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新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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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旨意实在出人意料竟真的让一个女孩做了太子的伴读，简直是匪夷所思。
崇学馆中，老太傅祁尚义看着蔺如鸾那明眸皓齿般的姿容没有一丝好感。毕竟作为科举取士的典型，纵然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熟读经典史籍亦能深明大义，然而作为诗书礼教的继承人，难免更加的重视规矩和传统。女子与男子共同学习着实挑战他的神经。男有男责，女有女德，方才符合社会秩序嘛。
不过这毕竟是在皇宫。皇家最重规矩，也最是喜欢破坏规矩。
在这皇权之上的世界，他一个臣子既然起不到规劝的作用，也就只能接受了。皇帝可以任性，然臣子却是不可以的。幸而蔺如鸾不过一介孤女，想来也翻不出什么花浪，如此想来，便也能坦然接受了。
除却卢师仁，傅怀之（应该说是他的同胞兄弟傅翊）等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蔺如鸾。虽然他们同在东宫多年，然男女有别活动的区域被刻意分离开来，也就卢师仁仗着是她的表兄能不时走动也为此得了个爱和兄弟们吹嘘自家表妹的毛病，今日得见方知卢师仁没有吹嘘，这个表妹确实招人稀罕。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皇宫之中诸多美人，自家也是美人云集，区区颜色并不足以叫人高看一眼，也就年纪尚小的杜明瑞频频朝她这边张望，显得心不在焉。钱朗也有些意动，美好的事物总是动人，不过他自知高攀不上倒也能守住本心，踏踏实实的学习，是个和他爹一样务实的性子。
祁尚义见此走下堂来，不动声色地敲打一番，没说什么，倒是给他留足了颜面。杜明瑞心领神会收回心神很快便进入状态。
祁尚义神情自若重新站回堂前执经讲书。其言精悍乃治世之言，几名学生皆聚精会神颇有所得，然蔺如鸾未曾接受过此类教育，常蒙昧无所适从以至于茫茫然似有无形之墙将她排挤在外，学无所学。
祁尚义见此心中蔑视之亦颇为自得。女子便是如此，见识浅薄如井底之蛙、笼中之鸟如何能知天下。天地阴阳之道便在于此，安于本分遵循天地的规律才是天下男女该做的事情。
蔺如鸾敏锐的察觉出他的态度，反倒放下心来，并未急于表达自己的不满而是静下心来翻看起书中的书籍，一点点的标注出自己的疑难困惑，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反而将其他人排除在外，自得其乐。
祁尚义见此自然是任她自生自灭，毕竟不是正经的学生，没什么好在意的，学堂的氛围便自然的分成了两个世界。
下学之后，赵无疾关心道：“鸾儿可还习惯？”
杜明瑞眼中散发着殷切的热芒，跃跃欲试。
蔺如鸾眼睑低垂摇摇头老实道：“今日所学未得门径实在难懂。”说着将手中书籍递给赵无疾其中有她所做的笔记。
“没事，我可以教你啊，保管你一学就会。”杜明瑞脱口而出。
“去去去，”卢师仁第一个不答应，毛头小子还敢肖想他的表妹简直就是做梦，一屁股将人挤出了人群说道“我看哪还是怀之靠谱。”
被提名的傅翊不动声色，他可不是一个将军之子能说动的，大将军也不行，他也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呢！
“怀之，这几日便麻烦你替县主补习功课了。”赵无疾覆上书籍，心知蔺如鸾是个渴求知识心气高傲之辈，亦愿意成全于她，至于结果如何便看她自己了。
“是。”傅翊领命，不卑不亢沉着稳重，不亏是豪门贵子。他与赵无疾有三四分想象，承袭于傅氏一脉的眉眼在他的身上显得深沉内敛，虽让人惊艳却绝不会让人误以为轻佻流俗，颇有一种禁欲的风味。
“那便有劳大公子了。”蔺如鸾行了一礼十分客气。
“县主客气了。”傅翊亦是十分端庄客气。
“这就好了！表妹你放心，怀之是有真本事的，绝不是杜家那个毛头小子能比的，你肯定能学到本事的。”卢师仁大嗓门子一嚎倒是打破了这份沉静。
