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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安隐 ...

  •   如今大周的皇后,是邻国的小公主,名叫安隐。
      今朝的皇帝幼时曾在秦国当国质子,如今周朝国力强盛,大有收复天下的趋势。结果新帝在攻破了秦的三座城池之后,答应了议和,并且要对方将小公主嫁过来。

      民间传闻,大约是陛下幼年在秦国被羞辱过,这番举动是为了扬眉吐气。

      还有人说,秦国的小公主貌美如花,生性善良,在陛下蒙难之时施以援手,陛下一见倾心,回国后对小公主日思夜想,所以才答应得如此干脆。这一版本倒是极受闺阁少女们的追捧,帝后大婚三月后说书先生还在不厌其烦地讲,甚至不同茶楼的版本还在持续更新。
      也有人对这一说法提出质疑。若是陛下当真心悦小公主,又怎会对秦国刀兵相向?

      说书人捋顺胡须,“自是因为,小公主并不钟情于陛下,她原本有青梅竹马,怎会愿意只身一人嫁到别国去呢。”
      这样的故事人们爱听。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临行前,安隐从父皇母后充满泪花的双眼看出了他们的不舍和期待,她又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公主,不用说她也知道,自己此去,是肩负着维持两国和平,且为母国兴起争取时间的。
      倒是大哥,到两国交界处时,坏笑着说安隐要好好努力,争取早日生下皇子。她酝酿已久的眼泪憋了回去,放下车帘催促送亲的人快走。
      虽说是邻国,但中间隔着山脉,从秦国都城到另一个国家的都城还是花了小半个月。

      一路颠簸,舟车劳顿,安隐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先前的期待,紧张,畏惧,兴奋都消失殆尽,她只希望皇后的寝殿大些床软一些,还有,希望都城能吃到甜豆花。

      大婚当晚,皇帝没有来掀盖头。陪嫁侍女问他去哪儿了,身边的嬷嬷支支吾吾不肯说,安隐也懒得继续等。自己掀开了盖头,在寝宫里搜寻了所有看起来能吃的东西,填饱肚子洗漱完毕上床睡觉。

      这里的糕点虽然不如秦国的精致软糯,但也算可口,就是吃多了有点噎,她随手拿起一只银色小壶,闻着香甜,注入杯中是清浅的粉色,喝着凉凉的。
      她酒量不佳,没想到昨晚的甜酒稍微有些烈,醒来时天光大亮,并没有人催她。

      待嫁前本来是要被拘着学周礼的,可是她未来的夫君没有派礼官来,秦国对周礼也知之甚少,最后父王母后索性由着她去,就不学了。那段时间很是快活,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嫁人的感觉,穿着皇后的礼服,才对现在的身份处境有了一点认知。

      “我不用去敬茶的吗?”
      “太后如今长居佛堂,不喜人打扰。”
      “哦,好,你下去吧,让风荷伺候。”
      “没有后妃觐见吗?”
      “后宫妃子不多,日后自会来向娘娘请安。”

      “奴婢听闻,陛下登基后,囚禁了自己的生母。”
      这也不算宫中秘闻,只是畏于天威,鲜少有提起,不过当事人都知道,陛下年少时被送去秦国做质,是他的生母最先提议。

      “太后偏爱幼子,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小儿子铺路。若不是小皇子年幼遭人毒害,只怕陛下也没那么快能回到大周。”这样说起来,他在秦国做质那几年,安隐说不定还见过,她怎么没什么印象?
      “公主,依我看,陛下亲缘极浅,年少郁郁,只怕不好相处。”

      “风荷,我不是公主了。”安隐没有太大的志向,她不聪明,但也知道,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父王母后不会让她嫁过来的。既然如此,便要承担起一国公主的责任。何况做一国的皇后,也没有太委屈,至少衣食住行不会短缺,已经是足够舒适的条件。
      “是,娘娘。”

      调整好心态,她决定去见一见这个素未谋面的夫君。“你知道陛下昨夜在何处吗?”
      风荷面露犹疑之色,“陛下,或许是在处理政务。”
      “你撒谎很难取信于人,从小就这样。”安隐摇头叹气,“没事的,只要不是率兵攻打秦国,我都能接受。”
      “陛下昨夜在安贵妃处。”
      “宫中是没有太医吗,她身体不适,为何偏要陛下去陪,陛下也没有分寸。即便是宠妃,那也只是妾室,怎能在大婚当日委屈了我们公主!”风荷愤愤道。

