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刀（重生）》七斤桃

21、征兵

　　贺意打探完消息赶来时姜永蕴正在用早膳，皮薄馅大的小笼包。

　　肉馅里掺进一些马蹄脆，吃起来比精肉的包子口感更加丰富，也没那么容易腻。

　　姜永蕴见到贺意并不着急要他说明情况，而是将桌上未动的一笼包子朝贺意身前推了推。

　　“此地虽不比盛京城，但吃食还是说得过去的。至于我让你打探的事情，边吃边说。”

　　贺意有些拘谨，纵使得到姜永蕴的授意也不曾坐到桌前。

　　他上前一步，抓起一个小笼包塞进口中，几下嚼完咽下后又忙不迭开口：“刚才客栈之外的那番喧闹我已经打探清楚了。”

　　“水灾过后，陛下大赦天下，免除了不少地方的赋税。有的地方因为灾情严重，各地还派人本州军队前往援助。”

　　“所以呢？”姜永蕴一头雾水，夹包子的手滞留半空，没头脑地问了一句。

　　贺意面露难色，终于道：“不知为何，自前日起便有人拿了歙州刺史的令牌到城中征兵。”

　　“征兵？”姜永蕴突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她稍稍拔高音量，有些不确定地再次询问。

　　无奈得到的是贺意同意的答复。

　　“小姐您是清楚的，我朝历来便有征兵的习惯。而且农忙将至，庄稼本就缺少劳动力……”

　　“怎会如此呢？他们难不成当我朝律法是死的吗？还有歙州刺史……”

　　姜永蕴话至此处，猛地回想起贺意所说的一番话，倘若她没记错，那些人倚仗着的，就是歙州刺史。

　　姜永蕴从未见识过如此情形，她站起身，在房内转了几圈后又看向贺意：“你去问一问，歙州现在的此时姓甚名谁？另外……”

　　见贺意拔脚便要离开，不免拔高音量促使他驻足：“去找店家送一份笔墨来，我先向京中寄一封信。”

　　“可这来得及吗？”

　　“自然来得及！小姐！终于找到您啦！”

　　房门大开着，以至于姜永蕴一眼便瞧见欢呼雀跃的山桃。

　　小丫头咋咋呼呼地朝姜永蕴招手，她走近些道向贺意解释：“京城培养的信鸽脚程极快，不日便能带回消息。”

　　姜永蕴不动声色地看一眼贺意，笑道：“久等不到，我还以为你没收到贺意的暗示呢！”

　　山桃一头雾水，看一眼姜永蕴，又转头去看一眼不曾进门的宿景迁。

　　随后抬手指了指门外那人：“是宿公子，他说您一定是来晋阳了！”

　　“哦？宿公子是如何得知我在此处？”

　　出门办事的贺意与宿景迁擦肩而过，后者笑着走进房间，将身上斜挎的药箱摘下：“自然是与您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缘故。”

　　姜永蕴不语，只是坐回凳子上，静待着看宿景迁究竟要搞什么花样。

　　药箱被打开，他从里面取出几幅草药来：“这是裴大夫特地叮嘱过的，一日两剂，服用半个来月，小姐您的病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姜永蕴脸色微变，嗔怒道：“我没病！还有，你究竟是如何得知我要到晋阳来的？”

　　宿景迁看自己横竖躲不过去，便信口胡诌起来：“为今天这事来的。”

　　姜永蕴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便相信了他，她收回视线，又做着表面功夫问一嘴：“今日何事？”

　　“自然是歙州刺史私自征兵一事。”

　　说话间店家已经吩咐店小二送来了笔墨，宿景迁的话，姜永蕴十分里也只信半分，便不再与之多费口舌。

　　房内只留了山桃研墨，姜永蕴垂眸执笔，露出一截莹白的腕。视线凝集在笔端，她心里想的却是宿景迁。

　　她昨日到的此地，也是今日才得知此处乱征兵的事情。前世的记忆中并无这件小插曲，那断然不可能是宿景迁前世历经过的。

　　姜永蕴并不像心中多猜忌，但对宿景迁的怀疑日益顽固，每每事情出了蹊跷，她总会觉得宿景迁便是背后真凶。

　　就如今日他追随而来这件事，姜永蕴最怀疑的便是谋逆之事同他也有关联，他与李骥熟识，因为得知李骥的出身，所以才能一击即中。

　　笔尖停驻，在纸上洇染出一团墨渍。山桃开口提醒，这才将其从思绪中抽离。

　　视线里的文字被墨渍遮盖，姜永蕴眉心微蹙，左手将其拿起后攥成球，有些烦闷地随手将其丢掷出去。

　　她复又埋首写着，一手流畅的簪花小楷看得她眼睛有些刺痛。

　　信交由山桃送出，终于闲暇下来的姜永蕴心中再次萌生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姜永蕴当机立断，只待贺意回来便出发，只是她手无缚鸡之力，对此并无半分把握。

　　可宿景迁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他先贺意一步敲响了姜永蕴的房门。手里拿着的是两套男装。

