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周中的散文》孜祁

3、平淡无奇的故事

　　好像有很多事都是从开学那天发生的，两个不同的灵魂在那一瞬间交汇，随后迸出火花，命运的齿轮开始运转。
　　那总是个带着余热的秋日，或许是眼神的交流，还是性格的碰撞，一切的一切都像火锅里提味的佐料一样，在小火的慢炖下越发浓烈……
　　究竟是谁先说的“你好”呢？记不清了…

　　校道旁的枫树叶黄了，落满在地像是给地面铺了层黄色毛毯，可同学们并不在意这一点小情趣，他们只期待明日的假期。
　　“那么下星期一再见咯。”余霄一只脚已经迈过门框，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来向周中告别。
　　这是她们每天一次的小约定，也是她们上次吵完架后制定的小规则。
　　“嗯，拜拜，回去给我发消息！”周中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应了她的告别，然后继续往她的书包里塞东西。
　　余霄没有回答，但朝着空气摆了下手，也算是告别的意思。
　　等余霄走后，周中背起她的书包把她桌子上的一本小说拿起，在内心宣布圆满完成任务后才把教室的事情一并做完才走。今天是她值班，所以她走的时候已经没了人。
　　她们两家并不顺路，放学都各走各的，也就比其他人少了夜晚回家十几分钟和朋友聊天的时间，她们并不在意，因为手机上的聊天软件是她们另一个交流方式。

　　周中很开心，因为余霄今天借了本小说给她看。这本书她在一些视频软件里经常刷到片段，内容看着不错却又不想花钱买，所以问了余霄，她刚好有这本书，然后便借给周中了。
　　她对这本书爱不释手，回家后几乎用上了她所有空闲时间去看完这本书。因为她习惯看一遍就清楚大致剧情，所以她看书很慢，这本书看了三天才看完。还是在她喜欢这本书的情况下，按往常估计会更慢，但那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想加快速度估计不可能。
　　书里的一些片段周中很喜欢，比如：
　　那是个雨夜，在充满“秩序”的十字路口，各色的伞等着红绿灯。雨滴打掉了枯黄的树叶，它随着街道旁的“河流”来到交汇处，但因为堵车而逗留。
　　又或是这句：
　　金黄色的麦浪席卷而来，连空气中都带着麦子的清香。我转身见你戴着我为你编织的草帽，上面还特意插上了几朵雏菊做点缀。像是麦浪特意为你做了背景板，在黄色的衬托下你闪闪发光。
　　她喜欢文艺向的景物描写，能代入进去场景才是语言的魅力。
　　当然，这本书的剧情也是吸引她的一方面。

　　在看完这本书的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自己穿进了书的主角身上。她曾是一位歌唱家，但因为突入而来的病，损害了她的声带，优美的嗓音离开了她，从此她一蹶不振。
　　她认为自己就像困在笼中唱到沙哑唱到呕血的金丝雀，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她不怨谁。
　　但就在她沉浸在悲伤色彩当中的后一年，她遇到一只喜欢舞蹈的小白鸟。小白鸟有天在窗台上落脚，她没有注意到金丝雀的存在，只专注于自己精湛舞技。
　　她将翅膀挥舞，好像阳光是她的聚光灯。她的嗓音让金丝雀羡慕，她忍不住想施展歌喉，但又忌惮自己的嗓音会吓走小白鸟。
　　好在，小白鸟看见了她。
　　她不在意金丝雀狼狈的模样，邀请金丝雀和她共舞，金丝雀渐渐走出自己的噩梦。她开始期待小白鸟的每一次到来，她开始练习自己的嗓音，尽管不同以前那般动听，但也足够让小白鸟感到高兴了。
　　梦里她们十分快乐，歌唱家找到了她的舞者，也同样是一个了解她的知己，她将她带出泥潭，她的嗓音是她舞蹈的最好陪衬。
　　这个梦太美好了，直到她醒来都还在回想。只不过她今天还有日程安排，衣服穿好就起了床。

