我在心里说话也是说话。”
“不懂。”
其实被封于雪峰，压根是没有吃食的，也正因如此，她才更怀恋先前的佳肴，没被封于雪山前，她还是会变成人形，铸剑师会给她银子，让她去人间酒楼里快乐逍遥。
“唤你为穗梦可好？”少女微启朱唇，喃喃低语道。
“为何。”
“人生如梦，一场梦醒，一场空欢，田间稻穗，一阵秋风，穗收亦是空，却可填饥，愿此生如穗之梦，不求万物只求充饥。”
只求充饥，太无趣了吧，可这个女孩已经成为自己的主人了，叫什么其实都无所谓，总比王霸剑，斩天剑那些俗名好听，这样她还能在剑灵界扬眉吐气些。
尹岁芷先前取穗梦二字时并不是这么想的，上一世，穗梦意为食穗之人，于她，皆为梦，她能全全破之，不食穗之人，梦醒后，她亦想破之。
年少狂妄，伫于巅峰似乎也并没有多好的下场。
“好名字。”
一角的韩漪击掌赞同，大声喊好。
马屁精，穗梦剑对此视如敝屣，要不是化不了形，她早就暴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几百回了。
梦中暖和惬意，缓缓睁眼，少年走出山洞。
残月之下，尹岁芷静坐于地，眼眸低垂，睫如黑翎，湿润半侧，她似乎在梦魇之中，不知这场梦魇多么的痛，痛的眼角竟有了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云浮瑶玉色,皓首碧穹巍。 上古高寒远,朝阳灿世晖。 ——《五绝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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