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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   待到至城外府邸,已是天色发昏,伸手依稀见得五指。

      门扉虚掩着,入内方晓得其中幽深,只有几个发已斑白的老妇在其中候着。

      见着来人闯入,面上自顾自的还忙着手上的活计,沈清平牵着马走了过去,坐在最中间似是

      地位最高的那名老妇才站起身来,手上笔画了几个动作。

      沈清平回以几个手势,以这般的方式进行交谈,而旁的几人竟是全然不知,仍自顾自的坐着,直至老妇一个个拍了过去,才纷纷站起身来忙活。

      这屋里的下人,原全是失聪失语者。

      拴了马,沈清平带着人往里头走,她兀自开户扃牖,又将马鞭往桌上一扔。“同我住一屋,夫婿不觉得委屈罢。”

      常遂安紧跟在她身后,见状上前来服侍她脱衣,“妻君垂爱,怎敢。”

      两人心中都照着明镜打着灯笼般清晰,将人从放在眼前到紧待在身边,皆是为了将人更好的控制在手中。

      沈清平今夜饮了酒,心中实则不太畅快,瞧他这副淡漠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着便低下头去往他面前凑。

      常遂安正微垫着脚给她取头顶的银钗,高髻矗立在她发顶,要拆下十分不易。沈清平猝然靠近让他脚上失了重心,就往前头跌去。

      常遂安发出一声痛呼,用手捂住了伤处。

      旧伤添新,沈清平拉开他的手,“让我瞧瞧。”

      额前结了痂的地方被红玉一磕,就脆弱的摇摇欲坠,掀起的地方显露出还带红意的新肉,她还用手摸了摸边缘,肿胀了一块。

      常遂安细微地抽气,泪眼朦胧瞧着她,像是突然想到了,“那枚私印,大人可收好了?”那日他最后又将石头塞回了她手中,只见她漫不经心地抛着玩。

      “夫婿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沈清平仔细地盯着伤口,漫不经心道:“不过是个打发时间写信用的小玩意,许是叫人不知道收在哪里去了。”

      常遂安不信她,因先才磕着了眼尾发红,“我若说不知道,妻君怎得会信,但我若说知道,又显得我这般交出不怀好意了。”

      “你既然交出来了,也该知道我会如何。”沈清平没觉得自己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话来,在屋内找出了金疮药,沿着伤口边缘一圈涂了起来。

      “的确是我捡着的,这是不假,况且母亲不知道这件东西的存在。”他忍着额前细密的凉疼感道。“我只想着妻君会用着,也算帮上些小忙来。”

      沈清平看着他那双眼睛,也不知有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忽然有些纳闷地道:“你同常令长得,一点都不相像。”

      这话并非她托大,被常遂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和常令那双胡狼般的眸子盯着,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常遂安愣了愣,点了点头,“刚被接回府中时母亲也曾这么说过,好在,我与长兄和父亲长得相像。”

      常令的夫婿早些年就病殁了,家中又无其他男丁教养,女娃倒也还好些,男娃便就只能送去旁系家中养着。若非与先夫相像,常令那性子,怕是要疑心两个和自己全盘不相像的孩子是不是自个儿亲生的了。

      “之前都养在哪处?”她问道。

      “最前几年是在幽州,近几年逐渐地就到了京城附近。”常遂安回道。

      “幽州,地方倒是偏远,离边境倒是有些近了,朝中也有军队驻扎在那附近吧。”沈清平伸手将额饰也取了下来,往架上一放,准备歇下了。“那地方可不安生,耕地也少,百姓自个儿处的大多也是面黄肌瘦的,也难怪你这样了,常大人也不体恤些。”

      “妻君是觉得我貌丑?是不是比不上长兄了。”常遂安开口问道。

      “胡诌什么。”沈清平捏了捏他的脸,看他一白皙的脸颊被蹂躏的有些发红,长兄,她心中暗自琢磨着这二字,王府内经他长兄过手的账目她都查过,的确未有差错。

      沈清平又捏了捏他的手,仅摸到一层薄薄的皮肉。“学过管家吗?我知道你长兄学得不错。”

      “跟着长兄耳濡目染,略微懂得些。”他道。

      沈清平在衣袋中找出本册页,递交给他,“那你瞧瞧这个?”

