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保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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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睡在柴房的少年被山竹爸拎起来帮忙开张。
“咱们家是卖首饰的，在镇子上有个旺铺，因为生意不错所以经常被偷东西。你的活计就是帮我盯着那些没有钱来店里顺手牵羊的穷鬼，一看到就控制起来，然后报官。”山竹爸嘱咐道。
“哦。”少年随口答应。
“我帮你看店，你就不收我的钱了，是不是？”少年又问道。
“没错，就是这样。”山竹爸没想到少年居然能理清这关系，好像没有想象中的傻啊。
“那么，如果我抓住小偷，你是不是应该给我钱、让我睡房间里，而不是睡堆木头的地方。”少年举起食指，豁然开朗。
“等你能看好店、抓住穷鬼再说吧。”山竹爸恶狠狠道。
“哦。”少年若有所思。
从村子到镇上集市也就不到二刻钟脚程，山竹爸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让少年很是担忧。
“你，身体差，为什么出门。”少年想要劝他回去，“你回去，我看店。”
“没事儿，我看上午，等中午回去后，就换山竹妈看店了。”山竹爸喝了口水顺气。
“人老了身体本来就虚，昨晚还挨你揍，自然更不成了。没法子哟，穷人不勤快点就只能喝西北风了。老夫为难就在于，富是没有，穷又不彻底，偏偏有那么个铺子和几亩地，总想着多做些就能多赚，一来二去把自个儿累成一身病，心里还总怀有遗憾。不过勤快还是比懒惰好的，不然到了秋收如果付不起农工的工钱，还得吃官司。”山竹爸很少被人关心，少年顺口一问，就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你真是，不容易。我今天会尽力帮你的。”少年对昨日的鲁莽很是愧疚，但转念一想，蓝蓝有苒生留给她的钱，上次赶集的时候想买什么都付得起，就又放心了。
还好蓝蓝不像山竹爸一样穷，不然他会很担心的。
想起这个，也不知道那个猫窝有没有被王婶丢掉。
少年攥紧了拳头。
山竹爸打开店铺，为少年介绍起东西的价格，“我这儿的货是整个镇子品质最高的江南货，进货价全部超过十个铜板，做的是家境殷实的大小姐、小媳妇儿生意。别家的都是粗制滥造、假冒伪劣，进货价连两个铜板都没有，贪小便宜的村姑最爱他们那种。但是我良心好啊，所以卖出的价格很低，所以如果有不长眼的客人砍价的时候，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全部都是一口价。客人进来的时候就说‘随便看看’，问价格就说标的是实价一点都不能少，遇到买不起的就送客，明白了吗？”
“知道了。”少年老老实实地记住，听不明白山竹爸话语中的刻薄之处。
小店里只有一张凳子，山竹爸毫不客气地霸占了，也许是睡得太晚起得太早，不一会儿就打起瞌睡。
少年则模仿起看家小狗，挺直地站在店门口等待客人光临。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了位怯生生的小媳妇儿。
“随便看看。”少年按部就班走起步骤。
“你家的东西挺漂亮的，就是有点儿贵。人家的预算不多，只想买一样撑场面，你推荐哪个喏。”小媳妇儿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直视少年的脸。
“这家店不是我的，我只是看门的。全部都是整个镇子品质最高的江南货，进货价……”
少年的背书行动被山竹爸的大声咳嗽打断。
“夫人想看什么货？”砍了少年一眼后，山竹爸一步抢在小媳妇儿面前，换上谄媚的笑容，哪还有半分方才开口“村姑”闭口“穷鬼”的市侩模样。
看不到帅哥，小媳妇儿也不扭捏了，干巴巴道“要那种买回去特别值的，戴在身上别人能一眼瞧到觉得好的。我首饰不太多，还请老板帮忙精打细算。”
山竹爸带着敬意端详了一会儿小媳妇儿的体貌特征，“夫人您虽然打了耳洞，但是贴面耳，戴耳环漂亮是漂亮，别人却不太能看清楚。镯子虽好，但冬天遮得严实，用来撑场面也是低调了些。所以我比较建议夫人您看看项圈或者吊坠类的饰品，比如这件芙蓉石串成的璎珞，晶莹剔透，粉粉润润，既贵气，又不过于累赘。女人看了都想要得到同款，但小店只有一件，您买下后就拥有了镇上独一无二的美丽。”
小媳妇儿心动了，拿起芙蓉石璎珞在胸前比划，“确实好看。小哥哥帮我试戴一下呗。”
山竹爸猛地给少年使眼色。
