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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笼中的艺伎 ...

  •   舞伎们的化妆技术并不算高超,谷岛三郎从别家借了几个人过来给他选好要带走的舞伎傅粉换衣,枝序也在其中。
      年过四十的妆师迅速在白皙光滑的脸上刷了一层粉,手指掐住枝序的后脖颈不让他乱动,随后刷子又落到脖后往下,直到红衣领遮住原本皮肤的颜色。
      和服换装更是繁琐,枝序看不懂,只好跟个木偶一样任由他们摆布。
      待到换好,大门展开,站在门外的谷岛三郎听到声音后回头,眼中闪过惊艳时,枝序就知道,估计还不赖。

      “非常美丽。说不定你能在两年后成年日,制造出比野泽还要盛大的成年夜。”谷岛三郎侥有兴致地伸出手,示意枝序扶住他,“要想成为你的‘水扬’,付出的代价小了,我可不会同意。”

      谷岛三郎把枝序的年龄往小说了两岁告知给邸园其他人,这样才能多养枝序两年,在两年后让枝序成为最耀眼的艺伎,甚至是花魁。

      一个置屋只要有一个花魁艺伎,就已经足够出名,要是有两个,全邸园都比不上他们家。谷岛三郎得意于自己的慧眼识珠。

      枝序小心翼翼地踩着木屐行走,挺直脊背和脖子,目视前方,才能平衡住身上厚重的和服以及脚心的那点支撑,让自己不会摔到。
      他穿木屐的时间很少,外出穿的都是不高的木屐,在置屋内,他大部分时间穿的都是白袜。

      舞伎们跟着谷岛三郎一齐往置屋外走,来到路上,日光洒落,温暖到近乎有点灼热,于置屋内的阴冷完全不一样,来往行人众多,有普通的小贩,也有与艺伎同游的客人,更有小孩四处奔跑,脸上是活泼开朗的笑。

      枝序许久没有出过门了。
      应该说,他自从被带回邸园后就没有出过门了。因为谷岛三郎怕他逃走。

      年幼的舞伎出逃在邸园是很常见的事情,同样常见的还有最低廉的妓子,妓子是年龄大,才艺又不出众的男子或女子,置屋不可能白养他们,既然不能以高雅的才艺来赢得客人的青睐,他们剩下的也就只有一身皮肉。
      豢养妓子的置屋通常没有出名的艺伎,在邸园中地位最低。

      舞伎是因为受不了长久无望的练习技艺和年纪小思念家人,但好歹还有一条出路,而妓子则是眼前一片黑暗,除了死在邸园外,还有一条路是死在逃亡的路上。

      枝序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两侧邸园那类似于现代商店的橱窗般的空格,用木制的栅栏代替玻璃,里面坐着的衣着华美的艺伎。
      她们挥舞着扇子,悠闲而美丽,不时地招揽客人,露出矜持的笑,假使有客人被吸引,里面的艺伎就会像玩偶一样被购买,从橱窗离开,再换上新的艺伎。

      “你可不要觉得这样好看。”谷岛三郎说,“她们是什么都卖的。”

      谷岛三郎见枝序把视线转移到他身上,不免笑道:“虽然现在这个世道变得基本什么都卖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变得廉价。”

      他像是制作玩偶的玩偶师,对自己的作品如数家珍,“漂亮的小半玉,你该被藏在置屋里,等待那些花费无数珍宝金钱,才能给他们赏赐地落下一眼。”

      “你瞧,在你还没长大时,他们就已经像狗一样渴望着你了。”

      谷岛三郎让枝序去观察附近的人。

      枝序依言去看,的确看到了许多盯着自己不放的男人女人,神态带着痴迷与惊艳。
      可枝序并不需要这些。

      他低下头,在他们走过小桥,河水面上倒映出他雪白又精致的面庞。天鹅颈,下巴微抬,流畅的线条优美动人,孔雀蓝绣金纹的和服裹住稚嫩的小舞伎瘦削的身躯,却露出了肩颈的大片肌肤,红色的衣领告诉所有人,这是一个还未长成的半玉。

      有人驻足了。
      那是一个长相俊俏的少年,穿着质地名贵的袍衫,站在桥侧看着他们略过自己缓缓离开,鼻尖还参与着一点脂粉香气。他低头看向水面,不由自主去伸手掬了一点水,仿佛水中还停留着美丽的倒影。

      他喃喃道:“……枝子?”

