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先》介俗

47、第四十七章

　　“所以你根本不担心他们对心樱做什么？”
　　“你太小看你姐姐我了吧。”落雨笑起来，“你真以为我留下那些情报是为了让她成为落雨2.0？怎么可能。”
　　“虽然知道你肯定会说是因为人类需要心樱，所以你才给她留了这个保命符，但是我不相信你没有私心。”落华重重地拧起了眉，“让她受这些怀疑不好吗，刚好让她把注意力从你是否还活着这件事上转移开……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让她看你的死亡录像，也不愿意让她知道白雨和夏斐的行动？”
　　落雨咂摸了两下嘴，最后坦诚地摊手：“我不知道。”
　　当然是假的，她其实明白自己的私心，她知道被怀疑揣测排挤的感觉，就算当年是她自己促成的局面，也差点没把持住迷失在悲伤和疲乏里。
　　她不想让心樱也走这一遭。
　　这个姑娘原本就该是骄傲的，不停成长的，和罗言不一样的，充满生气的。她的羽翼已经被折了一次，没道理现在又把那对新生的丰满羽翼锁上，让她继续举步维艰。
　　而且反正对大方向不会有什么影响，让那姑娘爱自己久一点也不错。
　　“心樱和罗言不一样，万一她恨上人类，事情可就麻烦了，你说是吧？”
　　“啧，你总有理由，反正不影响最后的结果就好了。”
　　李江是有点惊讶的，他当然知道落雨很厉害，这是一种很难感知不到的强大，不如说，三队队员都是认准了这份强大才加入三队，和她深交，受她庇佑。但是他没有想过，落雨是真的爱着心樱的。
　　他以为那只是一时的反叛和玩笑话，毕竟太快了，他作为旁观者，还没看出二人之间有多少互动呢。只在落雨的身影消失在冰冷的海水里，而心樱直接跳进去的时候感觉到了心樱的不对。
　　原谅李江，他一直以为以落雨的性格，应该不会真正意义上的，以爱人的身份爱上任何人才对。
　　拜托，虽然看起来摆烂又是社畜命，整天为了上头的任务四处奔波，但将军们的怀疑和猜测怎么会是空穴来风。落雨是一个实打实的野心家和实干家，游刃有余和适当的失控，其实最后都是她的预料之中，虽然日辉散事件让这些本领只能用在一些小事上，可她偏偏就能用这些小事给自己积累本金，最后去做成大事。
　　这样的人，居然为了一个人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筹码都推了出来，来换这个人能开开心心坦坦荡荡地做出自己的选择。
　　李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把没有认识过落雨，他的异能注定他能很轻松的趋利避害，所以当初没怎么多想就加入了三队。但是似乎也正因为如此，他其实没怎么认真思考过这个给予他庇佑的人本身到底是怎样的。
　　落雨只要足够强大就好，以至于李江在落雨违背他所感知到的命运的时候，第一反应也不是震撼而是庆幸，庆幸落雨所带来的所有不一样的可能性。这么一想，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理解过落雨和他说的话，因为觉得不重要。
　　“希望你在感知到自己必死的结局时，也不要放弃反抗的希望。”
　　这句话其实有另外一半——“在感知到自己会活下去的结局时，也有赌上自己性命去换取更多希望的觉悟”。
　　李江当这是笑谈，毕竟他的异能不可能让他丧命，所以第一句完全无用，而第二句，落雨又完全不像这样的人，他当落雨说的是不必在意的空谈，但她偏偏就去做了。
　　“心樱！”他喊住了那个小姑娘，觉得命运的齿轮被短暂的拨动了一下，他为此呆了几秒，第一次分不清这个选择是好是坏，“我们得谈谈。”
　　心樱没由来的紧张，说来荒谬，方才那么多人，几乎算得上千夫所指，她也没什么紧张的情绪，现在却感觉到紧张，尤其是看见戴阳也慢慢地走过来的时候，这种情绪到达了顶峰。
　　最后三个人一起去散步，心樱一米六左右的个子夹在一米八和一米九中间，看起来像个小孩子。她相当局促地看看天，只能看见两人伟岸的肩膀，看看地，发现自己的腰对标人家的腿，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名为愤世嫉俗的怨恨。但是现在的重点肯定不是这个，心樱分散注意力无果，苦哈哈地开始等李江说话。
　　“我前段时间去看了许巧。”
　　“医生说她醒不过来了……我知道。”心樱的脑子里全是落雨留下来的那句三队有内鬼，她努力地让自己用最平和的态度去面对这两位，可是她现在真的很乱。
　　她以前绝对不会为一句莫须有的，未被确定的话而无意义的烦心，可是落雨太正确了，她所留下来的一切都是早有预料的保命符。心樱开始后悔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这条信息相关的线索，而是任性地找寻落雨没有离去的证明。
　　她突然地想，是不是如果内鬼被找到了，中位的坐标就不会暴露的那么彻底，这场战役就不会那么惨淡，伊森也不用那么着急地赶回，艾薇埃也就不会现在连死因都是未知。
