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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幸会(四)丨前狼后虎 ...

  •   这姿势他一点儿也不怵,小时候见天儿的被爷爷吊着罚,轻则半小时,重则半天,所以别人抓狂,对他来说反倒是家常便饭,权当休息了。

      谢烬从远处走来正巧看见这一幕,犹豫着停住了。

      石妖现形在树下,脸上的兴奋完全止不住:“我、我捉住白、白家的人了。”

      白澈放弃了挣扎,今天被撞得太多实在是吃不消了,他迟钝地抬起没被吊着的那只脚,想了想干脆踏在树干上,省得来回摆动:“不、不好意思,一、一不小心就让你骄傲了。”

      石妖也不知道在低声叨叨着什么,趁着白澈没留神,抓住他的腕子一划而过:“嘿!”

      “我说你是不是二……”白澈头皮一麻,立刻夹住绳子翻起来,拉开绳结一跃而下。

      糟了,是麻药。

      踩在地上就跟踩棉花上一样,他摇了摇脑袋,脚软着向后倒去。

      树是此时唯一的依靠,他尝试着贴树移动了一下,眼前一片乱糟糟的光影,只是眨个眼的功夫就已经无力再抬手,隐约觉得伤口处好像有一群小蚂蚁正顺着血管往上爬,一直爬向大脑中枢,搞得他全身都处于一种层层叠叠的麻痒之下。

      这种死法也不知道该说草率还是创新。

      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白澈的脑子还很清楚,甚至还在分析麻药的来源,却又好像神游天外,在做一个没有意识的梦。

      伤口很深,猩红的血从手腕一路淌下,石妖手忙脚乱地碰了碰,结果越碰流得越多。他的脸色瞬间比白澈还差,咬着指甲,从溜达到疯跑,癫狂得像只公牛:“下、下手太重、重了,怎、怎么办?!我、我我要被白家宰、宰了!”

      谢烬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了阵的边缘,就在这时,白澈的手背上忽然浮现出一道银色的流光,那光芒若隐若现,谢烬一眼扫去,深水般的眸子一沉,几乎没有停顿地扑上去踹飞了石妖,一把扣住了那即将炫目而出的光芒。

      谢烬托住白澈滑倒下来的身躯:“白澈!”

      白澈从恍惚中回过神,看见眼前珠玉似的模样情不自禁地勾住了对方的脖子:“这是哪来的美人……我怎么觉得有点肾虚。”

      谢烬的表情糟糕透顶:“麻药和失血而已。”

      “……那朕是O型血,别忘了跟大夫说。”白澈想起来,脚底下一滑,谢烬被他揽得一沉,耳朵贴在了他的嘴上。

      谢烬架着他站起来:“白痴,你还用不着输血。”

      白澈迷迷糊糊地抓着他的衣领:“坏人呢?”

      他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本想装作无辜市民一脸惊慌,但是麻药让面部肌肉慢了几拍,等他大着舌头说完,那诡异的表情才展示出来。

      谢烬想笑,忍住了:“跑了。”

      四针困术如果不拔掉针,那就只有在施术者神志不清时才会失效,白澈抖着脚站住,想不到这石妖这么难搞:“我刚才昏过去了?”

      “嗯。别说话,有人来了。”谢烬脱下风衣兜头罩住了他,随后不放心,又将两只袖管围着他的脖子打了一个死结。

      没有多久,白澈就听见皮鞋跟落在鹅卵石地上的声音,随着“咔哒”一声响,那满是戏谑的男声就顶着他的脑后传入了耳中。

      “Recorder,晚上好。”

      项昀山就站在白澈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向着风衣伸出了手。

      白澈有些头大,今天也是撞邪了,前狼后虎百年一遇。来的人是谁不行,偏偏是项昀山这个瘟神,现在想要安全脱身,难不成只能依靠谢烬了?