      安隐倒是不在乎皇帝跟他的宠妃如何,她在想,如果一直见不到自己的夫君,怎么才能探听消息呢?
      大军在边境驻扎,现在还未曾撤下。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是对的,成亲小半月了,安隐还未曾见过皇帝一眼。
      她不能坐以待毙,即便不刻意打探,也知道陛下常去贵妃处。多次带礼物去看望张贵妃,都被宫人拦下,且每次都是同一个理由,贵妃身体不好,不宜见人。
      可是每日听到的消息都是陛下今日又赏了张贵妃什么,晚上都是歇在她宫里。
      不过安隐终究是皇后,称病快一个月,妃子终究还是要来中宫请安。

      于是在嫁到异国的第二个月,她终于见到了传闻中被陛下千娇万宠的张贵妃。平心而论,她觉得张贵妃没有比自己更漂亮,难道是这里的人更偏爱婉约含蓄弱柳扶风的姿态?
      “经常听宫女们议论,还以为贵妃妩媚娇弱,是狐狸变的。”
      风荷小声怨道,“不然怎么勾得君王不早朝呢?”
      “慎言。”安隐低声斥道。

      没想到她是一个比年纪自己还要小的小姑娘,才刚刚及笄便被相府送进了宫。
      只要稍微打听,就知道这位贵妃家世好,父亲是一国宰相,文臣第一人,三朝元老,陛下极为倚重,生出来的女儿也文文静静的,安隐再次遇到她时,是刚好跑去捡风筝,恰巧碰到她在荡秋千。

      她看到自己,有些惊讶,然后笑眯眯请安问好,邀安隐一同赏花饮茶。
      安隐满脸欢喜地去了。

      她没有什么好朋友,所有对于他人的善意,总是格外珍惜的。她跟贵妃出乎意料很聊得来,安隐看的书虽然不及贵妃多,但因为父母放养,兄长溺爱,秦国有趣的地方好玩的事她都没有错过,贵妃自小体弱,处处都是拘束,进宫前鲜少出门,对安隐口述的心生向往,每次她来都很是捧场。

      那是安隐来大周的第三个月,她仍然没有见到皇帝。但安隐过得很开心,这里的生活同秦国没有什么两样,所有人都顺着她,要什么有什么。只不过任她胡闹的地方,从整个秦国变成了大周皇宫而已。
      元宵节的时候,安隐对着张贵妃软磨硬泡,缠了很久,都没有说服她一起偷溜出宫。

      “好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大周的灯节,据说很是热闹,夜半时分还有天子携万民一起放祈福明灯,非常好看!”
      于是张贵妃就给她讲元宵节的故事。

      很俗套的一个故事,前年元宵节,还是相府小姐的张贵妃带着侍女扮成男子去逛街,看中了一个花灯,可是摊主不卖,一定要让别人猜灯谜,她久想不出,周围都在嬉笑嘲弄,只好放弃,离开前,还留念地看了一眼。

      “是你案上的那盏花灯吗?”安隐指着那盏旧花灯问。
      张贵妃说是,是后来一个男子猜出了谜底,赠给她的。
      “你现在都留着,是不是还想着他?”
      她低头不语。

      说起来,安隐也曾有个青梅竹马,母后曾说,等她及笄了,让他们完婚。可是还没有等到十五岁,两国的关系紧张,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于是这桩婚事暂且搁置。不过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毕竟她没有尝过男女之情,嫁到哪里都无所谓。

      “那你现在还想他吗?”阿姣问。阿姣就是张贵妃。
      “有点想的,虽然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但只有他愿意带我出去玩,大哥太忙了顾不到我,还有两个不成器的哥哥,他们都嫌我烦。”后来才知道,只是因为这两位兄长去的地方不太正经,少儿不宜。
      张贵妃只是摇头,笑安隐怎么只惦记着玩。安隐不赞同,明明吃在她心里也同样重要。

      见到皇帝的时机让安隐意想不到。
      元宵节那天同张贵妃说了半天的话,她便回宫了。

      “风荷,东西准备好了没有?我们出去放灯呀!”唤了好几声,屏风后面的人一直不动。
      “你怎么,”她脱下厚厚的披风去看情况。
      “你,你是谁?本宫从来没有见过你。”
      门外立着一个人,一个男子,玄衣上绣着一只金色的白泽,眉间凝着雪,眸光也是冰凉的,很俊俏的男子,她看着却有些害怕,他站着不说话,安隐却觉得比父王生气的样子还要瘆人。

