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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9 ...

  •   “苏氏通敌案?”常遂安对着这五个字眼,看了又看。

      当年的卷轴安放在刑部,想要调出来不惊着其他人,这不容易,沈清平只得寻其次,找着些当年苏净月被捕获后那些弹劾落井下石的折子里寻些踪迹,余婳鸢手上还存了些当年的录册,被她讨要过来,靠着这些,模糊的将当初的事情踪迹盘个七八成。

      沈清平含糊的应了他一声,眼下两片灰青,浑身散发着一股浅淡的石菖蒲气味,倚靠在榻上,身后的枕头都换成了警枕。

      常遂安半跪在榻的外头,手上拿了把剪子,将露出的烛芯减去,又窝回榻上,眯起的眼睛又睁开,说:“一股子石菖蒲的气味。”

      “睡不着?我去书房罢。”沈清平说着就要起身。

      常遂安一把子扯过她的手腕,不让她起身,笑道:“我的意思是,妻君该休息了,这几日总用草药焚香提神,久了也不是法子,不如好好歇息。”

      沈清平低头看着手上的案卷没松手,说:“也只有最后一段空闲日子了,等科举殿试放榜,就该回去上朝,没时间看这些了。”

      常遂安的手指插进她另一只手握住书的缝隙里,大半个身子挡住她的视野,只问她:“不是说上朝后也要少批些折子吗?妻君忘了,总不能够长长久久替陛下执政,摄政王也是要退位的。”

      沈清平忘了吗,她没忘。

      她手上的劲一泄,就叫常遂安见缝插针的握紧了,再也不松开了。

      她身上的体温烫得刚好,叫常遂安微微眯起眼来,离经叛道的继续说:“妻君总有要回去的一日,顾好自己的事便是了。”

      回去,回哪去。京城有她的亲辈,有她算不上熟稔的结交友人,她要长长久久待在这,就不免会只想着将所有事揽在自己身上,她的马只能安置在马厩里,拿手的兵器更是放在边境驻军营里,也不知生钝了没有。

      沈清平闭上眼,方回首察觉自己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在将自己多困住一些,多为困住自己的牢笼添些砖瓦。

      若是她不去寻所谓真相,不去洗冤,谁会怪她,谁能怪得了她?地上的人讨好她,拉拢她,地下的人若有怨念,那也怪不到她头上。

      是沈清平自己选的路。

      沈清平睁开眼,眸中的彷徨一闪而过,她会回去的,等她将这条选择完的路走完,总将接轨上本该走的路。

      常遂安侧躺在她膝头,将她手上那本书一点点推倒在地上,霸占尽她身前全部位置。

      像是无可奈何,又像是纵容的,沈清平摸了摸他散开的秀发,“既然要歇息了,就好好躺着。”

      常遂安一双眼睡眼朦胧,柔声问道:“还有多少天?”

      “今日殿试,明日评卷,再次日才放榜,然后还有两天才是上朝的日子,还有四天。”沈清平说。

      “四天……”他小声的似乎嘟囔了些什么,侧了侧头,发落在脸上,遮住素日里那双清明的眸,露出白玉般的耳轮耳垂,沈清平抽出手来,常遂安半梦半醒的手指还要伸去抓她的手,没够着,就开始随意的扯了几下,只将她腰间的系带扯了松了些,嘴上还呢喃着,“别走。”的话语。

      沈清平仗着人困的失去感知了,像是把弄一枚精雕的手玩肆意的亵玩他的耳朵,直至白玉生晕,不见莹白,冰润的触感染上她的体温才停手。

      冬去转春,榻上便换成了薄些的春被,碳火点的也少了,去年隆冬积的厚厚一层冰雪,到了化冰的时候,顺着屋檐砖瓦淌下,夜敲垂脊碎冰菱。

      昭明四十七年,一桩内政案彻彻底底打破了先帝几十年来构建的相对稳定的朝堂关系。

      由沈氏二女同当时隶属工部尚书的沈老太等人共同上奏,禀明先皇宠臣尚书省左尚书苏净月通敌,私下与外族人共谋偷了军机部署图,使得幽州一带边境驻军粮草尽断,驻军大败蛮夷。受几人监督运压去的粮草一路上更是频频受阻,此事牵扯众多,一经查实后,苏党在内大半臣子被停职监禁,后由四十四年科举翰林新进学士嵇适接替左尚书一职。

      在此之前嵇适早已对此职虎视眈眈,如若沈党不将苏净月拉下马,她便自行串通其他人出手,彼时不仅仅是苏党,她便能够将两党一齐击破,将朝堂七成的牌局全番打乱重洗,这是先帝与其他人都不愿意瞧见的。

