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同事攻略指南》李西弗

43、第 43 章

　　谢屿让孟弛躺在沙发上，自己则坐在从书房搬来的靠背椅上，这场面莫名有些局促。

　　而许清河依旧坐在他在谢屿家的专属单人沙发上，看着沉沉睡去的孟弛做出判断。

　　“他应该是神经太过紧张，这才昏过去了，不然以他平时的状态，现在恐怕难以入睡。”

　　谢屿先前去病房探望他的时候，就隐隐感到不对劲，明明发病的频率降低，但应该逐渐恢复正常脸色却始终不见好转。

　　当时的他只怀疑过是因为重度失眠，而这并不是短期内能够治愈的，他便不再追究失眠的原因。

　　谢屿回想着，自己因为工作时间冲突，从来都没正面撞见过下午来看望他的王莲。

　　唯一一次在下午时段见到她，在关键时候还被她的身躯给挡住了动作，让谢屿始终不确定那饭盒里的食物，有没有进到孟弛的口中。

　　两位音疗师静静地坐在客厅中，各怀心事地等待着孟弛醒来。

　　许清河抱着从诊所带回来的文件，不知在处理着哪位患者的诊疗记录，客厅中只剩唰唰的下笔声。

　　谢屿听着他营造出的白噪音，靠在椅子上渐渐犯了困。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时，猛地被凑到他眼前的孟弛吓得彻底清醒了。

　　“谢屿你终于醒了，我正在和许医生打赌你会不会在明天之前醒来呢。”

　　孟弛说着，将谢屿低电量的手机递给他。

　　十一点五十九分。

　　“可惜，你差一点就赢了。”

　　许清河向孟弛递出打了手稿的A4纸，不忘再次交代。

　　“愿赌服输，你必须诚实回答我纸上的问题，否则我不会帮你转告的。”

　　孟弛舒舒服服睡了一觉，才得以让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就连心情都顺畅了许多。

　　每当他困得晕厥时，平时梦境中吵闹的声音才会如他所愿地消失。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进入睡眠状态，通常又到了护士监督他吃药的时间。

　　如此反复，即使精神分裂的症状正在因药物控制而减少，但折磨人的失眠问题，却变本加厉地让他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

　　孟弛仔细阅读着A4纸上的每个问题，却迟迟没有下笔。

　　面对这十几个越来越细节的问题，孟弛根本不知从何答起，只好困扰地向许清河请求：“许医生，我可以口述吗？”

　　许清河早料到孟弛会这么说，这就代表了他能够接受问卷上的所有问题。

　　这就可以让自己得到满意的答案了。

　　只是孟弛的眼神依旧闪躲着，像是对许清河的行事方式有着天生的恐惧。

　　“你其实很想向我们倾诉，对吗？”

　　许清河跨过谢屿的靠背椅，径直向躲在椅子背后的孟弛走去。

　　谢屿抬头与许清河对视，他的眼神好似认准猎物绝不松口的密林猎手，只一眼就让他不寒而栗。

　　“对吗？”

　　谢屿下意识地想护住身后的孟弛，不料还没伸出手，孟弛就自己站起身，坐回了先前睡觉的沙发上。

　　此刻的两位音疗师，都为他忽然异常主动的举措感到了诧异。

　　适应能力极强的猎手许清河收起枪，做好了和平交谈的准备。

　　孟弛犹豫良久才开口：“我就按时间线说吧。”

　　许清河并不在意他的叙述方式，只想尽快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谢屿听着他从父母离婚开始的故事，前面的部分都在简言那里略有耳闻，甚至听得有些出神。

　　“其实我根本没有去国外留学，而是被王莲囚禁在外国的家中，非必要时刻都不允许我踏出家门一步。”

　　孟弛回想起在那个不知能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待得昏天黑地，日夜颠倒的生活，情绪失控得浑身颤抖不止。

　　“那个女人不知用什么手段骗过了所有人，直到我终于摆脱那个地方，住进医院才知道，他们都认为我去国外读书了。”

　　孟弛说到这里，许清河忽感一阵头皮发麻，着重提问道：“非必要时刻？”

　　“嗯对，这几年以来，除了举办我的新书发布会，她从来不让我出门。”

　　许清河总算能够明白，他为什么会把三年前那场新书发布会的参加者记得这么清楚。

　　谢屿先前并不认识这位在业界小有名气的恐怖小说家，根本没考虑到许清河想的这个层面上。

　　“那你有想过逃走吗？”

　　孟弛听到逃走这词，自嘲似的笑着，耷拉着手臂瞥了眼问出这个天真问题的谢屿。

　　“你是不是觉得，那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想要从她身边逃走，简直是易如反掌？”