      常遂安接过,翻看了几页,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妻君怕不是拿错了。”

      他手上这本记录的,是朝内六部的和宫内支出,上头一笔一笔累加的数字单看着就觉得骇人,更何况其中背后的意思。

      “啊,是我拿错了。”沈清平敷衍的摆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夫婿可千万莫要不小心说漏嘴了,尤其是在常大人面前,这可是朝政上的‘要事‘。”她又抽出一本,“这本才是我要给夫婿的。”

      常遂安抽了抽嘴角,低头接过,“妻君说笑了,我先才什么没瞧见,只是妻君要记得收好呢,莫又叫人不知道收在哪里去了。”

      沈清平盯着他打量着,总觉得越发面熟了……

      而常遂安仔细一瞧手上的账目,距离他上次瞧见,账上又多添了许多笔,其中还有些记得含糊不清的,看着就入了神进去,待到回神,身边的人早已没了声音。

      常遂安低头看着她,人是已经步入了梦乡。

      常遂安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沈清平肩头垂着几缕发丝,发梢处微微打卷,他两根手指捏住一小簇,同自己的发丝交缠在一起,才觉得心满意足。将手头的册页小心塞到了自己这边的枕下,又给人压了压被角,大约是记得她觉浅,梦中也时刻防范着,不敢多动作,在沈清平背后蜷成一团和衣而眠。

      ……

      “大人来您脚下小心些,放这边走。”半弯着腰的打杂小伙伸开手在右后方引着人往里走,掀起珠帘来面上赔笑,“大人可要用什么茶,吃些什么糕点,我很快就给您送来。”

      “不必了,莫要让人来打扰。”沙烟理了理裙摆,又用手挨个儿摸过头顶的珠翠,脑袋探了进去就见屋里的几人神色都不太佳。

      稽适坐在主位上,端着茶盏呷了口茶,放下后不紧不慢地掏出叆叇来戴上,“沙大人也到了,无序,你算清楚了吗?”

      入夜正是转凉,木则身后却是被汗濡湿,她站在靠窗的一边,手上握着书簿,闻言抬起头来,“无序愚笨……”

      “算什么呢,也让我瞧瞧。”沙烟探着脑袋去瞧。

      木则抿了抿唇,将手上的交给她“开春便要科举了。”

      “徐大人还没来吗?这写的倒也不错。”沙烟一边翻一边问道,“科举的事说不定是让摄政王办还是我们办,现在倒也不着急。”

      “徐大人去探监了,给木太傅送了些吃食去。”稽适道,“沈清平已然向陛下告了假,科举的事,轮不到她去办了。”

      “告假?此话当真?这般关头她怎肯的。”沙烟有些吃惊,“我还当年末要不好过,以为她诚心要让户部的再查上一查。”

      “内阁都已经批过条子了,今年的账一过了年,就是死人入土,她还想开棺验尸不成。”稽适冷不丁道。

      “大人,我母亲的案子。”木则想要插嘴,被沙烟按住了手,示意她别再继续说下去。

      稽适抬眼看见了她们二人的小动作,摇了摇头:“研锦怎么说都是为了大局着想,况且陛下也不想伤了老臣的心,不会那么快做决断的。”她也跟着走到窗前,瞧着下头百姓来往,“前朝臣子到现在凋零的差不多了,该告老还乡的,该下狱的,剩下的里面,也只剩下我了。若非你们一个个资历尚浅,也轮不到摄政王有今日了。的确是时候该科举了,你们吏部可要好好办这差事。”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应道。

      “青州的诸葛大人有上了折子,吵闹着要修建水坝,称是观往年之势,只怕来年有决堤水灾之祸害,两位大人觉得内阁是该批,还是不批呢。”稽适抽出本轻飘飘的折子,扔在桌上。

      “此乃大事,不可如此轻易做决断。”沙烟思量了片刻,“青州距离京城近得很啊,若是真闹了洪灾,很难不受到牵连。”

      木则说:“我看不成,要是批了,这笔银子拨下去,一层又一层的,怕是最后别说修水坝,还不够给那位诸葛大人府上修个墙皮呢。”

      她话是说得难听,倒是不假,地方的事,在中央的人极难分清楚真假,银子是花到了实处还是落到谁的口袋里不说,放在其他人的口袋里,还不如就放在她们自个儿的口袋中。

      “就算是要拨,户部怕是也不肯轻易的松开,又要到处哭穷了。”沙烟咳嗽了声,将窗给掩上了,“起风了,木侍郎入座吧。”

      “年年征税,户部和地方年年称是亏空,也不知道是用到哪里去了。青州不还欠了三十多万两白银吗?叫人免了部分的,当作拨款了。”稽适就着没人用的茶水润了润,往书簿上勾画了一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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