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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鹅的清白 ...

  •   第二日,习容精神奕奕地起来时,京中派的人已经到达临冶多时,正有条不紊地接管起临冶庶务。

      鄢州并其余几州联合发兵,由辅国大将军带头,围剿清州去了。

      太后另派了新的将军负责护送习容往皇陵去,而海府众人也被关入囚车,只等着午后押送回京由大理寺审理。

      习容自己穿好了衣服,推开房门一看,毒辣的太阳已将这片大地炙烤多时,庭院中那对原本栖息在海棠树上的鸟儿也不知躲哪庇荫去了。

      “陛下您醒了。”砚青笑吟吟地端着一盘柿子走进屋里:“刚摘的柿子,可甜着呢,陛下可要尝尝?”

      她不说倒还好,一提起吃的,习容饥肠辘辘的腹内应景地响起一阵动静。

      砚青捂着嘴偷笑:“都这个时辰了,原先温着的早膳想必是吃不上了。”

      “砚青姐姐笑得这么促狭,想来是午膳颇丰盛呢。”

      习容捡起一个柿子用衣袖随意擦了擦,心里念叨一句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真正入口时却满足地眯起眼睛:“真甜啊。”

      砚青抿着嘴笑,见习容嘴边吃的都是柿子汁水,忙不迭抽出帕子替她擦脸:“六公主亲自盯着呢,说是什么江南的焖汁酥肉,蜀地的辣子鸡块,奴婢闻了一鼻子,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习容匆忙把嘴里的柿子肉吞咽下肚:“六姐不曾跟着回京去吗?”

      砚青轻轻摇头:“六公主非说要跟着您往皇陵去祭拜先帝,奴婢劝她在临冶先把伤养好,公主也不听。”

      习容有点明白刘苋的心思,她面上看起来软和,骨子里却是执拗性子。
      身为皇室公主却沦为阶下囚,她总觉得玷污门楣,让皇室蒙羞。

      古代又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习容扯了先帝托梦的幌子,刘苋多半也是真的相信了。
      一想到自己这个不孝女让父亲在地底下也为她不安,刘苋是又愧疚又感激。

      习容叹口气:“宫中可有派太医过来?”

      “有的,太后娘娘亲自指了太医令过来呢。”

      砚青见习容的兴致又落了下来,连忙说起别的。

      “听说府中许多厨子都是海家从前在各地强行带回来的,其中有个江南来的厨子听侍卫们说陛下愿意放他回去,与家小团聚。喜得跟什么似的,非要把传家本事使出来,给陛下您添菜。”

      习容听得皱眉:“这海家还真是作恶多端。”

      “今日一早李刺史便盯着人去往市井贴榜,告知百姓三日后可去县衙伸冤,陛下要为他们做主。”砚青将从采买处听来的消息说出,倒是真心替百姓们高兴。

      “奴婢听说城中代写书信的书生们摊子前围满了百姓,都是要花钱代写状纸的。”

      习容笑了笑,心里却还是不太得劲。普通百姓正常伸冤竟然成了奢求。天高皇帝远,百姓生活如何,竟是要看各州的权贵是否心慈。

      中午用过膳后,习容便告知刘苋自己要在临冶停留几天,亲自盯着官员受理百姓之事。

      顺便也叫刘苋好好修养几日,免得舟车劳顿后伤情加重。

      刘苋温声应了,午后习容往县衙去巡视了一圈。路上百姓见到她时,人群里竟有人摘了花往习容身上丢。

      禁卫军苦不堪言地提高了一百八十度的注意力,防备着周围。生怕冷不丁就有暗器混在野花里,伤了陛下。

      时间很快到了三天后,习容一早就醒了过来。盯着床幔发了会儿呆,才起身穿好衣服,叫人将洗漱用品送进来。

      到县衙时,门口已经被百姓们给围了个水泄不通。禁卫军头领连声喊了数次的‘安静,让让道’,才总算有百姓注意到他们。

      习容挤进县衙之后,站定了才注意到自己的帽子被人群给挤歪了。

      新派来的小将军满脸不爽,若非习容勒令不许他恐吓百姓,早就命人将那群刁民抓起来以儆效尤了。

      只是习容依旧乐呵呵的,小将军万分不理解这种在百姓眼中丧失威严的行为,为何会叫陛下生了乐趣。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速速道来。”

      惊堂木一拍,大理寺少卿威严的目光将抱着野鹅的老汉吓得一哆嗦。

      “草民……草民李三启禀青天大老爷,额要告海家管事……他……他恶意奸了额家的鹅。”

      李三磕绊的话逐渐顺溜起来,说到后面一脸正气地控告道。

      因着今日是陛下亲自旁观审案的日子,又是第一天,县衙门口里里外外围满了人。

      李三的话音落下,瞬间引发了围观者或高或低的嘻笑议论声。

      “李三,他们一个是人,一个是鹅,你莫不是得癔症了?”有人不客气道。

      “是啊,你别再浪费时间了,要是再说那些不着调的,看陛下和青天老爷怎么罚你。”有人跟着起哄。

      也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揣测道:“真的假的?不过话说回来,我的确瞧着那管事不对劲。平日里他就贼眉鼠眼的,没想到真是这种人啊。”

      场外的嘈杂声越闹越大,那些不着调的言论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大理寺少卿的耳朵里。他黑着脸抬手,又一把将惊堂木拍下:“肃静!”

