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时有恨[gb]》年煦

20、20

　　常遂安伸出手指去摸了摸，这张皮表面干燥顺滑，在背面竟还托了覆背纸，更加不容易毁坏了。

　　“居然是这样。”沈清平开口，“是蛮人那边的作风，将死去的人剥了皮，风干保存，重要的时候取出来祭祀或者祭拜。”她仔细去打量这张人皮，从近及远，这是最保存的最完善的一张，不知是否因为空间不足，地下还胡乱摆放着许多张破碎的。

　　“蛮人会这样做吗？”常遂安指了指后背的模样，“这好像更多是京中的制法，用的棱子花样也颇为新鲜。”

　　他瞧得仔细，沈清平顺着他手指指过去看，当真是如此，说：“要么是请了京中的匠师来做，要么就是她们自个儿学的手艺。”

　　“如若是后者，看来这些人来京中的时日可就长了。”常遂安道，“这手艺瞧着十分娴熟，莫非……前头的那些，就是为了练手？”

　　沈清平颇为认可他的观点，只是因为距离的问题，够不到其他人皮。

　　“要毁掉吗？”常遂安问，他看着沈清平的手指在木框前的一点距离停下，只在前方虚虚的描绘勾勒着。

　　沈清平摇了摇头，道：“这是我，曾经的宿敌。”她提到这里，嘴角噙着一抹讽刺的笑，“郝逯里将军，又再会了，怎么一次比一次穿的衣服少。”她好心的擦了擦人皮框边角沾上的灰尘，不想突然掉下一段长梯，夹在她们二人中间。

　　二人齐齐往后看去，刚在空无一物的地面开始下陷，取而代之的是显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圆洞隧道。

　　“刚才那个石子落下后只有一声，所以这个隧道，应该是在我们触发了第一个笼子的机关，等笼子升起后的时间段才消失掉的。”常遂安拉了拉长梯，有数十米高。

　　沈清平回忆起进来后的一切，“那个笼子是为了阻挡闯入的外人，一旦触发机关，运气好一点的就会被困在其中，送入地下，差一些的则是当场被长矛扎成几节，而后笼子上升，隧道合上，布署的人走到这里，再触发一次机关，隧道才会展开……”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外头的布署虽说一击即中，却也不是不能够躲过去的，设计的人如若当真想的如此简单，又何必让隧道一开一合，当真只是为了让来者以为内里空空？

　　“是尸块！我们先进去瞧瞧。”常遂安忽然想到什么，拉着沈清平先将长梯放了下去，“隧道出现的条件是尸块，地下的空间是有限的，长矛插入地中因为有尸块的存在，所有本该严丝合缝的空间就受阻少了一节扎进去，等下头的人拖走那些残肢，隧道又关上了。”

　　“而现在……”常遂安镇定的声音因为运动断断续续，“下面的人已经留下了有用的部分，将没用的部分扔回去留着给长矛碾碎，下面肯定也有梯子，她们很快就要上来丢皮添油了。”

　　沈清平环着他的腰一齐往下爬，若真是如此，时间紧迫，但是她们不了解下面的状况，也不能贸贸然就直往下闯。

　　落至快到地底时，沈清平动作停了一停，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下方的动静，除了最初那些从始至终没有停下过的喘息声外，仍旧没有出现什么新的动静。

　　她与常遂安眼神交汇，彼此点了点头，往下跳去。

　　沈清平自幼习武，动作比寻常人都灵动轻快些，她有意控制着自己落地的动静，又在触碰到地面时将常遂安给抱住，轻轻将他放在地面上，因此造成的动静几乎是没有。

　　只是她们落地之时，周边的喘息声十分明显的放大了数倍。

　　不，不是喘息声。

　　沈清平望着四周一个个被摆在瓶中，血肉模糊的人彘，冷下脸来。

　　“它们，是饿了？”常遂安还能看见它们嘴角残留着的血迹，只是不知道血的主人是它们自己，还是其他人。

　　一个人彘都尚且叫人觉得害怕，而十几个人彘摆放在一起，那效果更是不同凡响，换了其他人在此，怕是当场能够被逼疯。

　　那肉条不知还能否被称之为“人”，它们被剜去了鼻子、眼睛、耳朵，摘掉了牙齿，还剥掉了人皮，许是长时间用血液喂养的缘故，遇到生人靠近，自发就张开空荡荡的嘴，吞咽唾液的声音此起彼伏，饥饿刺激着它们的呼吸声十分粗壮。

