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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孰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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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容珩说由他出钱,但出门前,宋予静还是习惯性拎起钱袋子,以备不时之需。
到达约好见面的地方,她远远地看见万分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摊子前,不知在和摊主说些什么。
走近之后,她听见他清润的声音:“劳驾,羊肉切碎些,汤里再加点葱花,不用很多,一小搓……”
话未说完,容珩一眼看见她,露出笑容:“你来了。”
“你到的好早哦。”宋予静瞧了眼正在熬面汤的大锅,跟着他在木桌边落座,“我明明算准了时辰。”
“只比你早到了一盏茶。”容珩眉眼间笑意更甚,“我按照你昨天说的,点了两碗羊肉面。”
“现在天气渐渐转凉了,正是吃羊肉的好时候……”
正说着,看清旁边匆匆经过的人,宋予静一愣,犹豫要不要打招呼时,对方似乎看见她了,快步走过来。
她只得起身:“徐公子。”
“宋姑娘。”徐远拱手,看见坐在她对面的容珩,连忙补充,“容公子。”
容珩同样起身回礼。
彼此客套几句后,徐远提出告辞,再次匆匆离开。
再过几天就是徐婉出阁的日子了,徐远不留在家里帮忙,神色如此焦急,是打算去哪里做什么?
担心徐婉,宋予静不由盯着徐远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街尾尽头,才收回视线,暗自琢磨着回府后,抽空派人去问问。
“两位慢用。”
摊主将两碗冒着热气的羊肉面放在桌上,重新回到灶锅后,继续忙着给其他客人煮面。
宋予静先喝了几口热汤,抬头看见容珩握住筷子,微垂眼帘,碗里的面原模原样,一点都没有动过。
“怎么不吃?”她问,“我尝了下,膻味不重,摊主的手艺很好。”
容珩摇头,同样先喝两口汤,抬眸看着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和那位徐公子很熟?”
“不算熟,上个月七夕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有时候我去侯府找徐姐姐,偶尔见过一两次。”
宋予静拿起桌上的小坛子,倒了满满一勺深棕色佐料,加进碗里,细细拌匀。
“你要来点醋吗?”
空气里飘起淡淡的酸味,容珩看了眼她递过来的小醋坛子,缓缓吐出两个字:“不用。”
晨间凉意略重,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下肚,浑身都暖和起来。
待容珩向摊主付了钱,宋予静指向前面不远处的瓷器铺子,建议道:“我们先去那里逛逛,好吗?”
容珩自然没有任何异议,无论她说什么,全都温声应好。
接连两天跟容珩在城里游玩闲逛,宋予静淘到不少好东西,玩得险些忘了去平远侯府观礼的事情。
到了八月二十四日,她早早起来,跟着庆阳长公主一起前往平远侯府的后院,宋学士则带着宋归鸿去了前院。
她暗自猜测,主要是因为庆阳长公主与平远侯夫人关系不错,或许也有借此机会,与京城勋贵百官打好交道的用意。
今日的平远侯府张灯结彩,满目都是喜庆的红色,来来往往的侍从仆妇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堆满笑容,嘴上一刻不停地向宾客说着喜庆话。
宋予静扶着庆阳长公主走进闺房。
徐婉梳好了妆,头戴华丽翟冠,身着大红色的嫁衣,姿态端庄地坐在床边,瞧见两人进来,下意识起身想要行礼。
“坐着吧。”庆阳长公主笑着摆手,“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不必讲这么多的规矩,可别把妆弄花了。”
徐婉看向旁边的平远侯夫人,见母亲微微颔首,这才慢慢退回去,重新坐定。
屋里还有其他命妇以及平远侯府的亲眷,你一言我一语,全都在贺喜。
气氛热闹融洽,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不长眼色,说出一些煞风景的话。
徐婉规矩地坐着,嘴角抿出羞涩的笑容。
过了片刻,平远侯夫人招呼各府的夫人去前堂喝茶,只留下与徐婉同龄的贵女。
宋予静这才有空凑过去,看向盛装打扮的徐婉,感慨道:“徐姐姐,你今天可真漂亮,我都看得挪不开眼睛了。”
她说的诚心诚意,语气不似作伪,双眼更是认真注视。
徐婉微启红唇:“承宋妹妹吉言。”
宋予静笑嘻嘻地点头。
亲眷好友添妆一般在新娘子出阁前的两三日,前天庆阳长公主便让人将贺礼送到平远侯府。
她之前取的是一副宝石头面,随着府里的贺礼一起送过来,也让冬雪问过徐婉,得知徐婉最近一切安好,她便放心许多。
眼下的情景不好直接问徐婉是否喜欢,宋予静坐在圆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其他人聊天。
正聊到最近京城里有什么美食,瞧见徐婉微抿红唇,还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她不由问:“徐姐姐,你渴了吗?要不要喝水?”
