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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无尽夏(9) ...

  •   对于及川彻来说,月森久不仅仅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这么简单。

      或许是因为工作和距离原因,及川彻很少见到母亲的这位挚友月森古都音女士。但从他记事起,月森古都音的女儿月森久就没少住在及川家。

      小时候的月森久是个很安静,很少说话的孩子。只有跟她讲话的时候,那张精致的脸上才会出现了一点微微的,藏起来的笑。

      对于小小的及川彻来说,这个妹妹并不是一个生动的玩伴,而更像一个需要触碰发条齿轮才会发声的漂亮娃娃。

      这个认知让他总是相当谨慎地对待她,生怕声音和动作大一点就会震碎她。

      而比起早早就生龙活虎四处调皮捣蛋的及川彻,安静乖巧的月森久是不折不扣的 “别人家的孩子”。

      但没有人会用这个来贬斥他,让他和月森做比较的。

      他的世界如此之大,父母姐姐的爱簇拥着他的国度,他在孩子的世界里呼风唤雨,是一切的无冕之王。

      但月森久是同他不一样的。月森只会在母亲问晚餐吃什么的时候微笑着看着他说我都可以,阿彻想吃什么。

      这样的回答横亘了及川彻最早的记忆,他兴冲冲的声讨着这种千篇一律:才不是呢!你喜欢吃的跟我又不一样!

      结果却被月森久遮遮掩掩的捂住嘴,又借着冰淇淋的贿赂保证不告诉妈妈。

      于是他也渐渐学会了在妈妈询问时大声喊出月森久想吃的东西。

      那时候母亲会和姐姐感慨,小久到底是寄人篱下惯了,早慧懂事的让人心疼。

      “寄人篱下”,及川彻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他那时候太年幼,稚拙地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仍然不能理解这个超出了他理解范围的词汇。只能很用力的记住了这个词。

      母亲对他说,你是哥哥,要保护小久,不能让她被别人欺负。

      母亲也对月森久说,我和小音是多少年风雨不改的交情,她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这里就是你的家。

      国文老师说,“寄人篱下”的原义是像麻雀一样,寄居在人家的篱笆底下生活。

      “人为什么要住在别人家里呢?他没有自己的家吗?”

      老师轻微的愣住了,只能摇摇头告诉他。

      “是的,不是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家的。”

      但这里就是你的家。

      及川彻默念着母亲对小久说的话。

      他从那时候萌生了一个想法,但那太模糊了,毕竟那时候他还那么小,或许连想法也不能算得上。只是凭借着一股冲动,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信誓旦旦的对这个世界做出了大言不惭的宣词。

      他想,我要保护她,我不想让她寄人篱下,我能给她一个家。

      我想让她想吃什么就说什么,不用考虑会不会麻烦别人,会不会被人抛弃。

      无论她做了什么,我永远都不会抛弃她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想起来这些话。

      但这种话讲的实在是有点太宏远了,他又实在年少无知,最后很少做的到过。

      童年的大多数时候,是在他闯了祸后,月森站在他前面替他出主意,替他在母亲面前说好话,替他逗母亲开心。那时候也是开心而侥幸的,母亲实在是偏疼月森的,总不会在月森面前跟他计较。

      当然小久走之后算账的时候就是另一回事了。

      后来他带着小岩认识了月森久,这两个人意外处的很好。他有些微的嫉妒。

      岩泉那时候还没长成对女孩子害羞的性格,反而是散养出来的孩子王,是相比起幼年爱哭的及川彻更受欢迎的小男子汉。

      他惴惴不安又骄傲的把岩泉介绍给小久,战战兢兢地带着小久去看他和岩泉打排球,看着他在国小的孩子们战无不胜。

      他很努力的给月森展示着一切他能做到的最好的东西,认认真真的把自己冠冕上珍贵的宝石分给这个极早就成为自己家人的女孩子,用各种各样的言语去动容她的齿轮和发条。渐渐地,只会微微笑的漂亮娃娃能自由的大笑起来了。虽然这快活的声音是在笑着他的出糗,但总归还是笑着的。

      那笑声是一面张扬的旗帜,虽然她仍然只会在两个人私下时候这样不顾形象的放肆大笑,但那个总是安静点头的影子出现的越来越少了。

      他为这样的月森久感到开心,又加倍的扮相去惹她笑,看着她高兴起来在脑后蹦跳的马尾,像鸟歌唱时候骄傲翘起的尾巴。

      妈妈那时候似乎还专门夸奖过他,想想也蛮好笑的,并不需要什么褒奖,月森久本该是这样一只骄傲的鸟,而且一定是最漂亮的最受珍视的鸟,并不是什么寄居在房檐下时时刻刻担心被人赶出去的麻雀。

