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凝光》Keyura

14、14.试探（七）丨威胁

　　顾采可不愿意在这当万瓦大灯泡，知趣地躲到后面去了，店里只剩下谢烬和白澈两个人，气氛有些微妙。

　　白澈把凳子转过来，挨近了谢烬：“她说不敢，是为什么呀？”

　　谢烬惊弓之鸟似的端起杯子远离了白澈，想来想去进了吧台，把杯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倒进了水池里：“她就是顾采，怎么敢使唤你。”

　　白澈眉头一跳：“你让石妖去找的那个顾采？”

　　谢烬点了下头：“嗯。”

　　“狐妖？”

　　白澈已经走到了隔间前，谢烬追上来抓住他的胳膊，杯子都没来得及放下：“白澈，我已经收了她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动她。”

　　这么紧张……

　　白澈本来还有一点犹豫，但是谢烬语气卑微让他有一丝动容，也不知道自己屡次三番地服软究竟是怎么了。他重新审视着谢烬的眼睛，最后说道：“好。”

　　又是这个“好”，谢烬的眉头不但没有松开，反倒锁得更深了：“你上一次说好，可是一点都不好。”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白澈像往常一样笑着，不露端倪，他按在谢烬手上，顺水推舟带偏了气氛，“我们有好多上一次，你指哪一个？”

　　“说石妖吧。”谢烬生硬地转移了他的话题，抽手走回吧台。

　　白澈笑了笑，也坐了回去。

　　谢烬把那个杯子刷得锃光瓦亮，又用棉布一丝不苟地擦过，最后摆在了它的同类之间。这杯子相当普通，超市里可能贴了促销红签，十块钱一个一抓一大把，他却像对待艺术品似的细致无遗。

　　白澈忽然冒出个想法，如果杯子在他眼里不分贵贱，那对身边的人会不会也是一视同仁？也许自己和这杯子并无二致，只是他身边人山人海中的一个“人”而已。

　　谢烬拭去手上的水，看向白澈，刚一对视就落荒而逃，他把目光降落在吧台的装饰物上，只当那个丑不啦叽的玩意就是白澈：“你想从哪里开始听……”

　　那丑东西当然不会说话，可是白澈也没吭声，别说是“从哪里开始听”，他连这一句都没听见。

　　他随随便便一靠，整个人就那样慵懒地歪着，右肘撑着吧台，单脚踩着踏脚，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谢烬，恨不得长在人家身上。

　　他思考时有一个习惯动作，喜欢把拇指垫在颔下，食指偶尔从山根一滑而下停在唇上，只露出一侧的嘴角，以及一双清亮深邃的茶色眸子。

　　每逢公司例会，这种似笑非笑高深莫测的表情都会恍过不少单纯的少男少女，总有人不自觉地偷看过去，就算没被那眸子里的光彩迷住也会陷进那弯翘的嘴角里。

　　除非像谢烬一样，明智的选择一个丑陋的东西，再用意念干掉它。

　　没有得到回应，只有源源不断的目光，谢烬从那近乎狂热的盯视中撤出来，拘谨地转了过去。这对于白澈来说反倒是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展示，只不过无论对方是否转过去，他都放纵着目光，毫不克制。

　　谢烬心慌意乱地又拿回那两个玻璃杯，接了热开水，把其中一杯兑了些冰块推到白澈身前，拿走了顾采给的那杯不明液体：“喝这个。”

　　白澈不喜欢咖啡，那杯饮料除了尝过一口，自始至终没再碰过，谢烬对他观察入微，他又有些小得意，看来打铁还是要趁热。

　　他故意勾住谢烬路过的手指，指纹相印又自然而然地分开，把意外相碰做得滴水不漏：“我想起来了，你好像还欠我个回答。”

　　谢烬被他撩到，触电一般蜷起手指，他微微抬起眼，还没到看见白澈的程度又落了下去，弯了弯麻痒痒的指尖：“你这么想收了石妖，不想听它的事情？”

　　白澈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我改主意了，先说正事。”

　　谢烬想假装不理会，奈何在他笑容面前完全做不到转移注意力，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坚持道：“这就是正事。”

　　白澈喝了一口水，温度刚刚好，尚未融化完全的冰块漂浮在水中，玲珑剔透，他不打算给谢烬找借口的机会了：“今天歇班，歇班不可以只聊工作。就聊一聊你究竟有没有心上人，可别用顾采搪塞我，我看得出来。”

　　谢烬紧张地端起杯子，企图用喝水被烫这种一般人不敢尝试的苦肉计蒙混过关。

　　“你放心，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用以身相许的那种！”顾采一直在偷听两人讲话，她冷不丁喊出一句，谢烬那口热水全部呛进了肺管。

　　这下连做戏都省了，谢烬痛苦地躬下身子，一面忍受被烫一面忍受被呛，白澈本要扬起来的嘴角凝滞了一下，撑起吧台一跃而入。他轻拍着谢烬的后背，拿起自己擦过嘴的餐巾纸给谢烬擦嘴，基本上把人半圈在了怀里：“低头低头，慢慢咳出来。”

　　白澈离得太近，本来就呼吸不畅的谢烬又碰到了白澈湿漉漉的唇印，直憋得脸颊发红，他试图拨下自己背上的手，可是对方跟并了钳的大螃蟹一样。

　　有人打来电话，谢烬勉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掏出手机，白澈一把抢走按了接听：“喂？”

