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息的公主一家》谋余笑

11、天性难驯

　　“沈明瑰，这鲛珠云阙有急用，你是姐姐，让一让她又何妨？”

　　又来了。

　　沈明瑰比任何人到得都要早，符衍之修为不高但方向感好，不算是拖累，比她预计找到鲛珠的时间至少提前了一刻钟。

　　她轻车熟路得打开阵法，拿到手就想带着人走。

　　沈云阙和她的好朋友们就是这时到的。商玄跟她们一起，难怪速度比前世要快，原本她是应该跟商玄一组，只是这次沈明瑰没有向从前一样主动去找他和解，所以他就顺势提出要跟沈云阙一起。

　　听听这一口一个云阙，叫得多亲热。

　　“商玄君，你懂什么叫弱肉强食，先来后到吗？她算我什么妹妹？凭什么每次都要我让？”沈明瑰试图讲道理。真打起来她跟商玄两败俱伤，最后还是便宜了别人。

　　“你有哪一次肯听？还不是云阙委曲求全，听话，这次是真的有急用。”

　　“不给，我也有急用。”好吧，她错了，商玄这种天之骄子从来就讲不通道理。

　　“你能有什么”商玄第一反应是，沈明瑰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都不缺的。

　　“你知道我现在是幼年期，体内没有鲛珠，很不容易吧？”沈明瑰沉声道，“况且本就是我族的东西，即便是要借用，这是应有的礼数？”

　　商玄后面的话被堵住，一言不发。

　　这副死样子简直跟前世来退婚的表情一模一样，倒像是她不近人情。

　　一时间气血上涌，沈明瑰直视他，眼神明亮：“商玄我问你，若是她与我同样危在旦夕需要鲛珠续命，你会因为她是凡人更加脆弱而先给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给我？”

　　这下在场的众人都不吭声，符衍之也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卷入场上三个人的情感纠纷里 。

　　“很难回答吗，商玄君？”沈明瑰心中最后一丝犹疑也没有了，她跟商玄，即便没有婚约，也是从小一起长大，不浅的交情，原来一直是她自作多情。

　　“鲛珠而已，你未来自己会有，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甚至还诅咒自己。”

　　他不敢看她，这就是答案。

　　“沈云阙，你赢了。”这句话好像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难以启齿，说完以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承认自己的失败。她怎么会失败呢？她是沈大小姐，是龙宫的小公主，天族未来的储妃。

　　家世，样貌，地位，哪一点比不过沈云阙。

　　可是，纵观沈明瑰的一生，开头美好灿烂，结局仓促潦倒，比春日的花朵还要短暂。

　　母亲的怜惜疼爱，父亲的偏心包庇，还有不必解释，不必自证清白的，受到同窗追捧的地位。

　　这些她都不曾拥有。

　　“是，我高高在上，嚣张跋扈，我宁愿得到讨厌与憎恶，也绝不要怜悯和同情。”

　　“我生性如此，死不悔改。”

　　前世从蓬莱毕业，院长给她的评文是，高傲自矜，目下无尘。过强易折，登高跌重。

　　沈明瑰的一生，过得极其失败。

　　她不得不放下自己的骄傲去迎合别人，为了沈魏让出鲛珠，为了婚约容忍商玄跟沈云阙的私情，为了母亲死在北境。

　　她曾经求的是什么呢？名声？亲情？爱情？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她现在要实实在在的，能够抓在手中的，譬如修为，譬如眼前这颗鲛珠。

　　“沈家小姐的身份，乃至于同商玄的那纸婚约，我都可以给你，唯独这颗鲛珠，是我凭本事自己拿到的，绝不会让，你若想要，便依照学院的规矩，找我单挑。”

　　“不过沈小姐怎么会做出这种夺人所好有辱门风的事呢？”

　　“即日起，我不再是你姐姐，你我本就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不会再姓沈。”

　　“我的名字不在你沈氏家谱，以后大家见面，顶多算是师出同门，你唤我明师姐便好。”

　　“学院登记的信息我自会去修改，麻烦诸位以后别再叫沈大小姐了，免得误会，我唤明瑰。”

　　从此，世间再无沈明瑰。

　　说完这些，她如释重负。

　　“姐姐，你气糊涂了，你怎么不是沈家人了？你这样，让父亲如何想？如何向天族，向商玄君解释？”

　　明瑰只觉得从未这么轻松过，连这里带着毒气的迷雾呼吸起来都叫人神清气爽。

　　“随便，没了我，沈家不是还有你这个贴心的小女儿？”

　　“至于商玄，你喜欢，婚约顺延给你，你不喜欢，让他去找别人吧。”

　　“我不需要一个只会对我摆架子甩脸色，遇见危险先救别的女子的未婚夫。”