她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案上端茶。
不等徐婉开口婉拒,有位年轻姑娘朗声笑道:“这会儿可不能随意喝水吃东西,天还没亮就起来化的妆,要是不小心弄花了,岂不是白白早起了。”
宋予静看向对方,认出是徐氏族人,与徐婉同辈,歉然道:“是我思虑不周。”
闲聊了半天,屋外的乐声由远及近,高亢欢闹,隐约夹杂宾客的笑声。
“快拿盖头过来!”
喜娘一直待在屋里,并没有插话,此时才连声吩咐侍女拿起鸳鸯绣纹的大红色缎布,盖在翟冠上,严严实实地遮住徐婉的脸庞。
候在旁边的侍女与喜娘一同扶起徐婉,步伐缓而有序地朝外走去。
宋予静自觉让开,望着徐婉窈窕身影在众人的簇拥下,慢慢走远。
按照礼仪,徐婉要去前堂拜别父母家人,尔后跟随前来迎亲的新郎一起离开。
她留在原地,沉默地站了半晌,方才缀在人群末尾,跟着去前院观礼。
前院的人更多,站在厅内大多是徐氏族内长辈亲眷,另有便是前来迎亲的一行人。
宋予静隐在人群之中,踮起脚尖往前面瞄,正好看见平远侯夫人目含泪花,嘴角却抿起笑容,细心叮嘱即将离家的女儿。
她无声地看着,末了,往左右两边看看,再偷偷看了一眼庆阳长公主,悄悄离开前院。
今日侯府的众人都忙得很,路上遇见几名侍女,只来得及行礼一番,便匆忙告退。
宋予静不想麻烦人,抬脚走向花园。
来平远侯府的次数不算少了,不会再像第一次那样迷路,她仔细观察周围,避开赴宴的宾客,沿着蜿蜒小路往前走。
小路栽种的花木有些飘零,不似春日时的百花齐放。
她踱步拐过转角,在假山石边看见一个人影,身着绛色圆领袍,低头靠坐在石墩上,隐约看得见他以手背擦过眼角。
宋予静立即停下脚步,认出对方的身份,放轻脚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悄悄往后倒退。
“……宜宁县主。”
闻声,她只好看向对方,回礼道:“徐公子。”
“县主是迷路了吗?”徐远快步走过来,眼眶微红,仍挤出笑容,“需要在下为您带路吗?”
视线匆匆掠过对方眼角,她微垂眼帘,“没有,宴席还没有开始,我来花园走走,不慎叨扰,是我之过,还望徐公子莫怪。”
“县主言重了。”
一时无声,宋予静偷偷观察徐远不舍的神情,思及与徐婉的情分,暗自叹息,缓声宽慰:“徐姐姐觅得良人,是她的幸事,今天又是大喜的日子,望请徐公子莫再伤怀,不然徐姐姐会担心你。”
徐远使劲用手背擦过眼角,擦得那双眼睛更红了,声音嘶哑:“县主说的在理,是我失态了。”
她曾听徐婉提及过,徐远幼时身子不好,徐婉对他颇为照顾,姐弟二人感情深厚,也难怪徐远会一个人躲在这里。
“无妨,还请徐公子放心,方才之事,我必定守口如瓶。”
困窘尴尬之色顿时浮现在徐远脸上,他清清嗓子,抬头望前一看,神情越发尴尬,又不得不开口:“在下见过容世子。”
宋予静一惊,立时回头。
容珩站在几步之外,身着绯色交领袍,秋风渐起,广袖飘飘,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一动不动地望着两人。
“你怎么在这里?”她小跑过去,不自觉地扬起笑容,“刚才观礼的时候,我好像没有看到你,还以为你没有来呢。”
容珩先看了眼站在假山旁的徐远,再看着她,解释道:“或许是因为人多,不过我在人群里看见你了。”
“哇,你的眼神真好。”
清浅的笑意漫上他的眼角,可看见走过来的俊秀少年,容珩微微眯起眼睛,笑意若有若无。
宋予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徐远的神情不似之前感伤,快步走上前,拱手作揖,又朝她多行了一礼。
“在下一时钻了牛角尖,幸得宜宁县主开导,在下感激不尽,改日再向县主致谢。”
“徐公子言重了。”她客气疏离地回道,“徐姐姐不愿意看到你为她伤心。”
徐远应了声是,朝两人作揖:“府里诸事繁忙,在下先行告辞。”
“慢走。”
目送徐远离开,宋予静耸耸肩,双手背到身后,往前稍倾身,看着容珩。
“宴席应该没那么快开始,不如我们去侯府的桃林逛逛,好不好?”
“好。”
她立时笑得更开心,勾起他的衣袖,牵在手里往前走,但没走动。
宋予静困惑地回头。
路边绿树还没有掉光叶子,阳光透过枝丫,在他昳丽面容落下一层浅淡的阴影。
容珩往前两步,靠得更近,在她不解的目光中,轻轻一笑:“我孰与城北徐公美?”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