　　谢烬急得猛咳，白澈举着手机走出吧台：“没听见！”

　　那边的人迟疑了一下：“你是谁，谢老师呢？”

　　女孩子绵甜的声音传入耳中，棉花糖一样，白澈一愣，随口说：“他……他在我身边，不太方便接电话。”

　　手机里传来几声惊叹，还夹杂着起哄的吁声，明显不是一两个人，白澈不用想就知道都是谁了，他拿开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号码，心里骂了一句“小犊子们”。

　　谢烬忍住鼻腔里的噎窒，追过来夺回了手机：“是我。”

　　“谢老师你还好吗，我是行动部的霍盈盈。”

　　“我没事，有什么事情请说。”谢烬瞟了眼白澈，把音量调小走向远处的玻璃窗。

　　顾采先探头看了看谢烬的方位，见他走得远了才大着胆子看向白澈，白澈背对着她偏移了一下头，好像知道她在后面。

　　顾采小心翼翼地说：“白少爷。”

　　白澈靠在吧台上，没有回头：“叫白澈。”

　　他的语气一下子从夏日艳阳冷成了数九隆冬，听闻白澈和自家关系并不好，这么一看流言非虚。如果说白家是妖族的克星，那白澈就是这里面最让人闻风丧胆的一个，不能说是有一杀一，也绝对是片甲不留。

　　顾采对他，大部分故事都是道听途说，虽不清楚他的秉性，但这点程度的冷漠也难不倒一只狐狸。她盘算着，思来想去觉得二选一的话，她宁可惹到白澈也不要惹到谢烬，毕竟这屋子里只有他能保障自己的身家性命。

　　顾采个子高挑，只比白澈矮了半头，她试探着从后面搭上他的肩膀，尽全力谄媚地说道：“小白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们谢烬？”

　　有暗香盈袖，白澈不留情面地扒下她的手臂：“狐媚对我没有用，你收了吧。”

　　“体香。”顾采厚着脸皮淡定地回答，依旧搭上白澈的肩膀，不顾自身安危地把双指扣在了他的咽喉，“有多喜欢？”

　　“狐妖的脑子都太好使吗？上一个问题我还没回答你就问第二个。”白澈无视她的威胁，回了头，顾采的眼睛里褪去了妩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既温情又冷艳的东西。

　　里面除了威胁，还有一些不甘心。

　　白澈冷笑了一下，他不能说那所谓的“喜欢”仅仅局限于最初的一眼万年，更不能说他来自两年后，要完成感化或者杀了谢烬的任务。

　　但是他既然站在这，任何人都不能干扰他。

　　空谈喜欢，那可就误了他的演技了，在一个情敌面前怎么也要表演到位。他想着，眼前不禁浮现出谢烬那眼底桃花，于是笑容转暖，单单回了四个字：“来日方长。”

　　顾采饶是聪明也确实没看出什么：“如果有朝一日你后悔了，不要骗他。”

　　这句回复白澈倒是很意外，在他的眼里，妖就是妖，七窍玲珑，没有好东西，然而谢烬护着顾采，顾采也同样护着谢烬……

　　再说，救命之恩理应是单方的情愿，他们为何彼此真心实意？白澈眼中闪过一丝冷色：“你胆子真是不小，我还不需要妖来教我怎么追媳妇儿。”

　　顾采撇了撇嘴：“你某些认知恐怕有误。”

　　谢烬刚好打完电话转身，顾采飞快地圈紧白澈的脖子，在他脸侧落下一吻，白澈被亲得措手不及，一脸迷蒙。

　　谢烬死盯着顾采，攥着手机“嘎吱”一声响，壳碎了。

　　顾采眨了眨眼睛，装傻充愣：“我喜欢他。”

　　“不要碰他。”谢烬大步上前拉出白澈，捻去了他脸上的口红印。

　　白澈惊讶地看着他，谢烬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于是丢开白澈换了冷声道：“他腰上有伤，好不了只会耽误我时间，等他好了随便你怎么亲。”

　　他又对白澈说：“你不是想帮忙吗，就在这待着吧，我去公司。”

　　依旧多此一举，去留随意，何必解释，眼看着白澈一点点笑起来，他皱眉转身要走。

　　白澈一脸春色满园：“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谢烬搓了搓碰过他的手指：“不需要。”

　　他临走还是不放心地看了眼顾采，顾采没心没肺地抛了个飞吻，谢烬看了她半天，憋出来一句：“不许打架。”

　　顾采缠住白澈的手臂：“放心哦，我对帅哥一向很温柔的。”

　　谢烬觉得自己多余跟她说话，扭头出了咖啡店，等他完全消失在视野中，顾采迫不及待地远离了白澈，白澈刚要说什么，她立刻阻拦道：“哎，你刚才可白占了便宜，看在这一吻的份儿上你可不能动手。”

　　白澈的拇指抹着她亲过的地方，笑带讥诮：“是你白占便宜吧，你以为我不知道狐妖不分雌雄？”

　　顾采心里掂量了一下后果，指着角落道：“衣架上有帽子，自行车在后门！吃喝嫖赌玩失踪，大佬你随意，我全当什么都不知道！”

　　白澈微微一笑：“乖，我全收下了，另外还得再附加一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