　　“我们要赶紧找到出口才行。”沈清平皱着眉头，手里拿着根粗壮的断骨，还算合她心意。

　　她们进入这个洞穴不知道有多久了，觉得饥肠辘辘的不止是这几个人彘，还有她们自己。

　　还是没有碰到一个活人，沈清平努力寻找着有人在这生活过的蛛丝马迹，她低头沿着人彘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恐怕还有机关在。”沈清平简单环视了一圈，头顶的隧道没有变化的迹象，而她们的落脚点正好是这些人彘的中心，人彘摆放的位置似乎有些讲究，像是特地为祭祀庆典而准备的。

　　这些人的身份难以定夺，毕竟一个个都是血肉模糊的，封闭的室内除了人彘外就是白骨。

　　白骨……

　　白骨？

　　沈清平拿着自己手上的骨头看，在上面发现了用刀器划刻过的痕迹，这块骨头上刻出了隼眼？

　　她又去翻找其他的，果真是发觉了还有隼头和隼眼的。

　　“看来这就是她们爬上去的梯子？”常遂安有些惊讶，“倒是精巧，用的时候组装也方便，省时省力还省空间，为何有些用人皮包裹着，有些却不用？”

　　“因为，她们已经不需要再找新的人皮了。”沈清平肯定的道：“她们做好了郝逯里的人皮，就是最后一副，其他不够完美的，都被她们丢弃在角落里，稍微好些的，就拿来做人骨梯子，往上爬时也稳妥些。”

　　常遂安捡起一根白骨，都是偏向年长的人的尸骨，起码没有小孩的存在。

　　“倒是很会物尽其用。”沈清平说。

　　地上很干净，难怪到了这里就没有血腥气了，看来是被人特意打扫清洁过，只是几个人彘的周围都堆积着一层不起眼的香灰。

　　“我们出去吧。”沈清平叹了口气，心中已然了然了些什么，站回隧道底下，牵着常遂安沿着人彘从最靠近中心的那个开始打圈走，一直走到距离最远的地方。

　　一扇石门“轰”的一声在她们升起。

　　她们自行所探寻的才终于暴露在眼前。

　　尸身腐臭叠加着硫磺的气息在狭窄的空间内无限放大。

　　而地面上匍匐了几个“人”，几乎是要和地面融为一体，他们的眼睛和嘴巴发亮发黑，几乎接近墨色。

　　阴森黑暗的感觉不断袭来。

　　沈清平觉得一阵恶寒，他们嘴里还含着肉块，大口咀嚼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但是最为重要的是，这几人分明和她们先前见过的那群匪氓里的人长的一模一样。

　　他们没有攻击的意图，就那样在原地品尝着自己的“佳肴。”

　　离开的路就在他们身后，沈清平没有动作，颇为谨慎的停下了脚步，不知道随着自己的靠近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她冷静沉思片刻，说：“我先走过去试试，要是发生什么问题，再退回来。”她打量身后的场地，忍着恶心拿起几个装着人彘的瓶子，让常遂安站在人彘后，这样等里面的人冲出来后第一时间扑向的目标肯定是不能移动的人彘。

　　她手上拿了块长骨，刚走进去，就发现里面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进食的动作，牢牢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暂时还没有别的动作，沈清平往后退了几步，目光不变，还是锁定在她身上。

　　沈清平干脆加快脚步向他们靠近，瞬时几道身影暴起就冲她扑了过来。

　　“砰”的一声，她双手用白骨抵挡着他们的动作，这群人习惯了爬行，行为与动物无异，用牙齿死咬住骨头不放，咧开的嘴巴露出锋利的长牙，牙缝里还夹杂着恶气冲天的腐肉。

　　沈清平被熏的退后几步，十分果断的抛下那段骨头往回跑。当她退出了那房间后，那些人却像丢失了目标般左右四望，僵持了一段时间后，竟然都走回了原来的位置，继续吃着生肉。

　　她若有所思，他们的行为像是验证了沈清平的一个想法，她转头对常遂安说：“等，我们先将东西都恢复原样。”

　　凭借着记忆，两人将装着人彘的瓶子又挨个摆放了回去，随着移动，瓶中的人还会狰狞的改变脸上的表情，虽说从沈清平的视角来看，只能看见一团蠕动的红肉。

　　物归原位后，沈清平脑中思考着下一步的动作，不出她们所料，又过了一段时间，那些人同时停下了嘴中咀嚼的动作，不知从哪里叼出一个油壶来，叼着油壶的那人作为领头先爬出了房间，其他人紧随其后爬着，一行队伍目不斜视，他们在找……白骨！

　　彼时沈清平拉着常遂安从最后几个人身上跨过，快速闯入房间直奔离去的道路，好在那一行人似乎不受她们动作的影响，仍然专心致志的寻找白骨，他们要搭梯。

　　不知道下一条路还有多长，她们只能快步离去，争取赶在那群人回来前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