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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0.终曲(一)丨凝光 ...

  •   陌路,萤火纷飞。

      一晃就十月中旬了,陌路四季恒温,却只有这个月份会格外凉一些,赶上好日子也许会突降大雪,盖了满山头的白纱。

      廖三期自湖边经过,不远是呆坐的谢明非。

      这个月据说是铁骨睚眦某个老友的生日,也不知道这乌涯山君从哪听来的,说什么凡间那些热闹的节日都要点篝火来庆祝,于是心血来潮用一捧火种点了乌涯山,谁知热了之后自己并不喜欢,心头一烦便降了温。

      降过了辙的乌涯山下起鹅毛大雪,乌涯山君看着满漫天白雪甚是满意,从那之后,十月降温变成了惯例。

      今天便是那个好子日,也是廖三期的好日子。

      廖三期拄着拐走向陌路的尽头,这是他重伤之后第一次出来放风,只是一瘸一拐的,和他那“宗师”的长相有些不搭。

      自从谢明非回来,乌涯山君就请遍了无数能人异士,来来往往,接接送送,谢明非依旧双目失明,痨病似的沾不了多久的地。

      唯一的收获是所有的人都看出了乌涯山君的心思,虽说明非不过一片鳞甲,山君却真把他当了亲生骨肉一般。明非也开窍了似的,一改骄矜的脾气,整日在躺椅上听着乌涯山的湖水流淌,不吵不闹,不吭不响。

      廖三期掸了掸雪,今天来的人也不知道是谁,他倒是有些想念那一位了。

      想着,阵法一开,廖三期愣了一下。

      “廖叔。”

      想着谁,谁便到了。

      廖三期欣喜地打量着对方,几个月过去也没见什么变化,只是眸子带了些忧郁:“没胖没瘦,还是那个样子,要不是亲眼看你从小到大,真怀疑你是一个从画里走下来人,永远都不会变。”

      “大概是因为那个神魂,”谢烬静静看着四周的流萤,“本以为是福,如今却福祸相依。”

      “别这么说。”廖三期暗暗叹了口气,白澈下落不明,顾采生死未卜,再加上明非半身不遂,换做他可能恨不得三千愁烦一朝剃度,他挖空心思想要宽慰谢烬,最终也只是干巴巴地劝道,“我听说了二公子的事……你不要想太多了。”

      谢烬落下眼帘:“好。”

      “那个……”廖三期没话找话,“茉亦给的方子有效吗?”

      “有,”谢烬说,“基本都治好了。”

      “哦,”廖三期点点头,“那离溯光还关在水牢,怎么处理?”

      “谁都不要动他,他本也不是坏的,”谢烬说,“等小澈……”

      谢烬忽然哽住,廖三期不忍心看他这样,轻声咳了咳:“对了……地下婪城又盖好了,潘微近日抱来了一只狐,是个八尾,整天就在人怀里扎着不化人形。”

      前半句还有底气,后半句明显是道听途说,谢烬望向乌涯山湖,那个方向一片空濛,他的声音平缓而低沉,映衬着雪景:“廖叔,不必安慰我。”

      廖三期“嗨”了声,拄着拐继续往前走了:“我就不能给潘微打个电话?放心吧,过两天我去趟婪城,哄一哄就好了,那家伙顺毛驴。”

      这句似乎起效了,谢烬收回视线,压了压头:“谢谢。”

      廖三期摇头:“自家的晚辈理应自己看管,怎么能麻烦你,老朽无能,没法找到二公子的下落,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谢烬说:“好。”

      廖三期说:“明非那孩子……你要是有空就去看看他吧。”

      谢烬说:“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血魇招供出来那雪山温泉还在,他并不是天生的神魂,也许对明非有效。”

      廖三期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谢烬看着他:“廖叔……”

      廖三期好像猜到了,叹了口气:“你还是想离开乌涯山?其实乌涯山君虽然纵容明非胡来,但也没有插手过你和二公子的事,一直都是顺其自然。你不要怪他,他只是希望你更洗练一些,更能杀伐果断来替他掌管乌涯山。你看他都不舍得碰你,打明非却跟杀猪似的。”