　　谢屿倒没想得这么浅显，只是仅仅想知道，孟弛在国外那段时间，有没有过对现状的挣扎，哪怕只是想法也好。

　　孟弛又垂下眸，没有留给谢屿回答的余地，单纯地自问自答。

　　“我当初也这么想过，谁知道她暗中哪来这么多眼线，我只是刚刚出逃，就会被她以各种手段抓回那个家。”

　　许清河快速地往笔记本上记录着他说的每个信息点，根据先前的总结问道：“你有没有在书中写过求救信息？”

　　孟弛为这个本人应该再清楚不过的问题思考良久，虽然他很想问，许清河作为来参加过他新书发布会的读者，怎么会不知道书中的内容呢？

　　但在当下如此严肃的场合，许清河不可能问出没有意义的问题，于是他正色回答。

　　“我当然有过这个想法，但是每本书的终稿出来之前，都会被她审核，如果她认为其中的内容关乎到她的存在，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它销毁。”

　　话音刚落，许清河做着记录的手正巧停下，无缝衔接地抛出了下一个问题：“例如什么样的情节呢？”

　　对于只在写作初期有过歪心思的孟弛来说，这个问题显然有些久远，何况还是有关于废稿的内容。

　　但有一个情节孟弛至今难以忘怀。

　　“在我第一次在书中想向外界求助时…”

　　这触到了孟弛内心最不愿面对的过去，但在前面问题的铺垫下，此时却成了最佳的回答时间。

　　在场的两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周遭仿佛被凝固般地肃静。

　　忽然，一阵手机振动声响彻他们的耳畔。

　　孟弛的脸色骤变，将手揣进裤兜，犹豫着要不要接起这通不速之客的电话。

　　“你接吧，不用顾虑我们。”

　　听到许清河这定海神针似的话，孟弛才移开目光将电话接起。

　　屋里实在太过安静，孟弛即使没有打开扬声器，其他二人依旧可以清晰地听到从手机听筒传来近乎咆哮的女声。

　　“你现在在哪里，现在居然敢背着我跑出去这么久，翅膀硬了是不是，真当我管不了你了？”

　　孟弛心里早就料到王莲会骂出类似的话，手机振动时他感到的根本不是畏惧。

　　而是在两位音疗师的目光下接起，王莲的本性将会暴露无遗的刺激感。

　　在许清河做出允许的指令后，孟弛才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要为王莲考虑一分一毫。

　　她曾经有为他考虑过吗？

　　王莲在两位音疗师面前永远保持着体面的形象，即使那晚在咖啡店里被许清河见过狼狈的疲态，但也只是外力影响下的无可奈何。

　　而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却完完全全将她精心营造的人设彻底打破。

　　王莲接连骂了几句，完全没有给他还口的机会。

　　而她所处的地方背景音十分嘈杂，许清河估计她是在上晚班的路上，刚刚睡醒才发现病房监控中的孟弛已经消失许久。

　　孟弛顺了她的意，接起之后压根没把听筒往耳边凑，甚至用空闲的那只手捂住了另一边耳朵。

　　听不见就聊胜于无。

　　孟弛不敢看两位音疗师的表情，此时他的好奇与探索欲却逐渐涌上心头。

　　在王莲迟迟得不到回应，迟疑地询问电话对面到底有没有听她说话时，他才敢往二人方向瞥了一眼。

　　二人热切的目光终于被下意识逃避的那人回应，这让本就心虚的孟弛手滑挂断了电话。

　　王莲情绪愈来愈激动的咆哮戛然而止，空气霎时又归于平静。

　　“你…确定不跟她说两句？”许清河蹙着眉，明显是对他这番态度不满意。

　　但话说到一半，许清河却在心里犯了难，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再不济也不该归自己管。

　　可是前半句话已经抛出，他只好提出了个较为中肯的建议。

　　“敷衍的话也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平时的作风，现在估计离崩溃不远了。”

　　孟弛知道许清河一向说话直，但句句都是实话。

　　有时候这实话虽然难听，但无法否定的是，这可比某些外强中干的话语中听多了。

　　孟弛思考再三，还是将电话重新拨了回去，只不过这次却久久没人接听，忙音回荡在他的耳边，逐渐与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融为一体。

　　“她怎么…不接电话了？”

　　在通话彻底断线后，孟弛心里一紧，不由得做出了最坏的想象。

　　事实上还得是母子同心，尽管这对母子的关系算不上好，甚至在外人眼里可以称之为病态。

　　孟弛不好的预感终究还是灵验了，王莲在上晚班前习惯小憩，卡着去上班的点起了床，却发现监控中的儿子不翼而飞。

　　冒着失业的风险，她骑着那辆快要散架的电瓶车赶晚高峰，在路上得不到儿子的回应更是让她心急如焚。

　　路怒的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