      “李三,你说管事……糟蹋了你的鹅,可有凭证?”大理寺少卿牙疼地问道。

      李三诚惶诚恐地望着他,许是大理寺少卿脸上的冷意太重,李三立刻把求救的目光投到了一旁,满脸写着温和好欺负的习容身上。

      “陛下,您要给额做主啊!”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阐述起来。好半晌,众人才理清楚他和海府管事的恩怨。

      原来二人是邻居,海府管事一家子老小就住在李三家隔壁。李三家小孙子前不久偷了管事家儿媳妇养的大白鹅,悄悄捉去拔毛烤了。

      后来管事家儿媳妇久久不见白鹅归家,出门去寻时,才在湖边见到一地的鹅毛与鹅血。往附近邻居处一问,才得知是李三家的孙子将鹅烤了吃。害怕被人发现,还专门把吃不完的肉丢给城中的野狗吃。

      这下可气坏了管事家的儿媳,回家一通告状后,管事一家往李三家大闹一场。李三打了孙子一顿以后,花钱从城外的农户手上买了两只野鹅回家。

      公的一只赔给了管事家,母的一只留在自己家里,养着下蛋。

      原本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结果李三自家养的母鹅日日下两个蛋,这下就让隔壁管事一家心里不舒服了。

      他们丢的可是一只母鹅,结果李三一家赔给他们一只公鹅,他们怎么肯吃这个亏。又吵一架无果后,管事回家时正好撞见满肚子气的老妻和儿媳。

      于是他就出了一个馊主意,每日等隔壁李三家往河边放鹅时,他们就故意把自家的公鹅也带过去。

      李三一家攒的蛋是要拿去卖了补贴家用的,自然不会摸了就吃。于是一段时间后,李三发现母鹅下的蛋竟然被它孵出小鹅来了。

      这个时候管事一家又气势汹汹地闹上门,非说那小鹅是他们家公鹅的亲骨肉,必须认祖归宗。

      李三被他们的无耻惊呆了,可偏偏城中养野鹅的就只有他们两家人,一时就落了下风。

      事后他越想越气,正好赶上海家被抄家,他也跟着众人一起来县衙里告状。

      李三黑黝黝的脸上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瞧着好不委屈。

      “青天皇帝大老爷哦,那土匪一样的人家日日蹲着额家的鹅下蛋,一下了蛋就抢过去说是他们家公鹅的骨肉,欺负额是个老实人啊!”

      围观的群众听到这里,不免又是一阵嬉闹。耳边都是笑声,李三也不怯场,扯着嗓子继续哭:“额就是可怜额家冰清玉洁的鹅啊,被糟蹋了不说,连亲骨肉都被夺走哦,额可怜的鹅啊——”

      站在人群前边的一个书生感叹:“虽说这事荒唐,可转念一想,管事用接回自家骨肉的名头抢走鹅蛋,李三怎么不能为了自家鹅的清白伸冤呢。”

      “可不是。”他身边的一个中年人调笑道:“黄花大闺鹅的清白都被那野鹅夺走了,要换成我家,我非提了刀去讨要说法不可。”

      “那李三不是说一对野鹅都是从同一个农户手上买的吗。”今日难得没有在菜市场卖猪的屠户说:“说不定那对野鹅本身就是一对,反倒是李三将它们买下后,因为两家的恩怨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鹅。”

      这话又引起众人一阵笑声,堂上的大理寺少卿却远没有他们那么好的心情。

      沉着脸叫人去把下了牢狱的管事提来,又吩咐人将犯了事的公鹅押上堂。

      一阵兵荒马乱后,管事跪在李三身边,抓着使劲扑棱翅膀的公鹅喊冤:“大人,草民家丢的本身就是母鹅,这李三还草民一只不能下蛋的公鹅不说,还反过来诬告草民。求大人做主啊!”

      这可真是一团糊涂账,大理寺少卿的头都胀疼了起来,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处理。

      一时犯了难,眼神就不自觉瞟到给他制造了难题的习容身上。

      “陛下,不知您有何高见?”他讪笑着问道。

      不光是他,县衙外的百姓们也跟着看向了习容。

      他们听了这一脑门子官司,也愣是想不出该如何解决。可老人们说皇帝是上天之子,想必能很轻松地解决他们这些小人物的纠纷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鹅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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