　　宿景迁直接了当的将东西放到姜永蕴面前，不留情面的开口：“我知道你不会坐以待毙，我也不会阻止你做这些事。我只有一个请求……”

　　对上姜永蕴审视的，戒备的目光，宿景迁还是笑着开口说完：“让我陪你一起。”

　　姜永蕴似是松了口气，她抬手翻了翻宿景迁准备的衣服，拿起上面那件比划几下，看上去还是挺合身的。

　　“怎么有两件？”

　　“另一件是给山桃准备的，我想着万一你要带她一同前往，便多买了一件。”

　　姜永蕴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你当真要与我一同前往？我是郡主，此番胡闹顶多就是禁足几日，可你不一样。若是此行出了差错，你的仕途便毁于一旦了。”

　　宿景迁的笑意掺杂着几分难言的情绪，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姜永蕴，似乎有掏心窝子的话要说给她听。

　　“倘若此行能顺利解决掉李骥，可我却因此前途黯淡，那你可愿意……等我？等我从头开始，重新谋一份前程，到时再来娶你，你可愿意？”

　　姜永蕴话题转得生硬：“这衣服料子不错，在街上哪家店买的？待回头事情结束了，你给山桃带路，我要做几身衣裳。”

　　“好。”

　　宿景迁应一声，却半分都没有要走的意思。直到姜永蕴开口赶他：“你出去，我要试试衣服。”

　　胶着在姜永蕴身上的视线终于消失，房门关上的刹那，姜永蕴背靠门板滑落下来，她抱着那身男装坐在原地，久久不能从宿景迁的花言巧语中抽离出来。

　　她对宿景迁总是难设防，他往前进的每一小步，对于她处心积虑设下的那层屏障来说，都是杀手锏。

　　姜永蕴做了许久，直到前世父亲死在她面前的场景在脑海中重映，她才渐渐恢复清醒。

　　离京已经半月有余，她今日得到的唯一关于父亲的消息便是那日山桃说他因为跌了一跤而侥幸恢复了神志。

　　这里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了，姜永蕴如是想着，便已经利落地站起身来。她换上一袭男装，唯独在簪发上没有山桃得心应手。

　　好在山桃回来的及时。

　　不过许是从未见过姜永蕴男装，推门进来的山桃在看到姜永蕴的背影后还有过片刻的迟疑，她又折返出去，确认了一边门外挂着的号码牌。

　　在山桃的指导下，姜永蕴完成了人生中第一个独自梳好的发髻。

　　她站起身来转了一圈，有些兴奋道：“怎么样山桃，我穿男装也算得上是风流倜傥吧？”

　　山桃笑着附和：“公子何止风流倜傥，我看您简直是貌比潘安！”

　　姜永蕴过足了新鲜劲，这才催促山桃也去换上衣服。不过开口前姜永蕴预先做了一番铺垫，话语间还有恐吓的嫌疑。

　　她将此行说的千难万险，一不小心还有丧命的可能性。谁料不等她说完，山桃便不假思索地开始换起来衣服。

　　换好衣服后山桃到宿景迁房中通报了一声，说是等贺意回来便出发去自投罗网。

　　说是自投罗网，其实只是大摇大摆地走到那些官兵面前，在惺惺作态地表现出一幅他们一行四人初来乍到的不熟悉。

　　其中当属贺意演技最好，他甚至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就特别像个傻子。

　　为首的官兵对于姜永蕴和山桃其实是有些不屑的，若不是底下的小弟小声提醒，说是人数不够，她怕是要“落选”了。

　　好在并无意外发生，官兵结束了今日的扫荡，入夜前便带着一行人往城外的军营赶去。

　　一行十几人，唯独他们四人光鲜亮丽。宿景迁紧随姜永蕴身后，却又耐不住性子，主动与身旁的男子搭话。

　　言谈间得知，晋阳县不仅违规招兵，还增收赋税。今日被强行掳走的几人，几乎都是家中实在拿不出东西的百姓。

　　姜永蕴脚步微顿，疑问道：“我听闻朝中不仅减免了赋税，还往受灾严重的地方送了一匹赈灾银。”

　　“没有的事啊！”

　　“快走！不要交头接耳！”

　　鞭子破空的声音响起，姜永蕴不曾察觉，直到宿景迁推了她一把，身后落下的清脆响声。

　　意识到发生什么的姜永蕴正欲回头，却又被宿景迁喝住：“别回头。”

　　姜永蕴原以为这只是龙潭虎穴，却不曾想在往里走竟还有饿极了的毒蛇。现任的歙州刺史，不仅要他们卖力，还要他们卖命。

　　她心下祈祷，只希望当今这位天字，能尽快派人到此地探查。

　　不多久功夫便到了军营外围，只是他们似乎没有进到军营的资格。

　　外围有不少牢笼，为首的官兵直直往军营中走去，剩下几人则是将他们赶进笼子。

　　宿景迁似乎有意要和姜永蕴一起，因此多挨了两鞭。好在一个笼子能容纳三个人，姜永蕴同宿景迁，山桃和贺意，都侥幸被关在一处。

　　只是姜永蕴没想过，那几遍竟会让一向身强体壮的宿景迁半夜发起高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