“喂，你怎么还捧一踩一呢，我也不差好吧！”杜明瑞不高兴的指责道。他倒是不敢踩着傅怀之的名头上位，无论是地位还是能力傅怀之确实比他要强，他也不是那等会歪曲事实的人，但被卢师仁这样踩拉还是会生气的，而他本身确实有生气的资本。
“嘿嘿，我就随口说说。”卢师仁无辜的摸摸脑壳，不敢再火上浇油。他虽然直愣但拿笔杆子的他还是不敢得罪的，尤其是有地位的笔杆子，这也是他们卢家的一贯作风。也因此卢家在文官之中风评还不错。
两人也算是发小，杜明瑞也不会上纲上线，给了个台阶便梗着脖子下来了，一场口角自此销声匿迹。
明亮的内堂之中，蔺如鸾跟着傅翊学习，赵无疾则在处理公务。他将自己的书房划出一小片地方给她学习，她毕竟是女子总不好与傅翊单独学习，这样倒是能少些风言风语。
傅家从来都有双生子的例子，只是作为世家大族，继承人怎么能有一模一样的存在呢，要么出生时便弄死，要么一明一暗一远一近的养着，一府之中倒有两个天地。
这一代作为嫡长子的傅怀之也有自己的同胎兄弟那便是傅翊，两人凭着先天之便时常换着身份体验着对方的生活，一人享受两份人生还挺刺激。只是两兄弟好像过于均等了，一样的相貌一样的资质，一样的沉稳庄重，即便长大了也时常叫人混淆，而这份乐趣也只有两兄弟彼此分享。
傅翊倒是尽职尽责并没有因为蔺如鸾是个丫头片子而敷衍她，而蔺如鸾的问题和学习进度时常叫他惊艳，他的眼中她的光彩越发地炫目，颇有一种点石成金，雕琢璞玉的满足感。
学堂之上，蔺如鸾的眼睛熠熠生辉，周身散发着蓬勃的气度，这是初见时所没有的。看着她日渐的转变叫祁尚义惊奇不已。对她的关注日渐增多，似乎在见证一个奇迹在一个人身上发生并使之蜕变，世界在一个人的身上以另一种方式展现。他看不见但能感受得到，这种感觉让他的一些观念发生了转变。
祁尚义似乎逐渐接受了这个学生，不时在课堂之上询问她的看法，若有所思。然而他承认她的优秀与聪慧，但她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她实在过于仁善了，显得柔弱可欺，这不是一个上位者该有的品德。
幸而她只是一个女子，作为一个贤内助倒是绰绰有余，祁尚义对她越发的满意，一点点的暴露出了老人家的和善，圣人跌落泥潭却也乐此不疲。
引得卢师仁更加得意，频频对蔺如鸾大竖拇指不吝夸赞，他就说没有他的小表妹攻克不了的人！
凤栖宫中，皇后傅仪容看着她瘦削的小脸甚是怜惜。皇后还年轻，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只是那双眼睛越发地沉稳，少了朝气。岁月带给她的除了年龄还有华贵从容，这份贵重不再只是身份上的尊贵，而是权势浸染下的完全与她一体的气度。
这段时间为了迎合新的的课业，蔺如鸾实在是过于用功了，无可避免地减少了与栖凤宫之间的交流。赵善喜对此颇有微词，无奈这事是自己促成的只得隐忍下来，自己做的孽还能向谁抱怨呢！
“鸾儿今日可得多用些，瞧瞧这小脸瘦的。”傅仪容满脸疼惜，叮嘱道“课业上无须如此用功，允文允武那是他们男人的事，我们只要守好本分，世人并不会对我们苛责什么，照顾好自己才是头等大事。”
“是，谢娘娘提点，鸾儿知道了。”蔺如鸾轻柔地应声不做任何反抗。
“就是嘛！鸾儿，你这段时间都没空陪我玩儿了！”赵善喜抱怨道。
“喜儿姐姐放心，以后不会了。”蔺如鸾柔顺道。现在她已经有了应付学堂的本事倒也不用再急功近利。诚如皇后所言世人对女性并没有什么大的期待，她只要好好的做好自己，自由自在，一切都可以慢慢。
赵善喜听到她的答案甚为欣喜，这才是她的好姐妹嘛，之前的阴郁眨眼间烟消云散重新活跃起来。
时间眨眼而过，傅怀之已经不需要再辅导蔺如鸾了，而她仍旧在太子的书房学习，只是不总在此学习反倒经常被赵善喜约去玩耍，而后才来翻上那么一两本感兴趣的书籍。
她也会去向赵无疾请教，或着提些自己的见解，只是不会参与进他们之间的讨论之中，这也算是守本分了吧。
赵无疾对她很是欣赏，或许是因为她仁善的本性而常怀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她是真正会去思考体会百姓疾苦的人，是以她的建议常常重于人而轻于法（或者说是规则），仁善有余而刚强不足，而掌天下者又常刚强有余而仁慈不足，这也算是互补了。
‘幸好她并非男子，不然混迹于官场之上只怕是羊入狼群被吃得骨头都不剩。’赵无疾时常如此想着，幸好他能为她遮风挡雨叫她安然成长。不知不觉间他对她的护卫之心于悄然之中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