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几回魂梦与君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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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收回笑意，面色露出几道凶光：“惜哉士卒多苦暴，弱肉强食鸱鸮同【1】......你为鱼肉，我为刀俎。我且看你如何嘴硬！”傅闻璟被他重重一脚踹在胸口上，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直往后趔趄了好几米，最后嘭得一声撞在兵器架子上，竟单膝跪在地上喷出一口血来。
“傅闻璟！”
姜南惊得高呼一声，几乎是下意识的，跑去想要扶他。无奈两手被反绑在背后，只能凑在他跟前，用肩膀帮他支撑着。那一脚，正好踹在了他此前受的枪伤上。月余下来本已经养得七七八八，如今过来时马背上一番颠簸，再加上这一脚——原本快要愈合的伤口，现下却忽的裂开了。
皮肉再度撕裂，只见傅闻璟身上那件深色短打布衫，顿时被溢出的鲜血染湿了一大片，衬得胸口那一块衣衫的颜色更加晦暗了。
傅闻璟噙眉抬眸，不远处是漫山红神情复杂的神色......回转过来，凝望起眼前女子这张可谓陌生的脸颊。可是，他忘不了——她的眼神。
紧张裹挟着担心，一如从前......
姜南觉得，今日大概是必死无疑了。眼中不争气地涌上些泪花，扬眸看着他，道：“你不是说你是来剿匪的么？现在倒好，匪把你给剿了。孤身跑来，落入险境......就，为了救我么？傅闻璟，我到底哪里值得了？”倒也不是怕死，她就是心下觉得惋惜，替自己，也替他们。
“我觉得值得，就行。”他和着血，啐出一口唾沫。
二胡子大摇大摆地在广场上一番慷慨陈词后，便打算将六人祭旗。两人被推推拽拽，又同其他人立成了一排。
沈煜卿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姜南：“你们适才在说什么？”方才二人隔得尚远，他没听见姜南同傅闻璟说的什么，但见她如此担心他，他心中着实有些许不悦。
她叹了口气：“没什么，临终遗言。”转头望着他，道：“沈煜卿，我知道你也不是普通人。虽然你现在没什么法力，但自保总是没问题的罢。你快一个人走，总该是可以的......能活一个，是一个。”
沈煜卿看着她，一双眸子水汪汪的，白里透红的小脸上虽然落了脏，却不掩美貌。她竟是在担心他的处境？沈煜卿低眉笑了笑，道：“说的好像你死了，我就能活一样。”
姜南无语。竟忘了白无相使得二人魂魄相连这一茬了。
枪支弹药在寨子里是贵重武器，黑市上的价格炒的极高，现下只是杀几个小鸡一般的俘虏，用不着这样的“牛刀。”那个之前挨了傅闻璟的打，身形瘦小的男人朝着二胡子提议说：“二当家的......用大刀，把漫山红和那个高的脑袋砍下来，挂在寨子里示众。就算还有不服气的，一看到她的脑袋，也不敢胡来了。”个高的，指的是傅闻璟。
是个好办法。
只是他话音刚落，快要发白的夜空突然“啾啾”几声蹿上几道窜天炮，倏忽将整个天空照得发亮。紧接着，只听“轰隆”几声——像是得了信号般，呼啦啦从外头冲进来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寨门不攻自破，有人从里头将门打开了！
城寨里骤然响起震天的吼声“杀——”场面立马乱成一片。
众人虽然被绑着，当即在广场上寻了掩体半蹲下来。漫山红朝着另一边的傅闻璟喊道：“督军，你这也太耐得住了，再晚点放信号弹，咱么都得交代在这儿了！”
姜南一脸问号？？？她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早就同傅闻璟串通好了的？再看其他几人，除了谢迟，不全和沈煜卿似乎也临危不乱，胸有成竹？
密密麻麻的人涌了进来，霎时同寨子里的土匪厮杀成一片。二胡子和那戴着粘帽的男人都慌了神儿，“这，这是哪里来的人？”定眼看去，全是穿军服，带军帽的士兵。
他不可置信地道：“是皖南军.....这，这怎么可能！”二胡子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冲着一众小弟喊道：“擒贼先擒王！先杀漫山红和那个个高的！”随即就掏出把火枪，怒气冲冲地朝着台上二人而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胡子明白过来，他这是让人给耍了！傅闻璟早就潜入了山寨，同漫山红暗中接触。她急急定在明日成婚，是想要在众人放松之际，尽可能减少伤亡的拿住二胡子一伙人。只是没想到，他倒仗着有七爷的人作后盾，急不可耐的选在今夜动手。
此时，台下从厮杀的人群中冲过来几个人，直奔着城寨中心的广场而去。姜南同沈煜卿躲在一处长幡后头，定睛看去，跑最前头的，竟然是周亦之和孟君。他两带着人在城寨另一头的山腰里猫了一日，方才得了此前同傅闻璟约定好的信号，才领兵冲进来。“先保证督军的安全！”周亦之喊道。
“傅闻璟，你果然有后手！”姜南心想。
“去死吧你们！！！”二胡子杀红了眼，举着枪冲过来见谁打谁。漫山红用藏下的小刀割断了身上的绳子，在二胡子接近后反身一个回旋腿，将他扫倒在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夺下枪，毫不犹豫地，便朝着地上的男人放了几枪。子弹不断打入肉里，发出“噗噗”的闷响，男人直瞪瞪地睁着双眼，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着，鲜血留了一地。直到二胡子整个肚子被打成了筛子，漫山红手中的火枪用完了子弹，她才气呼呼地停手。
“早该剁了你！”她骂骂咧咧，随手从地上拾起把砍刀，费了点力气，刷的一下，手起刀落，二胡子的头颅被整齐的砍下。漫山红揪着那脑袋上的头发，高举过头顶，未流干的血液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着，好些滴溅在她英气的脸颊上，她却满不在乎。朝着台下大声喊道：“二胡子已经死了！你们现在停手，我漫山红既往不咎。草/你奶的，要是还负隅顽抗，下场就同这狗/娘养的一样！”
台下还拼死搏杀的土匪忽的停手了。
反叛的大哥都已经被砍了脑袋，小弟还蹦跶个什么劲儿？漫山红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人群中那个带着毡帽的男人，方才已经趁乱偷偷溜出了寨子......