      她尽量挤出一个和善的笑:“你是来找人的吗,那可能走错了。”
      “没有别的话要说?”
      他开口了,果然声音也听着很冷。
      “你身上这件衣服不错,颜色很衬你。”安隐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直接就把心里话说出口。

      “哦?”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他反问道:“你觉得我好看?”
      不知为何,她感觉面前的人好像开心了不少,看着也没有刚才让人害怕了。
      “唔,比我父王和几个哥哥都要高,你是大周的皇帝?”雪色衣袍下的玄衫分明是龙的暗纹。
      “走吧。”
      安隐:?
      “孤带你去看灯会。”

      听到那句孤,安隐才收回四处溜达的目光,抬头正视她三个月未见的夫君。
      “就是你,大婚时将我一个人晾在一边的?”虽然有点怕他,但安隐更受不了委屈。他三个月都不曾来过皇后宫里,分明是轻视秦国。
      太过分了,即便是为了两国交好,他也应该做做样子。

      “有意见?”沈寂在马车的另一边,阖上眼。
      她大概知道了什么叫不怒自威,刚打好的,声讨他不负责任不顾全大局的腹稿,硬生生憋了回去。
      “不敢。”
      “那个,陛下,”安隐小心翼翼地问“我在宫外要,如何称呼您呢?”
      他睁开眼,略微思索:“唤我沈寂便可。”

      “那你有小字吗?”她听说大周人除了姓名,成年后还会由长辈赐一个表字。
      “渐远。”沈寂又阖上眼。
      “孤凄冷寂,渐行渐远,怎么会给你起这样的名字?”她小声念叨,她原以为自己的名字就已经很不靠谱了,是给哥哥起名之后顺带的一个,据说她母后怀哥哥时爱看佛经,对“长夜安隐,多所饶益”这句话情有独钟,所以决定若是男孩便叫长夜,女孩叫安隐。
      没想到她又生了两个男孩,只好给他们起单字饶和益,等到小女儿出生,她终于如愿以偿把安隐作为小公主的名字了。
      可能因为和大哥的名字是顺着的一句话,安隐同他更亲近些。父王同他商量政事,大哥也从不碾她走。

      她的另外两个哥哥,都很风流,他们也总是厮混在一起,二哥宿在青楼,三哥便宿在青楼对面的南风馆,仅隔着一条大街,偶尔清晨推窗都能看到对方。还好有大哥在,否则秦国的未来落在这两个不靠谱的哥哥们手里,真的是一点光明的前途都看不见。

      “我也不知道,大约是给我起这个名字的人,盼着我会孤苦一生。”他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善良的安隐正想开口安慰,他却又道:“不过也是,毕竟天下能配上孤的也寥寥无几了。”
      安隐:......是我不配,打扰了。
      一时竟听不出是自嘲还是真心这样以为。

      “陛下,”
      “有事就说。”
      好吧,安隐鼓起勇气问:“两国边境的军队,何时能撤呢?”
      “十日前。”
      “哦,那要什么时候才能,欸?都已经?”
      “将士们也要回来过节。”
      收回之前骂人的话,沈寂是个言而有信的好皇帝。

      “喏。”
      “什么?”沈寂怀中多了一个有些沉的小荷包,里面油纸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股清香。
      “谢礼。”
      “嗯?”车外熙熙攘攘,喧嚣非常,他没有听清小姑娘的低语。
      “是桂花云片糕,我撒的桂花!”
      他只觉得幼稚,没发觉自己嘴角也微微勾起,脸上有罕见的笑意。

      马车驶出宫门,喧嚣声渐起,安隐掀开车帘看游人如织,各色摊贩杂耍艺人奇技淫巧层出不穷,兴奋回头问:“好热闹!沈寂,我明年还能再来吗?”

      车厢另一边从没吃过甜食的皇帝被一小口云片糕腻到,又因为她突然转身马车略微震了震,差点被没化开的糕点噎住。“你是想谋害孤?”这句话没能说出口,她整个上半身都浸在暖融融的灯光里,眼睛明亮璀璨,恰好不远处在打铁花,四处飞溅的滚烫炽热的铁水如星子一般落下,霎那间亮如白昼,沈寂甚至看清了她鬓边珠花摇落的样子,玉石相击,一声一声,仿佛落在心上。

      “嗯,”他咽下糕点,也不觉得腻人了,“以后都带你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不懂朝政但至少比两个哥哥靠谱√
    不会做糕点但会撒干桂花装饰√
    虽然没印象但至少没有认错夫君√
    跟疑似最大情敌处成闺蜜√
    愉快的花灯节双人游(进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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