      谢烬温柔地扣住廖三期的手:“廖叔,正是因为不怪,所以我才要治好明非,算是偿清他给我一命的恩情,不过我杂念太多,不适合乌涯山,从这里走了我打算去寻小澈,可能一时半会不会出现了。”

      “那就好,那就好。”廖三期感慨道,“你若真离开,我猜他也不会收回图腾封印,这东西在别人身上还真没什么用,在你身上还能有个存在的意义。”

      “嗯。”谢烬说,“我会常回来。”

      三日后。

      因为没有了白部长,谢烬主动带起了行动部,这一趟远行,那几个孩子也跟着一起了,算是给他们放了一个长假。

      雪山之路倒是并不坎坷,只不过这日子冷了,他们一路被雪追着,追着追着还是落在雪后,一觉醒来山都白了。

      一路上偶遇了一群野牦牛,黑色雕塑一般站立在静谧的公路上,熊纪舒小心翼翼地从牛堆里穿出来,像穿过了一个绝妙的世界:“真美啊。”

      “美是美,路况可不太妙。”康圆儿说。

      前面排了一条长长的车队,熊纪舒第一次开七人座大车,提心吊胆地滑行过去,近了却发现都是一串拉货的卡车司机,一个个刚睡醒似的,开着门拿着杯子刷牙漱口。

      “是夜里下雪压车了,他们不敢开,都在这等风雪过去。”小罗说。

      “前面不会有事故吧?”霍盈盈打开车窗,“空气真好,也不冷,我好想师父,师父最喜欢下雪了,一下雪就撒欢,带着我们打雪仗。”

      “哼。”谢明非拉着小毯子,嗤之以鼻,不过才出声音就被康圆儿暴打了一顿,谢烬也不参与,默默无声地看着外面。

      过了这一片车队,好像真的有事故,一辆车滚在路基下,几个人站在一旁不知道说着什么,熊纪舒刚庆幸过了危险路段,就发现前面的雪路变成了冰路。

      “打滑打滑!”

      “刹车,停停停!”

      闹腾了一通之后,车停了,但再开就开不起来了,轮胎陷在冰雪里,怎么都带不起来,不多时,后面排了几辆车,堵死了。

      “这,起不来啊。”熊纪舒焦急地踩着油门。

      车窗突然被敲响,有两个人示意落下车窗,霍盈盈还记着,这俩人刚才就在事故堆里说话来着:“你们是刚才那边的……”

      “别刹车啊小伙子,”其中一人说,帽子围巾裹得严严实实,说话瓮声瓮气的,“这地儿刹车走不了了,我们都堵死了。”

      “抱歉啊大叔,我们也第一次走这种路。”熊纪舒说。

      那人摆摆手,从后面车里要了个铁锨,把路两旁堆着的沙土铲起来,往熊纪舒轮子下填,又铲了些铺在前面:“开。”

      “这个沙堆是干这个用的呀,我还好奇怎么每隔一段就有一个。”霍盈盈说,“需要我们做什么嘛?”

      “那你们车里几个男的下来,”大叔招手,“下来推。”

      除了熊纪舒和谢明非,大家都下了车,很快就开了出去,几个人跑了几步没追上,加上高原反应,都有些喘,索性就在后面慢慢走了。

      那个大叔跟在他们后面走,霍盈盈感谢道:“谢谢您了,您回车上吧。”

      大叔摆摆手:“我走走吧,我们车坏那了,前面找个地方住一宿。”

      霍盈盈说:“您来办事?”

      大叔点头:“哎,办事。你别说话了,一会儿晕了。”

      大叔走得快,渐渐就赶上了前面的几个男的,交警又把他们拦下了,好像是说前面路不好走,雪还在下,不如就近住一宿。

      “我也要住宿,我带你们过去,你们能不能载我个?”大叔好像发现了谢烬是这里领头的,对着他伸出手,“你们是旅游?”

      谢烬看看他,迟疑了下握了上去。

      “那旅游不着急,雪景好看的。”大叔还拉着他的手拍了拍。

      “可以啊,还富裕一个位置。”霍盈盈终于追了上来。

      谢烬没有说什么,跟在他们几个后面上了车,上车竟然没坐回副驾驶,选择坐在了最后排,刚好对着那个大叔的后脑勺。

      谢明非抱着谢烬,躺在了他腿上。

      大叔回头看了看:“这孩子怎么了?”

