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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春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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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晟公主南下泠苏的车马启程,受着各派势力上百双眼睛的严密监视。
然而棠醉却早就在放出消息前,女扮男装离开晟都百里开外。
此刻正坐在居安关一处闲散的茶楼里,听着百姓们话聊着他们皇家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
这几日里,棠醉不动声色地探听着自己的亲三哥。
——镇关王的名声,并不急于入府表明身份,抱头痛哭诉说亲情一番。
分别几年,她需得先行确认如今的三哥对九晟国那高高在上的地位和权力并无二心。
“听说宁知府今晚宴请镇关王,各方权重作陪,兴许要有大动静了。”
棠醉坐在一旁喝着茶,顺便凑过去个耳朵。
她听说过这个宁知府,天天在朝堂上哭穷,卷走了国库不少钱财,明面上是为民所忧,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缺德事。
可偏偏做事缜密抓不住漏洞,所列之言皆有所查证。
此人又左右逢源,虽然年轻,但却积累了不少人脉,父皇在位时就拿他没办法,如今皇兄弱体继位,更是肆无忌惮。
近来四面风声都将镇关王鼓吹过盛,在此敏感时期,宁知府敢大张旗鼓宴请镇关王,定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棠醉拾起手边的帕子擦了擦嘴,示意店小二结账,又听到身旁议论纷纷的众人语气里颇为期待。
“据说宁知府还请动了镇关王府那位轻易不露面的白氏夫人,你们说,这该不会是宁知府藏起的私心吧……”
在一片哄笑声中,棠醉离开了茶楼,此后与政事无关的八卦传谣她并不感兴趣。
如果宁知府此举的目的是在试探镇关王对当今九晟帝的态度,那么三哥的选择其实并不重要。
——此人已有谋反之心,他不过是想确认镇关王是敌是友,若为后者,两边皆大欢喜,否则,他绝对会想法设法铲除掉镇关王这个障碍。
可他不过一介知府,想要兴风作浪扰乱局势,背后必定有更核心之人撑腰。
如今棠醉只是暗中探查,不好大张旗鼓,而仅仅抓住一个知府的尾巴,最好的方式便是顺藤摸瓜。
*
入夜,棠醉轻手轻脚地潜伏在墙头,想要观察宁府的一举一动,可除了莺歌燕舞的嬉笑声间断性传出,并无其他异常。
正当她打算掉头离开,疾驰的马蹄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来者匆匆入府,不知汇报了些什么,林淮肆便带着手下们一涌而出,面上还挂着吃酒的醉意。
这是军令——边关出事了。
棠醉下意识想随着军队离开的方向追去,可刚迈出一步,猛然间便滞住了脚。
宁知府的鸿门宴,边关的急令……这是不是太巧合了一点?
最简单的一点,便是刻意的调虎离山。
——既然棠醉都能有所觉察,统领边塞军多年的林淮肆不可能想不到。
只是军令紧急,他不能靠猜测作判断,无论是真是假,他必定要出走这一遭。
而宁知府如此行事,莫非……他要跑?
棠醉当机立断,直接跳下了房檐,偷偷摸摸混在宁府的后院里,想要寻找些蛛丝马迹。
然而刚刚分明还歌舞升平的院落顿时冷清下来,那些受邀参加宴席的各方权贵已然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几个仆人收拾着残局。
棠醉自知这些人不过是傀儡,一句有用的话都问不出,便绕过他们想查看书房所在,希望能找到宁知府触犯律法的证据。
而她这一转身,差点迎面撞上几个膀大腰圆的护卫。
“都小心着点!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们都担待不起!”
为首之人语气不善,正对着身后的四个手下发号施令。
“大人吩咐,先将人置于大人的卧房,待他亲自处理。”
那四人小心翼翼地抬着卷起的铺盖,听这话的意思,里面大概是藏了一个人。
可当下棠醉一心惦记着找证据,为着不相干的人或事暴露自己的行迹实在犯不上,于是丝毫没有犹豫地避开耳目,朝着另一个方向消失在别院里。
她误打误撞探身进到某间屋子,四下摸索着点亮了盏微弱的烛火,以便稍能看清这屋内的陈设,又不至于太过招摇引来了府中的护卫。
棠醉秉着烛火照过一面书墙,确定自己的选择没错。
只是在一众无用的簿子里找到自己需要的账簿,实在令她犯了难。
可她没时间浪费,便一手持烛,一手飞快翻书,想要在账面上寻找到有用的信息。
而正当她全神贯注读着账簿上的文字时,伴随着细细簌簌的翻书声,她听到了细碎的脚步正在向这间房间靠近。
棠醉当机立断,吹灭了烛火的同时,随手将一本账簿揣在了自己的房中,便向着窗户撤离。
可这宁府的护卫也没有那么好糊弄,烛火的明灭让他顿时起了疑,再加上窗户的摇摆,他不敢犹豫,当即吹响了急令,大嚷着。
“全府戒备——抓刺客!”
