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话 追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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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黑色的梦。
混沌中，似乎连自我都完全迷失，只是下坠，下坠。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声音，模糊却尖锐，能够听见却分辨不出内容，终于化成了嗡嗡一片，刺激着仅有的意识。
我，到底是谁？
我为什么，在这里？
是梦，还是现实？
或者说，我根本就是这混沌的一部分？
无需再有任何的思考，就这样沉沦，最终变为永恒的虚无……
永恒……虚无……死……
仿佛是触摸到了记忆深海里的最脆弱最敏感的部分，她没来由一阵撕心裂肺的生疼，然后，醒了。
睁开眼，昏黄的灯高悬在天花板上，散发着死一般的光芒。
梦中的疼痛化为了现实的痛楚，一点一点地在撕咬着她的神经，如同是要向身体的所有者宣告自己的存在一般强硬、毫不留情。
“醒了吗？”有一个温柔的嗓音从耳边传来，宛如是很久很久以前，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母亲为她而唱的催眠曲般轻声细语，包含着温暖的情感。
“身体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温柔的女声继续问道，“你，能说话了吗？”
她勉强将僵硬的脖子微微动了动，抬眼之后，继而望到了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将长长发辫系在身前的端庄女子。
“卯之花……队长……”她张开嘴，努力吐出了这几个字眼。对应着眼前的女子，她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
“太好了，你终于恢复意识了。”卯之花队长大大松了口气，“身体上明明没有什么大碍却总是醒不过来，我还以为……”
“身体……？”身体……
她的脑海中蓦地闪现出一些零星的残影，破碎的大地，破碎的尸体，以及，那一张破碎的最熟悉的面孔。
她觉得身体的某处突然涌上来了一股激烈的感情，是痛苦，最深沉的痛苦，即便是残害自己的□□也无法忘却的痛苦，以海啸般的速度淹没了她的思绪。
“千……里……”
“千里……”
“千……”
她的手深深地插进了厚实的床板，指甲发出“嘎嘎”的响声，相继断裂，殷红的血染上了雪白的床褥。她的身体痉挛般的不住颤抖，呼吸急促，脸色惨白，如同是掉入深渊的溺水者，又好像是被关进了某个真空的牢笼。可这里，明明是救护所，明明是瀞灵庭里最能让人安心的所在。
“冷静下来，千瑠，慢慢地做深呼吸，我在这里，听我的指令，你不会有事的。”卯之花队长一把握住她染血的手指，紧紧靠在胸前，一方面是以防她在作出自虐的举动，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够给她一些鼓励和安慰。
可是，这些非但没有缓解她剧烈的症状，反而连卯之花队长的手指都被抓破了。
“千瑠，你振作一点！”
她闭上了眼睛，大脑中一片混乱。耳边传来了卯之花队长焦急的呼唤声，她能够听到，却分明没有听进去，心中只是不断地闪现着一个念头，千里，死了。
千里死了。
他微笑着冲自己伸出手，一如往常地说着“一起回去吧”，就好像曾经他们还没离开流魂街，日子永远是清贫而恬淡。好几次，他们一起在草鹿区的后山忙于采药忘了时间，直到日落西山。
她还记得那时他的眼神，充满了冬日阳光的温度，他挺拔的背影被夕阳染成了金色，黑色的头发迎风飞扬。
“一起回去吧。”
温暖的话语，将冰冻的灵魂包围，如今却早已是昨日黄花。想要再次聆听，却蓦地发现，唯有自己被留在了原地。时间无情地将过去的幸福抛下，迎向无尽的没有光明的未来。
“千里……”她的话卡在喉间，想要吐出来，却终究化为了含糊不清的呜咽，依依呀呀地徒然地任声带发出无意义的震动。
“勇音，快去准备镇静剂，这样下去千瑠会撑不住的……”
“是！”
卯之花队长的命令声，慌乱的脚步声，在这样一个平静的黄昏里，从四番队综合救护所的一间普通病房里传开，惊到了庭院里几只啄食的鸟雀。
鸟儿振翅，义无反顾地飞向广域的苍穹。
万里无云的天空下，瀞灵庭再一次迎来了平静安逸的夜的驾临，一如先前，没有任何不同。
在那之后又是几天，综合救护所再度发生了小骚动，不过这次，不是病患病危之类的麻烦，而是，有人失踪了。
“勇音，你怎么就不派人好好看着她？”救护所的走廊上，即便是卯之花队长那万年不变的温和嗓音，此时也不免镀上了些许抱怨。
“我很抱歉，卯之花队长，只是稍微移开了眼，她就……”虎澈勇音，四番队副队长边紧跟，边不住地道着谦，即便自家队长不再责怪她，她心中的悔意一时半会也是不会消散的。
“千瑠的精神遭受到了想象之上的创伤，我真怕她会想不开……”卯之花神色严峻，眉宇紧皱，“总之，你多抽些人手去搜寻。无论如何，在事态没有变得严重起来，必须找到她。”
“遵命。”虎澈勇音一阵疾走，冲出了救护所。