　　她以前绝不会这样，为了莫须有的事情后悔自责，去想这些已经不可能兑现的幻梦。
　　落雨将生命的重量压在了心樱身上，所以心樱越来越不能容忍自己犯错。
　　她会替落雨感到不值得。
　　所以，难道我一直觉得你还活着，是想将自己从这种自我责备的状态中解放吗？
　　那也太悲哀了……太悲哀了。
　　“你不必自责。”戴阳发觉李江所说的话心樱根本没在听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不会想看见你这样的。”
　　“这本来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事。”
　　这话像是负气，戴阳为此皱了皱眉，但又很快地恢复了那副平和安静的样子：“她给你看她的过去，给你看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构筑的奇迹，将所有秘密甚至自己都留给你做筹码支出，让罗言用废了藤原霖的方法也要救你……你以为她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
　　“她其实爱死了你不顾一切追寻自己心中真相的样子，所以她把你放在了最高点，让你看那些信息流穿梭而过，但她同样爱你本身，所以给了你很多选择——你自己能决定到底要怎么做。”戴阳顿了顿，“可她也没那么伟大，所以她要你欠她，欠她很多……也许你以后不再爱她，也不被允许忘记她。”
　　所以你们的爱是以死亡作为结尾的。
　　“那我要是说我觉得她还活着呢？”
　　戴阳笑了，不是那种嘲笑，而是那种，好像突然想到了另一种解法的释然的笑：
　　“谁知道呢？说不定这也是她留给你的一个谜题。”
　　心樱错愕地瞪大了眼，这个荒诞的，像是小孩胡言的想法，她觉得告诉其他人都会得到怜悯的目光的想法，居然在第二次说出口就得到了肯定。她突然红了眼眶，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
　　李江被这状况吓了一跳，拉拉戴阳，指指心樱，然后张着嘴无声地说了一大堆戴阳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的话。一个多月没见的生疏感倒是直接淡化了，但是严肃的话题还没引出来呢，李江刚刚做了相当久的铺垫，结果发现其实根本没人听，也是有些心塞的。
　　“你应该不是为了安慰我而来的吧。”心樱平复了情绪，主动提起。
　　“队长给你留下了很多东西。”戴阳也很坦然地开口，“她不可能没预料到内鬼这一遭……关于内鬼是谁，我和李江有一点头绪了。”
　　如果我喝了水，我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吐出来。心樱面无表情地想着，但还是扬起了笑脸：“我对此毫无想法。”
　　“因为队长给你留的是个大难题。”戴阳倒也不意外，“她总是有些很奇怪的恶趣味……让我猜猜——她说内鬼在三队之中。”
　　心樱错愕极了，一时间不知道应不应该点头，戴阳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和落雨如出一辙的那种调笑，散漫又自信。透过这笑，心樱明白了另一重意思，无奈地笑出声：“是啊，你也是她养大的孩子。”
　　于是转换地点，到了落雨的小屋，心樱完全没舍得动里面的东西，所以一切如故。
　　“咳咳，我先说明，我是完全可信的。”李江意识到自己有被孤立的嫌疑，忙不迭开口。
　　没想到心樱笑着打断：“如果要我怀疑的话，我第一个就会怀疑你……你说对吧，戴阳？”
　　“确实，在日辉散事件之前和落雨完全没有交集，在三队人手不足无法考虑更多的情况下加入，并不参与争斗，不认为人类会赢而能力是幸运的人……好了心樱，别逗他了。”
　　李江闭目装死，表示解决这件事之后就马上和这两个混蛋绝交。
　　“答案很肯定了吧。”
　　“啧啧啧，深藏不露啊，许巧小姐姐。”
　　“好吧，看来我们的猜想完全一样……但是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至少我没有。”心樱摊开手掌，表示落雨除了一句不那么负责的话以外什么都没留下。
　　“现在直接跳出去指认会让你的嫌疑变大，这一点最麻烦，直接证据……确实没有。但是，我们几个里，她是除了杨瀚以外唯一一个和罗言依有直接关系的。”
　　“但是不管怎么想这种关系都只能发展到仇恨吧？”
　　“心樱小姐此言差矣，丧尸病毒感染者对零号病毒感染体罗言依是绝对服从的，生命都在人家手上的那种。许巧可是罗言依的造物，谁知道有没有同样的手段来控制许巧。”
　　“你觉得她是主动还是被动？”戴阳问了这么一句。
　　李江情绪激动：“必然是被动啊！”
　　心樱一脸疑问：“这很重要吗？”
　　三个人六只眼睛相互看了看：
　　“打一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