      月森久是有家的。

      国小的某一年,月森家出了一件大事。

      那之后,月森久从京都转校到宫城上学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及川彻第一次正式的,完完全全的输给了排球馆的高年级生。

      属于他的呼风唤雨的王国从城墙那里倒塌了一个小角,即使好像所有人都没有那么在乎这件事。除了月森久。

      对手以一种相当从容的态度离开了排球馆。他对这件事记得太清楚了,以至于往后输给牛岛若利的很多年里仍然能想起这一幕。

      那一切都和今天一样拥有奇异的相似性,仿佛是命运的谶言一般。

      牛岛从容不迫淡定如初的仿佛战胜他是太阳从东边升起地球是圆的一样,是最简单不过的真理。

      他痛恨极了这种漫不经心的从容。

      所以才会讨厌牛岛若利那么理所当然的说“你应该来白鸟泽”啊!

      我是很想要赢,想要证明我自己是不比小飞雄差的二传!

      但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能用赢来衡量的。

      而这一切明明月森久是最明白的才对。

      那时候,在轮番被父母姐姐安慰着对方拥有着年龄身高技术的优势等等之后,月森久平静的给他撞伤的腿擦药。

      他瘫倒在床上喊她,你怎么不来安慰我。话说出口又后悔,觉得自己太,太怎么样?他没想出来。

      “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偏着头看过来,绿眼睛眨来眨去,闪烁的很碍眼。

      “反正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对不对?”她这样笑着,脸颊的婴儿肥堆起来,洋洋得意的狡猾。

      “年龄,身高,技巧,阿彻你才不会被那些说法影响呢,你也不觉得因为这些对方就能理所当然的赢你了。所以我根本没必要去劝你这些话。”

      是的,那都不是别人能认为能理所当然赢他的理由。

      及川彻从来不会觉得因为这些理由,自己就会顺理成章地输。

      “你之后总会赢的,我呢,还是省点口舌吧。”

      他这才心满意足了,又有了力气去笑着宽慰为他受伤怒气冲冲的父母。

      所以才会格外的接受不了吧?

      所以当时吵架才讲的那样难听吧?

      所以……说再多的所以都只是借口啊。

      说到底,是他根本不能接受月森不信任他会赢,也不接受月森为这种事情再去低声下气的去求人。

      看到月森像最开始一样揪着衣角拢着手对着完全可以说得上是手下败将的人鞠躬,他第一次产生了难言的恐慌。

      是我还不够强吗?

      还是说你也根本不相信我能战胜那些人呢?

      有些事情并不是赢了就能决定的,有些话也不是说了就能做到的。

      到底为什么她要为了我变成小时候的样子呢?

      即使后来明白月森久所做的事并不能称之为作弊,但对于他来说仍然是莫大的,可以称之为侮辱的行为。

      明明是你自己说了相信我会赢的。

      很多年后的现在,他仍然会有这样的委屈。

      从国小吵到高中的七年里月森久再没来看过他打排球,也并不是不失望的。

      他是最明白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的,尤其是对月森久说这种话。

      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和她仍需要住在及川家的原因,或许那时之后他就不会有机会和小久说话了。不,那倒也不一定,本来就是他一直死皮赖脸的找月森说话来着。

      他们只是默契地共同忘记了在彼此之间再提排球的事。

      他有时候想其实这样也并不坏,起码她不会知道自己这么多年输的这么惨吧,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哭了。

      毕竟,他想了很久的那些年,才意识到,她哭的时候总是忍着眼泪,拼命的眨着眼睛要把眼泪眨回去。

      也终于记起来,说着自己要省点口舌的小久那时候声音或许是打着颤的。

      所以为什么一个根本不喜欢排球的人会又去了解排球呢?

      即使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起码也是有可能的吧。

      对那七年耿耿于怀的人,不止我一个,是吗?

      他在一路疾驰的回忆里缓慢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月森抱着被子弓着背蜷成了很小一团,瞧起来可怜兮兮的。

      他跟往常一样凑过去,捏她的脸,喊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你迟到了七年了。

      不,是我距离那个哭也要偷偷哭的小女孩已经迟到了很多,很多年才对。

  • 作者有话要说:  吵架这回事两个人吵架的点反而是不一样的,很有趣。(你)
    及川其实是要比小久好面子一点的,小久反而要比他坦率,不过很明显两个人在面对彼此的时候都很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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