　　她去了自己初一和余霄提及过的那个小店，准备去买一对有她和余霄首字母名字的手链。在她和老板说好后自己挑字母的时候，突然撞上一个人。
　　“抱歉抱歉，没看见你。”她微微弯腰给那人赔不是，那人却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小妹妹，你在给谁道歉啊，前面根本没人啊？”老板娘说着，她刚想开口，对面的人先说话了。
　　“嘘，别告诉她。”
　　那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堵住了周中要脱口而出的字。
　　她回过头跟老板娘打哈哈，“啊，习惯了哈哈，以为撞见个人。”说罢，她伸出手摸了一下面前的人，但手却穿过去了。
　　触碰不到，我这是遇见鬼了吧。她想着，总得把这出戏演完吧，便闭上眼睛穿过了那个人的身体。
　　那人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见她挑好属于她和余霄名字的字母，拿到了老板娘的面前。
　　老板娘给她编好了两串手链，一串名字是她的，一串名字是余霄的，她付了钱后便出了门，仿佛之前撞见的怪事她一点都不知情一样。
　　她走远，留下那个如同幻影一般的人在此地，手里捏着的东西硌的她生疼。
　　仔细一看，也是一条字母手链，只是一条，仅仅一条。

　　两天假期很快就过去了，下课后她来到余霄座位上找她，将她的手摊开把手链放了上去。
　　“给你的，我的名字。”
　　余霄笑着，打趣似的把手链推回给周中。“怪小学生气的，不戴。”
　　“我都戴了，你不能不戴，尴尬死你都给我戴着。”她说着，顺带着把袖子往下扯露出她戴着的手链。
　　“我都不嫌丢人，你还不乐意了。”她双手抱臂，做出生气的表情。
　　“行行行，我戴着。”
　　说罢，她给自己戴上了属于另一个人的名字的手链，这物件就像是一个证明，证明了彼此之间的友情。
　　一切就和往常一样。

　　“啪”的一声，盒子被重重的关上，周中看着这个巴掌大的盒子陷入了沉思，里面装着的是她的那串手链。
　　不对，好像不止一条。
　　像是下过场大雨，此时的她如同落汤鸡，任由头发往下滴水，打湿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带着冷意。她只是摩挲着盒子上雕刻的花纹，不知在想些什么。
　　余霄才刚刚离开不久，大理石地面很快就积起来一层水，投射出天的倒影。
　　只可惜刚才的好天气。
　　她将盒子紧握在手里，贴着自己的心口，仿佛那是唯一能够取暖的东西，凶猛落下的雨滴掩盖了她的泪水。
　　她蹲下来，泣不成声。
　　余霄带着她的伞离开，伞中另一个人的空位再也不属于她了，她带着恨意离开，没回过头看周中一眼。即使她那一刻下意识抬手挽留，一切都回不到以前。
　　她默默收回了手，仿佛一切都从未有过。
　　“后悔吗？”有人为她打伞，但雨滴还是穿过了伞打在她身上。
　　“胆小鬼，宁愿以这种方式结束都不愿意说一句‘喜欢’。”
　　“胆小鬼不配拥有爱。”
　　胆小鬼不配拥有她的爱。
　　只可惜，周中就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蹲在那里，被大雨埋没。

　　“所以，这个故事的最后结局是什么？”刚才的场景开始越来越小，直到在次看见那条成对的手链。
　　沈诃的手扶在桌边，问周中问题。
　　她放下手里的活，告诉了他答案。
　　“你现在看见的我，就是故事的最后结局。”

　　再眨眼，她回忆过去有关余霄的这几年，一个个周中向她飞来。
　　有那时和余霄玩游戏赢了的自己，有和余霄一起去吃饭时的自己，还有很多很多，不计其数的自己从她身旁飞过，就像被风吹走的枯叶一般。
　　她向前走去，随着时间，从她身边飘过的残影的身高样貌也发生了改变，直到变成她现在的模样。
　　那是她搬完新家的那天。
　　她试图将她带来的所有东西塞满这个出租屋，直到她从不剩什么的纸箱里翻出来了一个木头盒子。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什么。
　　她将木头盒子打开，里面装着的手链还是和之前一样，静静的躺在盒子里，不知道度过了多少年黑暗时光。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将那对手链拿了出来，用湿巾擦干净落上去的灰，然后，将它们串连起来，挂在了书桌上。
　　释怀了吗？当然没有，只是生活将事情压了下来，渐渐淡忘了罢。
　　回顾这么多年，对余霄的思念，早已烙印在她心里……
　　想到这，周中笑了。
　　“不是最好的结局，但也是最平凡的结局了。”
　　最无能为力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