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像蝼蚁，像草芥，那样的活着，能够说是幸福吗？
她曾经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可是，总是没有办法得到答案。她想要仰望澄空，却终究只能匍匐在地，渴望着遥不可及的未来，现实却在她面前筑下了一道高墙。
那么，就让灵魂得到解放吧，跨越无限的阻隔，散于这无穷无尽的大气中、灵子中。然后，在永恒的循环往复之下，在小小的机缘巧合之下，也许，一个全新的自己会再一次生成，虽然，那也许已经不能称作是自己了。不过至少，她可以得到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在认识千里之前，她早已有了这个想法，只是和他的相遇，却打乱了她的心绪和全部的想法。
原来，卑微的活着，也不尽然全是痛苦的。在充满杀戮的丑恶的浮世里，也会有人性的闪光点，虽然，那只是些许少的可怜的，甚至没有萤火光亮的小小光芒，却足以支撑起她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但如今，那名为希望的最后一根支柱，已经毁灭了，消散了。回归大气，融化在风里，随着雨滴降落到大地，化为一棵树的叶片，化为一株花的花蕊，化为千千万万的灵子，无处不在，却也不在任何地方。
那么，她是否也要同他一起随风而逝呢？
也许在无尽的轮回里，在无尽的循环中，随着千千万万的灵子上升，下降，他们终会有所交集。也许是花与叶，也许是风和雨，也许仅仅只是擦肩而过，但在永恒的法则里，他们永不分离。
正当她一个人陷入沉思的汪洋大海时，远远的一个苍老而严厉的声音唤起了她的心神。
“你在做什么？”
她没有回答，依旧昂然挺立，站在悬崖之上，独自一人，倾听风的激烈碰撞。
声音的主人见没有得到回应，便加重了语气，“这里是一般人禁止进入的区域。明白了就速速离开吧。”
她轻轻侧了侧头，似是轻蔑地看了来人一眼，竟淡然开口道，“我在看星星啊。”
她回答的，正是先前的第一个问题。
“在双殛上看星星，还真是不怕死。”苍老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评论道。
她转过身，望了来人一眼，然后出乎预料地迈出瞬步，拔刀朝这位不速之客头上砍去。
对于她的突然行动，老者像是早就胸有成竹，他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拐杖朝上一抵，只轻轻一移就成功化解了对方来势汹汹的进攻。
“想死吗？”老者平缓的语气，仿佛不过是在谈论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她依旧不作答，而是将刀斜斜地朝老人的腰间挥去。
“竟然敢朝老夫拔刀相向，真是有胆。”老者再次不慌不忙地避开，接着道，“不过，连斩魄刀都没有始解，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伤到老夫一点皮毛的。”
“你是自信过头，还是，根本无法始解呢？”老人一眼看破了她毫无章法的进攻的破绽，一挥拐杖，便将她的斩魄刀架住，继而打飞出去。
她的心头一动，忽而抬起手，“破道之四，白雷。”
一道白光从掌心飞出，直直地朝着老人面部而去。
然而老者只是一抬拐杖就轻易挡了下来。
“正因为你的无力，他死了。”老者似是不经意道。
“闭嘴！”她终于忍耐不住，低声吼道。
“不敢面对现实吗？”老者冷冷道，“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睦月千里！”
“闭嘴！闭嘴！”
“不想承认吗？要是你有好好学习战斗技巧，要是你在真央时有努力学习，要是你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也许他就不会死得那么悲惨……”老者依旧不依不饶，尖刻的话不住地从嘴里吐出。
“闭嘴！闭嘴！闭嘴！”
她痛苦地弯下了腰，双手抱住头，好像想要把头埋进地里似的佝偻着身体。
“后悔吗？不甘心吗？”老者缓步走向前，眯着眼睛道，“那么只要变强就可以了。”
“即使变强了千里也回不来了，有什么意义？”她歇斯底里地大叫。
“至少，他的抱负，他的心愿，你可以替他实现！”
“我……吗……？”她幽幽抬起头，仿佛是看着陌生人般重新审视着来者。
“当然是你，除此之外，还有别人吗？”
“我……能行吗？”
“不行也要行，因为只剩你了。”
“我……必须……”她缓缓站直了身体，迷蒙的目光忽而有了焦距，“用这具被拯救的身体……用我余下的生命……”
“这样就好。”老者轻叹，转回了身，“下定决心之后请来找老夫。你应该明白老夫是谁吧。”
她微微苦笑，“您真太抬举我了，山本总队长。”
凄风拂过肃杀的双殛，无穷的夜幕之中，星星宛如钻石般闪闪发光，触手可及。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九话 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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