      是以先帝以极其狠厉的手段先是将苏净月的性命给处决了,而受牵连的其他臣子则被长久的折磨拷问,最为严重的是门下侍中步氏全族受波及,九族皆被抄斩。

      嵇适上位后,正逢又一遭科举,选入新秀瞧着了嵇党势头可观,竟是一味的投靠拉拢站队,随嵇党不断发展,直至昭明五十五年来,诸位皇女开始出现频频暴毙,原有不知,先帝又因一场伤寒昏迷多日,醒来后开始求仙问药,喜怒无常。

      波谲云诡,至此诸党生乱,朋党之罪的高帽被不断扣于任何一个高官头上,凡有出现先前站队皇女身后者,皆如大厦倾颓,以莫须有罪名或革职抄家,或斩首流放。此等乱政之象以五十五年沈氏二女治罪抄斩,沈老太革职为始,沈清平记得,自那年之后,京城便没再下过雪,倒是叫人嘲弄天相,又以在五十七年先帝驾崩为尾。

      而今朝,是新帝四皇女李弋娇登基的第三年。

      少年女帝落座于大殿中央,下堂本该站着有人的位置空缺着,而后一左一右是两尚书和几名翰林学士,美名其曰辅佐女帝殿试选拔,实则是要将前三甲选拔的人才机遇落在自己手上。

      “陛下,这是臣评判的几份判卷,其中名列前茅者,当属这几位,请殿下过目。”路尚书面容苍白,瞧着不甚康健,叫人将几份卷子送了上去。

      李弋娇如坐针毡,说:“那嵇大人那便如何了?嵇大人?嵇大人!”

      嵇适那边半天也不见动静,只看她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成碧清了清嗓子,从上头走了下来到她的身边喊了几声。

      这嵇适竟是在殿中打了个盹,神情萎靡的模样,“?”

      成碧:“大人,您手上的卷子,可是评判的差不多了。”

      嵇适草草的将一摞纸交了上去,眼皮垂下,十分疲倦的样子。

      成碧与女帝交换了个眼神,李弋娇接过卷子,“嵇大人可是累了,若是这样,便先回去吧。”

      嵇适动作很慢的站起身来,佝偻着身子,道:“老臣年事已高,恐心有余而力不足,殿前失礼了。”语毕步履阑珊的叫人扶着下去了。

      路斯荣心中暗嘲她一副故作自在的模样,见殿上女帝也还轻松了几份的脸色,却知接下来才是重中之重,嵇适表面是先行退场,将前几名的挑选机会放任给女帝,恐怕在卷上选着的几个人选内容上是大做文章了。

      她朝翰林那头几人看起,同相识的面孔点了点个头,心下是定好了主意。

      案上共计十张卷,其中嵇适所呈交的五份用朱笔圈点出的每一份数量皆相同,叫本想躲懒的李弋娇一时为难住了。

      单由所选的内容,也可窥见两人行事作风的差异,虽然皆是布衣出身嵇,适所挑选的卷子内容多为大刀阔斧点出问题所在,提出解决对策更是可见锋芒,而路斯荣主张的风格则是偏向保守温顺的逐步调选。

      “陛下,臣以为此份可评一甲第一名,其观念崭新,若以此法改之,国库或许就有望充盈了。”几位翰林围在一起善谈,上报道。

      李弋娇看着也觉得颇有道理。

      而后第二份、第三份……依次瞧过去,要点出前三甲,仍是不易。

      路斯荣也看过了那五份,却觉得不妥,法子是好法子,只是现在又大行变法,是生怕朝堂不够乱吗。

      李弋娇看着手上已经敲定了的几份,一甲第一名状元郎海氏,是布衣出生,刚才让翰林们都赞不绝口的就是她,第四名陆氏是朱州务农出生,第二、三名却是在两人间来回不定。

      女帝颇为纠结,两名人选一是世家出生的成氏行五,二是清流派卫家的独女,才学皆是不相上下,所提出的法子却是南辕北辙。

      李弋娇转动着眼珠子来回看去,若是前两甲都挑了嵇适选的,是否会涨了她们的嚣张气焰,但是只因此而轻率的决定了,又显不公。

      翰林统一都穿青衣,整齐一片,一位女子瞧出了她的犹豫,开口说:“陛下,臣以为这卫氏可担探花。”

      “为何?”

      “卫氏一族皆属清流,传闻其出生是有百花竟放之异象,况且前三甲本就为不相上下的高才,‘探花使’之名给了这小卫氏,倒也符合卫家满门清流的作风。”

      几人沉吟片刻,也觉得有理,李弋娇说:“路大人觉得如何?”

      路斯荣说:“但由陛下心意做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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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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