　　“你这样蛮横无理，心胸狭隘的人，没了婚约，还有谁会娶你？”

　　原来商玄气急败坏也会说这样没风度的恶毒的话。

　　“我生来就这样，难道还要为了嫁出去，装成一个天真善良，温和知礼的大家闺秀？那岂不是成亲之后要憋屈一辈子？”她振振有词。

　　“我要嫁的人，即便知道我娇纵，善妒，也还是一心向我，维护我，偏爱我，不问缘由就选择相信我。”

　　“商玄，你以为世间男子皆如你一样眼盲心瞎吗？”

　　“诸位，我此行历练已经结束，再会。”

　　说完告别，她从高楼一跃而下。

　　上来的时候提前看过，楼下是水潭，明瑰跳得很安心。

　　然而却落在了一处不知名的温暖的地方。平静的心莫名跳了跳。

　　好像院长有说过，这次请了一位故人来替她担任主考官一职位，她只旁观的。

　　“那个，越堂岁，你不会就是我们的新考官？”明瑰看着小半个月前见过的脸，意料之外的再会，有些不合时宜。

　　“我，可能，好像，大概，又闯祸了。”想起自己在上面说的大逆不道的话，好像是有点过分，不谦让，不孝顺，不宽容，还说自己死不悔改……

　　他会对自己失望吗？

　　“无妨。”

　　“你都不听我狡辩，不是，你都不听我解释的吗？”虽然她全程没有碰到沈云阙，但是按照她被风吹两下就要倒的样子还有那群瞎眼同窗颠倒黑白歪曲事实的能力，她感觉自己最后还是得领一顿罚的。

　　“不必，我信你。”声音不大，却让人格外安心。

　　“诶？”明瑰没想到这么容易。

　　“我要嫁的人，即便知道我娇纵，善妒，也还是一心向我，维护我，偏爱我，不问缘由就选择相信我。”

　　“你真好！”

　　“没有别的了？”

　　“哦，还有，我以后不姓沈了，你可以叫我明瑰。”

　　“明瑰。”

　　“怎么了？”

　　“还，还从来没被这样叫过，有点不适应，哈哈，哈哈哈。”

　　其实不是，上次她喝醉后，他也这样叫了的。

　　“明瑰，你的脸好红，不舒服吗？”

　　“没事我回去炼化鲛珠就好，等等，鲛珠呢？”她记得自己是拿到手了的。

　　“在你体内。”他肯定道，“你不能继续在这里，需尽快找一个僻静处闭关。”

　　“去我那里。”他很快做了决定。

　　明瑰乖巧点头，跟在人身后走了。

　　自己寝室外面虽然有基础的阵法，但被打扰的概率很大，若是现在去申请，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分配地方，她绝觉得这样也好，毕竟主考官的住处应该没人敢去。

　　“我就在外面，有事情可用此物传音，我听得到。”

　　这里居然比女孩子的房间还要讲究，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闲工夫布置这些。

　　她布好法阵，盘腿坐在其中，沉浸在自己的识海。每个人的识海都不相同，她是一汪泉水，清澈平静。

　　底下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突然泉水暴涨，漫过山谷，向着不知名的地方奔流而去，想要汇大海。

　　很奇妙，跟之前修炼的感觉不同，如果说之前是让自己的泉水变得更加清澈，现在则是，完全改变了水的状态，不需要多么纯净，没有任何杂质，只要是水，最后都将汇集成汪洋，她的识海在不断扩大。

　　妖族有这样漫长的寿命，其实本不用根据人类的修炼方式来，不过幼年期和成年两个阶段，明瑰这样的，只要能够安全度过幼年，成年之后必定会有自己的属地，在那里天时地利，实力也会大增。

　　所谓筑基金丹元婴，只是人类对于不同实力的划分而已，血脉强大的妖族，有的生下来便是元婴的实力，与同期人类修士相比不过是灵力使用熟练度的的区别。

　　她好似已经突破了瓶颈，鲛珠在体内运转，好像另一条生命，里面蕴藏的浩瀚灵力足够供应她成年。

　　甚至眼下生出了浅浅的，鳞片的痕迹。

　　看着水镜中发生变化的自己，明瑰异常兴奋：“我终于要长出尾巴了吗？”拜托请不要是蓝紫色，沈云阙最喜欢这个颜色的衣服。

　　“希望是月光一样的颜色，如果可以，跟越堂岁的瞳色一样最好了。”虽然不知道尾巴的颜色是否能随主人的心意，但还是很虔诚地对着月光在许愿。

　　她又等了两天，身下还是修长笔直的双腿，没有任何变化，不免有些失落。

　　“难道真的要等到一百岁成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