孟君同周亦之奔向过来，给几人松了绑。
谢迟一见到孟君，立马委屈住了。一头撞在她怀里，也顾不得什么男儿形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起来：“孟君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啊.....”
孟君嫌弃地将他一把推开，从怀中掏出把匕首割断了他身上的绳子，“出去再说。”
看着傅闻璟略显苍白的脸上，周亦之担心道：“督军，你的伤口裂开了.....”
“无碍。”
他捂着伤口，转眸看她。
姜南最怕这人审视的眼神，总觉得他就算不说话，也能活吞了自己。半天咬着嘴皮，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半晌，才憋出一句：“多谢。”沈煜卿将她护在身后，眼中充斥着警惕，似乎在担心他会对她做什么一般。
这两人一点就着。姜南忙转移话题：“那个......周亦之，我不见了这几日，我哥那，还好么？”谢迟正拉着孟君诉苦，不全是个闷葫芦，漫山红也正忙着归拢队伍，肃清奸细，里头还有许多，是那男人带来的七爷的打手。
所以正巧，姜南只能对着周亦之抓抓壮丁了。
没来由的一问，问得他一怔愣。他摸着后脑勺结结巴巴道：“那给，姜少爷来过傅园......”周亦之欲言又止，瞥了傅闻璟几眼，只见他眯着眼，并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是让说，还是不让说的意思。最后，周亦之决定，那就象征性的说一说。“不过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回南京的路上了。”
“他走了？”姜南有些诧异。以姜佩修的性子，怎么可能自己不见了，他还能放得下心回去复职。
周亦之点点头。那日他气呼呼地来傅园兴师问罪，可那会儿傅闻璟正忙着接待西北军的来使，后来寻了个空，派他暗中去追回姜佩修。可至于后来他们见面又说了些什么，周亦之在外头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天一亮，姜佩修就带着人急急回了南京。傅闻璟则快马朝着陵水城的方向而去。
越嵣寨虽然位置隐僻，但山寨中常有土匪下山去妓馆和烟管找乐子，偶尔逮到一两个，严刑拷打，问出山寨的位置和情况，不是难事。临走前，傅闻璟只交代自己，何时带人上山，何时破门；如若超过约定的时间，还不见信号发出，便按照此前在军中的规矩，直接无差别轰炸。这是为了保证若是任务失败，也能不漏走一个敌人。
是最坏的打算。
姜南默默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好险，差一点儿，就被炸得粉身碎骨了。”
天色已然大亮。一夜厮杀，寨子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尸体。广场上扑鼻的血腥味呛得姜南只想呕吐。“走吧。”沈煜卿道。外头上了车来接。
“她扭头问：“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沈煜卿一挑眉：“什么？”
“你在城寨里四处打探的时候，看到的应该不止寨子外头那一拨七爷的人，对吧？”
沈煜卿垂着眸子，沉声道：“你不信我？”
“不是，只是.....好吧，对不起。”姜南突然心生歉疚。人家费心巴力地跑来救她，她却怀疑他。
实属不该。
直至下山时，姜南的腿还有些发软。“上车。”他命令道。
“啊？”
“我让你上车。”
“哦。”姜南朝着骑在马上的沈煜卿看了一眼，虽然心有不愿，还是乖乖跨进了傅闻璟拉开的车门里。他因为伤口裂开的原因，也只能坐车，同她一起坐在车座后排。其余人则骑着马跟在后头。山门处，漫山红一拱手，道：“督军今日相救，我漫山红铭记在心。以后若有用得着越嵣寨的地方，督军尽管开口！”
隔着半落下的车窗，露出车中人半张毫无血色的脸颊，他淡淡道：“红当家的还是先处理好你越嵣寨的家事吧。七爷的事，后续交予我便是。”
漫山红点头应下。又扭头看向了谢迟所在的方向。
他同孟君同骑着一匹大棕马，乖乖坐在前头。见着漫山红稳步过来，他忽的慌张起来，涨红着脸问：“你，还想做什么？”
漫山红其实只想逗逗他：“哈哈，郎君莫羞。近日事忙，改日我再下山来娶你。”
谢迟花容失色。“你，你，你——！！！”
孟君在他身后，将手中握着的缰绳陡然一扯，随即怀中人身子一僵。不用回头谢迟也知道，孟君此时的脸色有多难看。她双眸一眯，启唇冲着漫山红冷声道：“他是我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几回魂梦与君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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