棠醉暗叹不好,其来时的退路在刹那间被封堵,担心身份曝露的她只好往府邸中央跑去。
思虑之间,她脑海中突然闪过方才几个护卫抬走的那一卷铺盖。
宁知府特意支走了林淮肆和他的军队,好不容易争取到喘息的空隙。
可他既不在书房处理自己的罪证,又没有立刻返回卧房中享用美人,定然还有更重要的人等待他去交涉。
而此人,很有可能同他背后的势力有关。
只是棠醉现在自身难保,即便她抓到了二人碰头,有没有命把消息传递出去还是另一回事。
于是,她便退而求其次——先保命要紧。
棠醉回忆着那几名护卫离开的路线,轻而易举寻到了宁知府的卧房。
——他的手笔可真是名不虚传,富丽堂皇的装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这居安关的野皇帝。
她毫不费力地避开屋外看守的耳目,轻手轻脚探进了敞亮的房间。
烛火摇曳,红缎垂挂,棠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人的洞房花烛夜。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床榻之上,半掩的薄纱床帏里,分明安静地躺着一位美人。
“姑娘……你还好吗?”
棠醉试探性地凑近,抬手缓缓撩开挡在二人之间的床帏,四目相对的瞬间,似水柔情决了堤。
许是自己的母后向来严苛又坚毅,对孩子们一向吝于流露母性的温柔,而自己从小也都是在哥哥堆里长大,唯一接触过的外宗女子,便是同皇帝哥哥没什么感情的北川长公主——她的情绪从来只浮于表面,不曾入心。
因而,她眼眸中柔和里的破碎,疏离里的亲切,是棠醉从未遇见过的。
半晌,那女子含笑而轻柔的话语,将她从晃神中拉了回来。
“暂时还不打紧的。”
棠醉观察到她泛红的脸颊,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可大概是女子的温柔和美貌让她一时间失了神,只是木讷地点点头以作回应。
她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门外的争吵声。
“府中混入了刺客,我们必须将府内上下一一搜查!”
“这是大人的卧房,大人请来的美人正等在此处,岂容你们随意闯入!”
争执愈演愈烈,棠醉不能确定两方护卫谁会更占上风,可她必须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姑娘,我能带你出去,可以请你配合我一下吗?”
棠醉不容分说地单膝在床边,双手撑在那姑娘的身侧,神情认真。
“你会叫吗?”
那女子眨巴了几下眼睛,似乎没太明白棠醉的意思。
棠醉权当是姑娘家家的面子薄,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此时正以一个男人的身形样貌,置于一位不知是否出阁的素未谋面的小姐之上,可偏偏她的神情又那样正义凛然。
时间紧迫,棠醉也不多和这姑娘解释,空出一只手摆弄起烛火,使它正好能将二人的姿态映照在门窗之上,好让争执不休的护卫们看得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她晃动着身形,又含糊不清地发出两种相互缠绵的暧昧声音。
此情此景,再配上那令人害羞的细碎之音,在众护卫的眼中完全是一副活春宫。
“大,大人何时在屋内……”
目瞪口呆的护卫们全然忘记自己为何在此,满脸的不知所措。
“你们这群混账东西在我房外吵嚷什么!都给我滚!”
屋内的棠醉突然停下了动作,用宁知府的声音冲着门外训斥着,她拿捏的语气和用词,完全让人觉察不出破绽。
听着门外慌慌张张离开的脚步声,棠醉心下才松了口气。
她转过头来望着身下的女子,安抚道:“姑娘,没事了,我们走吧。”
见女子的神态怪异,又许久没有回应,棠醉才意识到自己当下的姿态有多么僭越,速速离开床榻,礼貌性地请她同行。
“在下略施口技并非长久之计,那帮护卫碰上真正的宁之樾就露馅了……方才是在下多有得罪,还请姑娘放下芥蒂,先同我离开这是非之地,保全自己。”
棠醉恭敬地向那女子行了一礼,便谨慎地先隔着纸窗窥了一眼,确定屋外再无他人,才回到女子身边,又行一礼,垂下眼神,不多在她身上停留,满是歉意。
“得罪了。”
说罢,棠醉便抬手搂住那女子的腰,纵身一跃,便从庭院翻墙离开了这害人的府邸。
*
而此时真正的宁之樾正在密道里同一位贵客会面。
“依着林淮肆的口风,他对近日传出的谣言不为所动,谈起九晟帝之位言辞闪烁,我这心里忐忑得很……”
“他不是沉溺女色的纨绔王爷,心思深沉着呢……你此番试探必定引起他诸多怀疑,若他上报给林淮序,兄弟二人齐心理政,那你宁府的荣华富贵和地位可都保不住了。”
“多谢大人假传军令为在下解围,我这就收拾行囊避避风头。”
“宁大人不必客气,我特地前来,还有一礼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