少年虽然疑惑明明这么长的项链直接套头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人帮，但既然山竹爸都这么努力地示意了，他也不好拒绝。
于是他拿起芙蓉石璎珞，照着小媳妇儿的头套了下去。
抽手时，小媳妇儿嘴巴一撅，轻轻擦过少年青葱般娇美的手指，随后得逞地笑了。
少年有些说不上来的不悦，想发火却找不着出口。
山竹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嘿嘿嘿地笑了，“果然很衬夫人您，原本就十分的美貌愈加容光焕发，加成到十二分，您的姐妹看了后一定会很羡慕您的。”
“哦，是吗？小哥哥觉得呢？”小媳妇儿推开凑上来商业吹捧的山竹爸，直勾勾地看着少年——方才的顺利着实给她壮了色胆，她在丈夫那儿都不敢那么奔放。
被老板夸没什么，奔着钱袋说的客套话罢了；她更希望被这个刚才服务过她的小帅哥夸。
“确实好看，很适合你。”少年老实道。
小媳妇儿笑开了花——这是她成亲以来最快乐的一天，比从丈夫那儿得到这笔置装费的时候更快乐。
她第一次诚实且勇敢地拥抱自己的欲望，诧异地意识到原来心动的滋味比直接的男欢女爱还要令人陶醉，这让一向喜欢讨价还价的她头一回痛快地买单。
在一旁默默关注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在山竹爸的鼓舞下，她们一拥而上，甭管有没有购买计划，一件件地试戴起山竹爸推荐的、由小帅哥亲手帮忙戴上的饰品，最后全都在这家首饰店买了一件以上的饰品，心满意足地离去。
等到换班交接时，山竹爸沉浸在工作岗位上，压根儿不舍得换。
少年一头雾水，“为什么那些客人明明很喜欢打扮，却都不会戴耳环、镯子、项链，好奇怪。”
“问那么多做什么，人家是客人，要你帮忙又不是要你命，服务客人原本就该是你的活计，少说话多做事才能赚到钱，懂不懂啊？”发号施令了一上午的山竹爸过足了大老板瘾，苦口婆心地训斥起自己的小伙计。
“可是做事的一直是我，你一直在说话啊。”少年再次疑惑道。
“那换你来给客人们介绍首饰？”山竹爸鄙夷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少年想了想，自己确实对那些东西一无所知，能做的事情除了看店，也只剩给人佩戴了。
所以当山竹妈以为山竹爸被人打死在路上，带着山竹兴冲冲地赶过来奔丧时，映入眼帘的是这么一道光景——
十二三个娇滴滴的女人将空间极为有限的小店挤得水泄不通，她们或伸展着长短不齐的脖子，或抬着粗细不一的手腕，或将脑袋贴到少年手上，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
噘嘴和手抖这种自然而然的事情当然不会有人蠢到错过。
山竹妈心情相当复杂，一方面她为自家生意好得空前而振奋，另一方面，她恨自己没有立场加入……
还有一方面，她很了解自己女儿，沉默了半天必然酝酿起惊人的爆发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声如雷贯耳，伤害着整条街每一个人的耳膜。
喊完一嗓子，山竹意犹未尽，狰狞着面孔欺身上前随即吓死一个搔首弄姿的客人。
“带个镯子用得着挽那么高吗？体热就去咽冰块！”
“带条项链撅什么嘴你就撅？”
“手拿开！是你老公吗乱摸什么呢？这里是首饰铺，不是男妓馆！”
“蹭什么蹭！脸痒就去抓药！”
终于将一众醉生梦死的客人赶走后，山竹走向少年，“啪”地一声赏了他一记大耳刮子。
“你怎么就那么贱、不懂拒绝！那些女人一个个对你想摸就摸、想亲就亲，你是卖的吗？”
明明被辜负的是她、伤心的是她、愤怒的还是她，为何这傻小子还能摆出一副震惊、失措的模样？男人太会演、太恶心了！
她就不该色迷心窍把此人带回家，徒添伤心。
其实在她发完火后就已经意识到，首饰铺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口碑和生意，可能已经被自己的粗鲁的行径断送了。
这都是傻子的错，明明脑子没长好，脸蛋儿却还要到处勾引人，简直是狐狸精、红颜祸水！
此时的她根本分不清是傻子更贱，还是自己更贱。
“走啊，滚啊！”山竹气得头晕脑胀，一个劲儿将少年往外推。
不明所以挨了一记巴掌和一顿责骂的少年既郁闷，又委屈，顾不上和山竹爸讨价还价的计划，拔腿狂奔，很快就消失在人海中。
躲在人群中看完正常大戏的□□打算偷偷跟上，为自己讨最后一口吃的，却被眼尖的山竹用刻毒的眼神喊了回来。
——傻子，你自己保重吧。
□□悲哀地想。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