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读是我推》热茶一杯

11、回忆

　　年轻貌美的女人进了院子里，宫女小秀匆匆出门迎接，“才人还在睡觉，小人这就去叫……”
　　“我去叫阿娘。”院子里游戏的男孩主动跑进屋子里叫人。
　　“阿娘……”
　　小孩儿跑进屋内，趴在女人床边轻声道：“林贵人来找你。”
　　女人黑发如瀑般散落，云鬓微斜，阳光洒落在女人身上，整个人都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香炉里淡淡的果香氤氲而上。
　　小孩亲密地扑在女人怀中，女人伸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目光温柔。
　　“我醒啦，小成。”
　　小孩笑起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女人从床上支起身来，“快让林姐姐进来。”
　　林姣进了屋子里，两人其乐融融开始聊天。
　　季才人招呼林姣：“姐姐怀了孕要小心啊，快坐下。”
　　林姣娇嗔：“哪有这么娇贵。”
　　“倒是妹妹你，怎么还在睡觉。昨天都说好了，今天要出门去花园赏花呢。”
　　“姐姐别催，我这就去准备。”
　　两个女人笑着一人一句，将小孩儿赶出屋子，自顾自换衣服。
　　男孩站在门外，撇撇嘴。
　　男孩七八岁，正是闲不住的年龄，在院子里玩儿自己的。
　　屋里温暖的阳光，女人柔和的笑容，舒适宜人的香气，院子里自由的玩耍……
　　一切美好有如泡沫般消散，显露出现实背后狰狞的罪恶。
　　……
　　男孩在院子里，从暮色等到黑夜，都没有人回来。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漫长的等待。
　　那一天，男孩的阿娘没有回来。
　　“才人她们、她们……呜呜，碰上了陛下……”
　　“林贵人、贵人她……突然跌倒……”
　　“流、流产了……”
　　小秀呜咽着说道：“都怪我……都怪我当时不在……”
　　男孩如遭雷劈：“那阿娘呢？这和阿娘有什么关系？！”
　　“是才人推了林贵人一把……在陛下面前……”
　　“都怪我不在……不能给才人说话……”
　　“才人被打了板子，被送进冷宫了……”
　　小秀泣不成声，自责地跪在地上。
　　男孩如坠冰窟，他还太小，还意识不到这背后的风起云涌，阴谋诡计。
　　只是直觉和对母亲的信任让他不愿相信：“我不信！”
　　“阿娘不是那样的人！我这就去找陛下！”
　　男孩一跃而起，朝门外跑去。
　　他从未和皇帝说过话，对皇帝的权威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一无所知。
　　小秀被惊到了，伸手拦下男孩，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殿下，去不得啊！”
　　“为什么？！小秀姐姐你也知道，阿娘不会害人！”
　　男孩泪珠打转，生气地问。
　　“我要救阿娘！”
　　“不管怎么说，要给阿娘一个清白！”
　　小秀心里一热，她想起正是季才人捡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让自己免于流浪，也是季才人心地善良，帮她找回了哥哥，给了哥哥一个前途。
　　她是他们一家的恩人啊！
　　季才人心善啊！
　　小秀忍不住流泪，“殿下，我知道！”
　　小秀双臂紧紧抱住男孩，和男孩对着哭泣，泪水源源不断，两个人的命运就在此刻交汇。
　　小秀冷静下来，“现在太晚了，不能打扰陛下。”
　　“明天！明天我就带您去见陛下！把这件事和陛下说清楚！怎么就刚好我不在的时候，林姣就跌倒了呢！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小秀咬牙切齿，越想越不对劲。
　　小秀怀着满腔的愤怒，却还是先安抚男孩入睡。
　　随后轻手轻脚离开。
　　结果这一睡，他的人生天崩地裂。
　　那一夜后，小秀再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早。
　　男孩找遍了整个院子，都没有发现小秀的身影，他跑出院子，在附近宫里问人求人，有没有人见到小秀。
　　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没人见过。
　　小秀就像失踪一般，消失在宫里。
　　随之而来的噩耗是：有人来带他去冷宫。
　　男孩还没有找到小秀，就被带入了冷宫。
　　宫人一把将男孩推进阴森的小院子里，‘碰’一声关上了大门。
　　男孩倒在地上，膝盖火辣辣的疼，他只能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灰色的大门缓缓合上。
