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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7 ...

  •   他出神的空隙里,内室中传来阵动静。

      妇人脚步慌乱的走了出来,正在大开着的柜门前,往药柜里翻找着什么。

      “夫人,怎么了吗?”常遂安问道。他已经收拾好了自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眼前的女子乱了阵脚,她的肢体十分僵硬。

      那妇人神情慌乱中带着无措,转过脑袋来看了眼常遂安,只有他一个人走了出来,又转过头去背着身对常遂安说:“我儿他刚刚一瞬间没了气,现在又有了,但是脉搏跳的十分微弱。他……他是不是快要……不行,我要找药,找能够救他的药。”

      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取下了十几个药瓶,随着她的动作有几个药瓶被她的手触碰倒了下来,里面的药丸或是药材倾倒了出来,她无暇顾及,将需要的东西抱在怀中往内室小跑去。

      常遂安多看了几眼那几个倾倒出来的药瓶,本不欲多事,却又拉着沈清平跟在妇人身后,一同步入内室。

      他有些在意女人手里捧着的那些药材。

      内室里头香气环绕,纱帐放了下来,将里面笼罩的严严实实,也更不易让气味散出去,只能模糊看见榻上躺着个瘦弱单薄的少年。

      妇人急急忙忙的将药瓶里面的药丸都倒出来,十几枚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药丸足足占了一捧手的位置,她强硬的给他塞进嘴里,抬起他的下额帮助他吞咽。

      “阿满……阿满……”身为母亲的妇人靠在他胸膛的位置,只能够听到他微弱的心跳声,脸色煞白的又站起身来,要不停的又去翻找这么多年积攒下来寻找到的续命方子。

      她站起身时身上的衣裳勾住了纱帐,露出了里面的一角。

      少年虽说长年的躺在床上,但是身体并不是十分瘦弱,能看出被温润的药汤一直吊着命,肤色也不像一般病患那样苍白,似乎时常被带出去接受日照。身子是侧躺着的,身后堆放着厚厚的被褥。

      显然的,这位母亲给予了自己的孩子最精心的照料。

      常遂安的目光放在妇人刚才慌乱中打开的药瓶上,她没有心思将它们再堵上塞子,能够瞧见里头的药丸数目不多。还有些药材放在稍大些的白玉瓶里,至于这些药材不说有多么贵重,稀奇的程度怕是皇帝的太医院和库房中也甚少有它们的存在。

      常遂安有些意动。

      他走上前,摸上少年的脉搏,的确是十分虚弱,几乎要摸不着了。

      常遂安并不懂医,但是好在,少年这不是病。

      他特意的注意到少年的手臂,常遂安往上摸去,自己腕间干涸残留的血渍似乎还有些作用,常遂安摸到少年的体内似乎有一个肉眼难以察觉的鼓包,在轻微的向上移动,想要远离他的手的样子。

      “夫人能否帮我先照顾一下我家妻君。”他说。

      常遂安坐了下来,待在妇人刚刚身处的那个地方,有些迟疑的说道:“贵公子的症状,我曾见过,但是不一定保准能将人唤醒,至少能延续他的性命。”

      妇人一下子扑了上来,动作快得出奇,有些不敢置信的道:“此话当真?”

      她的动静有些大,叫沈清平在一片恍惚中皱了皱眉头。

      常遂安说:“但我需要夫人将这些药丸都交给我,还有外头的一些,我也需要取用部分。”

      妇人十分干脆的点了点头,她已经是穷途末路,寻遍了天下良医,最后甚至去求神拜佛算命也没有找到法子,但是眼下突然有个人出来说能够救她的儿子,莫说是这些没什么作用的药丸,便是散尽家财也是无畏的。她说:“夫婿将这些全部都拿去便是,左不过是为了救我儿的命,若是我儿不在了,留着它们也是无用的,只是……夫婿说的话,当真能成?”

