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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病关索(4) ...

  •   许寄端怔忪之后苍凉大笑,蓬头垢面未使她羞愧,她直视许寄北,骂得不堪入耳,“女子守着无能的丈夫,跟寡妇什么区别?你们的教主□□一茎形同槁木,两个儿子不定是哪里借来的野种!”
      这话指桑骂槐的波及到燕九岭,燕九岭笑声铃铃,内容更惊人,“既是槁木怎捅得进你女使里面,还教你害怕地喂她堕胎药?教主如灌如注如倾如泻的热情,你想见见不着吧。”她早年和许寄端唇枪舌战不落下风,现在越发无忌。
      最受不了这些污言秽语的,不是把脸避开的老臣,而是霜磬,她因贻误迎接云兰犀的时机和多年侍奉许寄端而被视作党羽。枷梢压坠她瘦弱的肩膀,丑闻曝光无啻于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摧垮她。她是被迫侍寝,怀了身子又被按着灌下滑胎药,故事里的所有施暴者都好好地藏起首尾,唯她化身烈日下的腐沼,蜎飞蠕动,众人捂住口鼻对她指指点点。
      柳五娘自台座走下,“毁掉别人的一生,对你来说何可足惜?”
      她的衰颓损害了容貌,岁月又增加诸多老病痕迹,近看,许寄端吓得一耸。
      云别尘死后,教主之争落在三人身上。柳五性情最佳,与人为善,比孤傲的许寄北和任性的容赦更具备教主的担当与责任心,所以许寄端对柳五表明了爱慕之意,遭拒后第一次使用了助情花。哪想柳五会找容赦?她误以为二人癖好龙阳,求不得的爱化为恨,许寄端转投许寄北,还给柳五下了剧毒。
      “许寄端,多行不义必自毙,如若你还懂得悔改,交出解药,我求教主饶你一命。”
      她凝睇故人,努力回想当年倾城的柳五,“乌衣射罔是钩吻和乌头煎出来的汁,无解,你能活到今天真叫我吃惊,这种毒本是入口即杀人。”
      柳五娘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她苦笑,或许她早知如此,只是抗拒这个念头罢了。
      两只狐狸左右开路,慕适容扬声问:“毒药可还有剩下的?”
      “你问丰隆。”
      丰隆交出一只白瓷瓶,慕适容接了,向许寄北夫妻唱喏:“斗胆向教主夫妇讨个人试药,以救柳夫人,可否?”
      “你想要谁?”
      慕适容从戴枷的人群里指中霜磬。
      “准了。”
      “如果她为试药而死,慕适容自请为她安葬,恳请教主再赐此人身契。”
      许寄北玩味道:“心眼儿挺多,你真拿她试药而已?”
      “教主不愿割爱吗?”
      燕九岭尖刻地瞪他。
      许寄北冷嗤,果然是心眼多又坏,还用上声东击西。他那傻儿子,怕不得被捏住七寸。
      霜磬的身契在许寄端手上,丰隆审讯时搜刮走了,他命仆从将身契交给慕姑娘,除去了霜磬的枷梢,镣铐连着锁链,另一头交给慕适容。霜磬像头牲畜,交给下一任买主,清冷的面容上坚强逐块崩碎,她眼眶通红,但慕适容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感受。
      慕适容不认识霜磬,但谈及失身的女使,众人的眼光轨迹和霜磬羞愧到恨不得自戕的神情,让她认出了这个苦命的女子。
      周采官及资深账房耗费数周,盘查了出纳账、流水账、应见在账和总账,证实许寄端管理的商号支贮不符,应有而实未纳,抄家搜出黄金八百万两,珍宝无数。姑射长老掌管吏事,稽查许寄端滥杀忠臣三百多位,甚至包括五位坛主、两位舵主和列缺长老,他们曾立下汗马功劳,结局却跟屠宰场的猪共命运。
      但女子商会联合抗议,女堂主们尽力挽救英明的掌舵者。最后判决同许寄北告诉许慕臻的一样——免于死罪,作大枷,流徙夜郎。许玉薤禽兽无礼,以致父子共牝,知情不报,任其贪冒,念其少年偃蹇不偶,流徙潮州三年。明年即天选,许寄北此时将他逐出扬州,就是让他彻底断了教主的念想。
      如日中天的许寄端倒台,一个暴虐的时代随之完结,而天选,意味新生力量将注入饮牛津中枢,令其重生。
      张园的人和容赦夫妇会留在饮牛津过新年,而张果老理应带慕适容回益州团圆。小容和许慕臻拧巴一股劲,前者不希图留下,后者也不挽留。但慕适容仍然多宿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她不是闷头不出便是跟张果老讨论药理。她以前随张果老出诊,医术尚不足以对付巨毒,经过这些年进境千里,她得到毒药原液后,以张果老的药方为基研制解药。
      夤夜子时,她等不及天亮,冒雨拜访容赦夫妇,诚实地说:“毒性大,解药的毒性也随之增大。我用老鼠试过,可以成功。”
      柳五娘忧伤地问:“姑娘可否告诉我最坏的结果?”
      “当场毙命。”小容没有讳饰。
      “我先试,”容赦笑道,“我中毒不深。”
      柳五娘握住那只手,泪水连成珠串,“我先服,万一不济,慕姑娘再修改药方。你身体养好,活百岁,替我照顾潇凡。续弦也无妨,但你们必须善待我的潇凡!”说者悲怆,仿佛从黄泉回望人间。
      容赦紧紧拥住她,“我们要看着潇凡长大,她的机关术是你教的,我哪里比得过你?”
      夫妻呜咽哭了一阵儿,小容也颇受感染,擦了半晌眼泪。
      “慕姑娘,谢谢你为我的病劳心。我想一家人过完年再服,可否?”
      “全凭您。慕适容医术菲薄,惭愧。”
      “我的毒连张仙人都无法,你却没有放弃。此等大恩,五娘铭记在心,成败不怨。”
      “用药的反应可以鸿雁传书告诉我,我大概不再来扬州了。”
      慕适容趁夜离开,才发现容潇凡从头至尾坐在门外静默听着,厚实的冬衣紧巴巴箍着身体,淋湿的鬓发贴在白皙水灵的脸颊,脸上晶莹的光亮分不清是泪是雨。她懂事地拜礼,“谢过恩人姊姊。”
      慕适容顿起疑窦,“潇凡,你曾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像娘亲那种?”
      小脑袋轻轻摇了摇。
      可这种毒应会通过母婴血液传播。
      慕适容柔声道:“睡吧,潇凡,夜深了。”
      容潇凡双眼洇红,“我再陪一会儿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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