      康圆儿说:“他有病。”

      谢明非挠他:“你才有病。”

      大叔“呦”了声:“好好治好好治。”

      路上倒也没发生什么,有说有笑,到了住的地方大叔还客客气气地让谢烬他们先选,最后就剩下顶层两间,霍盈盈选了一间,另外一间给了大叔。

      谢烬在外面站了会儿,等所有人都进屋了去楼上敲了敲霍盈盈的门。

      “谢——”

      谢烬食指搭在嘴上,瞄了眼旁边屋,把自己的钥匙给了她,霍盈盈冰雪聪明,立刻接过来提着行李下楼去了。

      到了夜深,窗外的水声极大,谢烬出了门站在隔壁门外,刚要抬起手那门就开了,大叔惊了一下,说:“呦,小哥你这么晚了有事?”他扬了扬手里的烟盒,“要不要一起。”

      话音未落,伸出来的手瞬间被反背了回去,谢烬顶着他推进了屋,大叔一路“诶诶”着,扯过谢烬的衣服两个人撞在墙上。

      灯开关“啪”地一声关上了,大叔扒拉了两下,被谢烬提着领子按结实了。大叔道:“小哥,怎么个意思,打劫?”

      谢烬脚一勾,把门带上了,屋里只留下一点过道的光亮:“别装了。”

      大叔无辜道:“装啥?”

      那盒烟掉在地上,谢烬扯下他的帽子和围巾,胳膊一横,擦下一层深色的粉底来,大叔道:“真是不嫌弃自家爷们哈,我都点了摩罗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去哪里了?”谢烬紧紧地盯着那双熟悉的眉眼,极力压着恼意,“白澈,你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白澈用鼻尖蹭了蹭他,“所以我给你留下魂牵,我不死,魂牵的字就一直在。”

      “你要是死了呢?”谢烬怒道,“你想让我怎么办?”

      “疼疼疼,”白澈哎呦道,谢烬松开手,白澈双手往上一抱,蹿上了谢烬的身,谢烬抱着他后退了几步,两个人一起仰倒在床上,“你不是说需要时间嘛,我给你时间啊,三个月了,够了吧。况且我让冷袖在我走后联系那个灯灵,去那条路捞我。”

      谢烬一个翻身把白澈按在了身下:“你过分了。”

      “那你更过分,墨雪消是睚眦以前的主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白澈倔道,“早知道早就让睚眦帮忙好了,我还省的掉血。”

      谢烬拉开他的领口,摸索着肌肤,声音比刚才软了不知多少倍:“有没有受伤?”

      白澈不要脸地去解谢烬的衣扣:“臭流氓扒我衣服。”

      欺霜倏地如银色飘带一般飞出来,紧紧缠住白澈的手腕,墨侵似有回应,也似缱绻一般绕上了欺霜,白澈看了一眼,双唇停在谢烬唇前,邪邪地笑道:“哥哥,欺霜好像特别喜欢墨侵,你喜欢我么?”

      没想到,这一次谢烬接住他的唇,俯身落吻,有一下没一下,若即若离地挑逗着,每噙一下,那羽睫都会翕动,好看得不得了,白澈深受蛊惑,就算他自诩情场老手,就冲这么个吻法也得疯了不可。

      两人分离的间隙,白澈有些情难自禁,谢烬喃喃地回了句什么,他没听见:“……什么?”

      “撕拉”一声,不知道是谁的衣服扯了。

      “喜欢。”谢烬说,“喜欢死了。”

      白澈激动之下想要起身,被牢牢地压住了,他闷哼了声,往上窜了窜,慌乱中乱抓了几把,最后抓住了对方的腰带:“这也太刺激了,不是,宝贝,媳妇,你搞错了。”

      谢烬强势地拉住他的手,双手交叠扳了上去:“是你说让我娶你的,休想食言。”

      “嗯?”