      纵使谢烬是个危险人物,也好过项昀山这个移动炸弹吧。

      他打定主意往前迈去,然而这麻药太过生猛,他自以为迈出的一大步,其实跟平地摔没什么区别。就在他以为要完蛋的时候,一只手揽住他的腰,稳稳地拉进了怀里。

      揽着白澈的手恰到好处地压住了风衣,另一只则拦截了项昀山前进的手,与之握在了一处。谢烬面上淡笑,不亢不卑,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只是一握便松开了:“谢烬。”

      项昀山也微笑着:“项昀山。”

      项昀山比谢烬高了半头,中分烫发,瘦削高挑,左耳戴了一枚不显眼的黑色耳钉。他用食指撩了撩垂下来的碎发,使得半张脸都笼罩在了这只手的阴影下。

      谢烬从容说道:“项先生来得及时,石妖刚跑。”

      项昀山的全都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谢烬怀里,对冷嘲热讽没有过多留意。他看见白澈的手腕,脸上虽是不动声色,眼中却已泛起冷光:“那石妖还真是福大命大了,这位是——”

      他又要去拉风衣,谢烬拥着白澈退了一步,不疾不徐地说:“同事。脸上被石子划伤了,伤口较多不能见风。那边还有一个晕过去的,如果项先生恰好有时间,不妨把那位送去医院。”

      “那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一视同仁,这一个亲手抱着,那一个在地上趴着。”项昀山回答。

      白澈听见这话笑起来,肩膀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项昀山嘴角动了动,刚刚浮现的笑容迅速沉了下去:“我倒是很想见见这个小可爱,没想到你这么护着,那等他伤好了一定要给我引见一下。”

      说完他礼貌地躬了躬身,往后面走去,谢烬没有回头看他,连拉带拽地带着白澈往车子那边走去,一直到出了林子才松了一口气。

      他把白澈塞进副驾室,俯身训斥:“我让你在这等着,你为什么要出去?”

      白澈顶着风衣,说话呜呜的像卡通片里的傻狗:“人有三急,我要尿尿。”

      谢烬一把拉下风衣:“走那么远,你打算尿湖里去?”

      白澈不由得眯起眼,他知道对方在生气就没敢乱动,顺从地抱住了团成一团的风衣,一脸委屈巴巴:“这公园那么大,走着走着就……过辙了。”

      谢烬说:“你倒是会走。”

      白澈的头发乱得一塌糊涂,一些碎发落下来跟眼睫毛打着架,谢烬顺手撩了两下,没想到头发太多,越撩越乱。

      白澈心里一片迷茫。

      好像从刚才开始,谢烬对他的态度有了质的飞跃。

      理论上他俩应该叫素不相识,但是现在……完全不像啊,谁会容忍甚至还袒护一个胡搅蛮缠的陌生人?他这个人本来就清冷,还基本不来公司,一点都不亲近人,所以也不可能是出于热心。

      事出必有因,要么是因为项昀山,要么就是因为他姓白。

      谢烬和项昀山显然早就认识,但刚刚像是第一次交谈,他排除了两个人有什么猫腻的可能。要是说因为姓白,那初识时为什么一脸嫌弃?

      难道是他听过白澈这个名字……以为是骗子?