　　就像他的人生之门……
　　也就此被合上。
　　他与前半生无忧无虑的生活彻底割裂告别。
　　季才人被打了板子，在床上奄奄一息，血迹从轻薄的衣服里渗出。
　　男孩扑在女人床前，看着女人苍白的脸色，一种感情有如带毒的藤蔓在他心中滋生。
　　这种感情——叫做仇恨。
　　他恨，恨林姣不择手段，洋洋得意。
　　他恨，恨皇帝昏庸无道，有眼无珠。
　　他恨，恨母亲软弱无能，不懂辩解。
　　他恨。
　　恨自己的弱小。
　　恨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男孩扑在床前，发出一声声似哭似喊的呜咽声。
　　……
　　顾庆成从睡梦中惊醒。
　　梦里的痛苦还紧紧攫取着他的心脏，他坐在床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十岁那年，季才人终于熬不住冷宫中的凄苦，兼之旧年伤痛累累，心绪不宁，本就虚弱的身体彻底撑不住了，撒手人寰，结束了她短暂但凄苦的人生。
　　自那之后，顾庆成在冷宫中独自生活，小秀的哥哥田贵托人照顾他；还有当时的皇贵妃，也就是顾庆华的母妃安如慧心善，顾念旧情时不时照顾他，顾庆成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与顾庆华相熟的。
　　那几年中，虽然清苦，但日子还过得下去。
　　十二岁之后，到了皇子上学的年龄，顾庆成离开冷宫，开始正式进行学习。
　　那些与母亲在冷宫中饱受搓磨，相依为命的生活变得像梦一般遥远。
　　顾庆华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终于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顾庆成照常起身穿衣，面色平静，正如过去的每一天一样，看不出丝毫不妥。
　　好像昨天一切，包括狼口救人的惊险和皇帝的赏识，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收拾好东西，从帐子中离开，去找吃的。
　　……
　　冬钓才刚刚开始就碰上了狼群的骚扰，营地里人们也都没了冬钓的兴趣。
　　这个时候，因为皇帝昨天受了惊，精神很差，在帐子里休息了一天，没人见到皇帝的面，所有要觐见皇帝的人都被侍卫毫不留情地拦了下来。
　　有人拦着太医想问个究竟，白胡子老太医都只是摆摆手，“圣上的事，我也不知道啊。”
　　人们只好瞪着眼睛看这个
　　皇帝再次露面时，精神不振，整个人仿佛都苍老了几岁。
　　皇帝苍白着脸，宣布了一个消息：准备明日动身，回宫。
　　听到这个消息的众人虽然遗憾，但为了生命安全着想，各家开始收拾。
　　其中顾庆华最为遗憾，难得能光明正大地出一次宫，他还没能好好享受，就不得不打道回府了，一整天都在唉声叹气。
　　“唉……”
　　第十三次听到顾庆华的叹气，宋知微忍不住出声打断他：“殿下，之后还可以出来钓鱼，没必要这么伤心。”
　　“不一样……”
　　顾庆华趴在桌子上，“你知道你的行为是在干什么吗？”
　　“你在画饼。”
　　“我只能在宫里和书院之间来回奔波，根本没有机会出去玩儿！”
　　顾庆华愤愤不平地敲桌子。
　　“这……”宋知微犹豫起来。
　　平时顾庆华不是挺快活吗？有时候上课根本见不到他人影……
　　而且，她没记错的话，她第一次入宫的时候顾庆华不就跑到城外了吗？
　　宋知微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顾庆华。
　　顾庆华努力睁大眼睛，让自己显得真诚一些。
　　“我难得有一些爱好，还不能尽兴……唉……”顾庆华恨不得眼里挤出几滴泪来。
　　“要不我帮殿下向陛下求个情，出宫去钓鱼？”宋知微还是心软，试探着建议。
　　“或者找个借口，向书院的先生们请个假？主要是安全问题……”
　　看到宋知微是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顾庆华为数不多的良心有些愧疚。
　　顾庆华心虚地挠了挠脸，“这、这个……我回头告诉父皇就行了！”
　　“这么简单？”
　　“对！我撒泼打滚，大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没问题的！”顾庆华赶快岔开话题：“怎么样？一起来吧，我们在城郊转转！”
　　宋知微下意识拒绝：“不必了……”
　　“来嘛来嘛，你钓鱼还没学会呢！带你吃京城的美食！”顾庆华眼睛闪闪发亮，激动道：“说好了，回头等我叫你，咋俩出去玩！”
　　看他这么高兴，宋知微笑着无奈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