      谢烬脱掉衣服,白澈脑子一空,整个人被拉着双腿拉了回来,再想反抗也来不及了,整个人从耳尖到脚底都酥麻成了一团,想不服从也难了。

      “给个机会,”白澈勾住谢烬,喘息加重,连自己都不信地说道,“让我实现这个愿望。”

      “想都别想。”谢烬说。

      第二天起来,外面的房子全白了,下了一场薄雪。谢烬不知去了哪里,白澈从地上捡起扔了一地的衣服,抖了抖发现没法穿了,直接空心穿了外套就出了门,就见白煜庭靠着窗站着,看着远处那座大雪山。

      “你们跟了一路,终于还是追上了啊。”

      白澈扒拉掉窗棂上的冰碴,凑过去:“你和三叔三婶打了一辈子,没想到只有那老鸡贼真的是一心一意为白家培养家主。”

      白煜庭瞥了他一眼:“混账话,那是你叔叔。”

      白澈不屑:“有什么关系,不也是老鸡贼。其实他也挺可怜的,一方面希望亲儿子能当家主,一方面又不得不把亲儿子推出去,护着我这个嫡子长孙。你知道吗,爷爷当初也没看上我,他说我性子顽劣随他,也许当初他让一让位置,白家就不会像今天这么乱了。如果他老人家还在,他也一定会立青尧,而不是我。”

      白煜庭沉默了片刻,道:“你想把家主之位让给青尧。”

      白澈赖道:“反正我也得给你绝后了,你就干脆换人吧。”

      白煜庭又要吹胡子瞪眼,但开口没却没生那么大气的样子:“混账话。”

      白澈说:“爷爷心里第一位只有奶奶,他说奶奶是被他气死的,奶奶什么时候生过他的气?她只是担心,时间长了,就成了疾,要了命。爷爷最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陪她采菊东篱下。”

      白煜庭冷哼道:“滑头,老说你爷爷,我还不知道你肚子里什么玩意,你是跟人采菊东篱下了,我呢,孤家寡人,没良心。”

      白澈笑道:“孤家寡人?我一会儿得给老妈打个电话。”

      白煜庭拍了他一下:“你个小王八蛋。”

      白澈说:“爸,不会骂街就别骂。”

      白煜庭听见那个字愣了愣,重重叹了口气,想摸白澈的头还是忍住了,最后意难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其实吧,青尧那孩子一直把你当偶像,他爸跟我说,他桌上摆的全家福后面插了一张你的照片。”

      白澈有些意外:“我?”

      白煜庭说:“回去看看人家去。”

      白澈连连点头:“一定去一定去。”

      白澈忽然看见了谢烬的身影,门口有几辆车,应该都是白家的,有一个车前盖上好像坐了个,白澈看见那大长腿啧了声:“你们到底干什么来?”

      白煜庭说:“你不想救离溯光?”

      白澈收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你们把溯光带来了?”

      白煜庭说:“泉水已经找到了,你江铃哥说要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跪在你哥坟前好好磕个头。况且,你不想跟他好好聊一聊?”

      白澈呆呆地看着白煜庭,白煜庭回看了他一眼,哼了声:“我就一个儿子了,我儿子还跟我不亲,他跟我亲不亲放一边,我可不想看他天天装开心。”

      白澈心底一软,伸手抱住了白煜庭,抱了没一会儿,说:“你别给我电话里装定位器了,烦不烦。”

      “你个小混蛋!”

      白澈连蹦带跳地出了院子,瞪了一眼项昀山,和那几个喜极而泣的孩子们兴高采烈地聊了会,最后转了几道弯,在一个小路里看见了靠墙看雪山的谢烬。

      白澈这才发现夜里的水声就是这山脚的一条河,河水湍急着,闪着波光。

      白澈靠在谢烬身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你在看什么?”

      谢烬回过头,白澈看向他,眼睛闪闪,谢烬低头深深一吻,道:“看你眼里的光。”

      白澈意犹未尽,捏住谢烬的下巴索吻道:“好看吗?”

      谢烬说:“好看。”

      白澈笑道:“你知道吗,我是因为看着你才有光,你就是我眼里的山海凝光。”

      谢烬如愿落吻:“你是我心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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