      那谢烬一定是早就在湖边了,完整地目睹了事发经过才相信了他是就是白家人。白澈松了口气,至少能知道谢烬跟姓白的没仇,有仇他可能现在也是趴在地上等人拖了。

      下回出门得用化名,再把身份证藏起来。

      柔软的黑发流过指缝挑起清香,谢烬专注地梳理着,一垂眸刚好看见白澈正看着自己。

      车顶灯照进这双眼睛里,晶莹地反着光,一片星芒灿烂,可能被风衣闷得久了,白澈的面颊泛起柔红,更显唇红齿白。

      谢烬慌乱地飘过眼神,迅速收手直起身,他忘了自己是钻进车里的,脑袋重重撞在车顶上,愣是一声没吭反手甩上了门。

      车门被摔得山响,白澈一个激灵回过神。

      谢烬一口气往前走出十几步,抖着手掏出烟盒,倒了半天才倒出一支,却在放到嘴边时停住了……洗发水的香气沾染了指尖,如有生气,黯然地勾着人的魂。

      谢烬张开手看了看,又转头看向白澈。

      白澈往前挪了挪,想从黑暗中找到谢烬的身影,然而他走去的方向只有一片树影幢幢,什么都看不清。

      这个谢烬跟他接触的那个实在是差距太大了,那个只能用“丧心病狂”来形容,而这个……怎么说呢,就像是多年前初次相遇时的那个样子。

      眉目如画,浓情似水,回眸三千皆凝魂。

      白澈闻了闻怀中的风衣,还是那种又温柔又清新的淡香,抱得久了,满脑子都是这个味道。

      他心烦地把风衣抛到了后座。

      一支烟的功夫谢烬走了回来,摘下眼镜,再次露出那让人惊艳的眉眼。白澈看着那玉琢的侧颜完全移不开眼,不自觉地伸出了手。

      谢烬看向他,但也只看了一眼就去系安全带了:“干什么?”

      白澈脸不红心狂跳:“拿眼镜。”

      谢烬停顿了一下,倒是没有拒绝,把放在大腿上的眼镜放到白澈手心,白澈接过来直接带在了自己脸上——是个平光镜。

      “帅吗?”他无耻地笑着。

      谢烬的神情微微有些凝滞,他仔仔细细地沿着白澈的轮廓看下来,旋即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桃花瓣:“嗯。”

      这一笑让白澈心花怒放,胳膊搭在窗上,故意学着谢烬的样子推了推眼镜,摆出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模样:“咱俩谁帅?”

      谢烬又把头扭了回去:“你最丑。”

      白澈笑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救了他两次……他袖手靠上一旁,来日方长,也许不是非杀不可。

      回去的路上白澈睡着了,谢烬把车停在咖啡店的对面,拿过风衣给他披上。白澈的双手插在怀里,谢烬看着大约手背的地方若有所思。

      湖边看见的光芒是白家特有的徽记,无法造假,他必然是千真万确的白家后人。

      可是……

      下过雨的天变成了暗赭色,有厚厚的云层舒卷而过,倏尔没了踪迹。谢烬轻手轻脚地打开车门,用慢得不能再慢的动作走下去,又怕把白澈吵醒就轻轻掩上了。

      他缓缓踱到那辆新车前,抬头看向小洋楼的屋顶。

      洋楼建的年代比较早,还是砖木结构的,连楼板都是木头的,要自己铺上防水层,若说屋顶破旧倒是很有可能。

      楼道里面黑洞洞的,像怪兽张着血盆大口。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转身走回去,然而走了没几步,脚尖踢飞了一个东西,“叮叮”着弹了出去,听声音是个硬币,但好像不是普通钢镍材质,他扫了一眼,陡然一惊。

      四方币?

      四方币他从来不会摘,天底下也只有这一枚,那地上这个从哪里来的?

      有个早起的人被谢烬的影子吓了一跳,高高地“呀”了一声,白澈蓦然惊醒,谢烬匆匆捡起四方币,攥在了手中。

      “醒了?”谢烬站在车外,白澈怔怔地看看他,“……还是傻了?”

      “你最傻,几点了?”白澈的脑子终于上线了。

      “五点半。”谢烬说。

      已经五点半了,天快亮了,显然谢烬一直在这陪着他。白澈有些于心不忍,也清醒了一些,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你上去休息吧,我随处走一走。”

      谢烬接过风衣,锁上车:“我陪你走。”

      白澈睡得腰酸背痛,整个人就像打了夹板,浑身僵硬:“陪什么啊,我又不是遛狗去。你先睡觉,醒了再陪你玩。”

      谢烬单手插进口袋,藏起了四方币:“我不在的时候,你哪儿也不能去。”

      白澈挑了挑眉:“你这是打算金屋藏娇?”

      谢烬指了指胸口的口袋:“这儿打狗,你又没有证。”

      白澈竟无言以对,谢烬扬了扬手,白澈随着他的手势看过去,那边只有那辆惨兮兮的车:“不是吧大哥,你拿这个威胁我?”

      “我的车。”谢烬再将一军。

      “你的……”白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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