      妇人是个寡妇,无论什么打扮头上都会带一朵素绢花,以此为标志,表明她日后再不婚娶的身份,也能够以免其他人在不知情况时冒犯到她。

      只是在她这个年纪,甚少有人去做这样的打扮,多的往往是近期颐之年的老者,戴上这么一朵,来拒绝家里人再给她找人陪伴的心思。

      她显然是个无心小情小爱的女子,只将孩子看的十分重要,一脸认真专注的模样,表现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担忧和期盼的神色。

      常遂安见状,先陪着她拉着沈清平走出内室,说:“自然是真的,不敢欺瞒您。今日您肯收留我们二人,也算是大恩,哪有恩将仇报的道理,我若是做不到,断然不会信口开河的。”

      妇人深吸了口气,说:“那便,全靠你了……”她话里带着惆怅,想要从常遂安手上接过沈清平的手,面前的两人却都躲开了。

      沈清平抗拒外人那还可以理解,妇人看着常遂安下意识推拒不想叫人触碰到沈清平的举动,面露疑惑之色。

      常遂安顶着她的目光,握住沈清平温热的手的那条手臂不自知的僵了一下,一边说一遍带着沈清平坐在一张软凳上,“是我该劳烦您了,就让妻君自己坐着就好。不过,她可能会有些不听话,若是碰坏了您屋里的什么陈设,还望您先迁就她一下。只要她没伤着您,您便不用太多去管她。还有,要是妻君从自己身上翻找什么东西,并且朝您身上多看了几眼,您赶紧就往内室跑,最好别让她追上。”常遂安絮絮叨叨的对她嘱咐道,又给她理了理不太平整的衣带。

      妇人听着他的话,微微皱了皱眉,怎么觉得她待在沈清平身边有些危险。

      她由不得想起外面那一片血水肉地,悄悄的,离她远了一些,只确保两人间的距离能叫她仔细将人盯着。

      常遂安又取出额饰给她戴上,上面的血痂已经被处理掉了,里头的草药也被抠出来丢掉,改为装了他的一块血肉。他弯下身子对着沈清平道:“乖乖坐着,最好不要去伤人好吗?我就在里头,妻君不要走出这间屋子了。”

      常遂安说完话从柜里又取下几个药瓶,进了内室。

      沈清平不会给他反应,只是在他的身影离开的时候,微微侧了侧身子。

      常遂安在里头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将手里头所有的药都倒出来,但不是给那少年用,而是自己兀的一口气全部都吞下了。

      常遂安动作十分娴熟的拿出匕首,今夜不知道第几次给自己放血。

      好在那个妇人之前给的伤药似乎真的有奇效,他看了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白痕,极为小心的只划开一个细微的口子,让血落在少年手臂的肌肤上。

      与此同时,在血液接触到他的皮肤时,少年身体的各个部分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肿胀鼓包,它们在这具躯体里不断挪动着位置,想要躲避开外部隐藏着的危机。

      明晃晃的刀刃犹豫着是要从他的颈部落下还是心脏的地方,最后常遂安还是决定用刀刃在他的颈部划了两道,形成一个十字。

      他的手指从划开的地方伸了进去,血淋淋的,若非榻上的少年长久的没有意识,怕是早已受不住这疼痛被疼死过去。

      随着常遂安的动作,少年开始出现七窍流血,大量的黑色粘液顺着口鼻淌了出来,还伴随着一股恶臭。

      常遂安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他的眼睛有什么反应,眼眶周边干干净净的。

      难不成他是个瞎子?

      他只好伸出另外一只手,扒开了少年的眼皮,在确认他的眼珠表面正常,无明显的凹陷萎缩后,将手指也插进了他的眼眶中。

      常遂安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到手下的这具身体颤动了一下,他抿了抿唇,两双手往里面伸的更深了些,直到少年流出的粘液如同流干了一样,他才收回自己的手指。

      而当常遂安的手指抽离出来的时候,上面肉眼可见的充斥着密密麻麻的啃食痕迹,甚至已经有几块地方被啃食的见了骨。

      他面无表情的给自己撒药,包扎,然后用完好的几根手指放上他的脉搏。

      手下跳动的动静比起先前沉稳有力了许多,常遂安站起身,反手托起少年的颈部,使他脑袋悬空,往上重重托了一下,他脸上的粘液就顺着滑落了下来,状若活水,实在是数不清的蛊虫的尸体。

      只差最后一步。

      常遂安选择了个最简单方便的法子,拎着他的脑袋往榻的边缘重重一磕。

      “砰”的一声伴随一声痛呼,一只硕大的浑身毛茸茸的黑色蛊虫从他的嘴里跳了出来。

      听见动静的妇人跑进了内室,就看见这样一只无比丑陋的虫子钻出自己儿子的嘴中,全身的毛刺不断蠕动,爬过的地方还会留下黑色透明的黏液。

      亲眼目睹这鲜活的一面的妇人“呕” 的一声,在恶臭的气味的熏染下又转身跑了出去。

      那虫子好在离了寄生的宿体便只剩下一口气,拖着笨重的身体爬行了几步就倒了下面,一动不动,渐渐化为一摊黑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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