      /
      穿过邸园长街,枝序终于在走到腿软之后来到了茶屋。
      茶屋类似于一种酒馆,进入厅中,里面坐满的都是喝酒说笑的男男女女,男子自然是寻欢作乐,女子或是长相柔美的女子,也有打扮华丽的艺伎,空出来的小片区域则是一些舞伎在拉三味弦艺伎演绎歌舞。

      枝序是第一次来茶屋,里面充斥着浓郁的酒香和人体汗液的气味,他有点不适地皱皱鼻尖。

      谷岛三郎没有让他们在厅内停留太久,叫了个侍从,就带着他们走到木廊下,穿过一小段院子,来到了一处更为宽阔精致的木门前。

      还未彻底靠近,枝序就听到了一阵笑闹声。

      “你们的目的,是让坐在主位上的大人消气。”谷岛三郎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的舞伎,概括枝序,“但其他的客人也要认真对待,不能坏了我们置屋的名声。当然,他们之中有一些人脾气不会太好,你们小心一些,多些忍耐,你们只是半玉,他们无法对你们做什么。”

      不动未长成的舞伎,是邸园所有人,至少是明面上的规矩。

      谷岛三郎说:“麻泽就在里面,你们看见他不要管他。”

      听起来像是麻泽惹了事。枝序正想着,便又听到谷岛三郎顿了顿,又道:“如果再出事,我不方便再去收拾残局,野泽就在那间包厢。”

      枝序顺着谷岛三郎指向的方向,就在侧边不远处,那边的包厢明显没有这边的吵闹,隐约只看得到几个身影靠得极近,像是在谈笑。

      谷岛三郎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最后再看了眼枝序,便挥手示意侍从推开门,让有经验的舞伎先一步进去,剩下的人再随之跟进,枝序就混在中间。

      随着舞伎们的涌入,室内正在说笑的声音停顿了一瞬,随即就化为了更大声的喧哗吵闹,是故意发出来的古怪叫声。

      “瞧,谷岛家为了赔罪,真的叫了新的艺伎,噢,不是艺伎呢,是一群小半玉。”

      “怎么不叫野泽真一来呢?我还想一睹花魁的真容。”

      “不过站在中间的那个是个男半玉吗?看着是个生面孔,长得倒是……格外漂亮。”

      舞伎们脸上自动带着笑容去接近拉扯仰视自己的客人,枝序有些无措,被玲子扯了一下裙摆,干脆顺势也坐到了一位客人身旁,可他坐下才发现,自己竟然坐到了主位客人的旁边。

      他来不及掩饰的讶异被身旁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怕我?”那人手肘撑着桌子,以悠闲懒散的姿态歪着头去看枝序,轻佻道,“谷岛三郎跟你说什么了?说我会吃人吗?抬起头来给我看看是不是长得比那花里胡哨的破艺伎要好看。”

      枝序紧张地摇头,不知道在否认哪一句,最后沉默了几秒,低着的头还是因为对方灼热的目光而不得不抬起。
      他也看清了谷岛三郎口中一定要讨好的“大人”长的什么样。
      完全是个刚成年的小屁孩。

      比枝序要大两岁的样子,处于少年与成年人之间,肩膀宽而薄,还带着点少年气,五官俊丽,猫儿似的眼睛里闪着狡黠与调侃,白色绣边的常服,袖子挽起,在枝序看他时,伸出手来刮了一下枝序的脸颊,戏谑道:“确实好看。”

      枝序都怕他刮自己脸刮下粉来。

      “你可以叫我山下君。”这位小客人倒了杯酒,一饮而下。
      淡淡的酒气蔓延,他对着枝序眨眨眼,“不过你可不要跟那个男的一样,试图勾引我。”

      那个男的。
      枝序下意识四处搜寻山下口中的人,终于在一处角落里看到了对方。

      在出置屋前意气风发,打扮精致的麻泽此刻正狼狈地缩在屋中的角落,他头发凌乱,脸上的妆斑驳,化了一大半,仔细看能看出茶水的痕迹,估计还是热茶,才能那么快地融化粉妆。

      枝序略有些惊讶,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为了自己来这的缘由,他努力回想着这段时间在置屋学习的东西,微微低下头,乌发压鬓,蓝金色配色的扇簪衬得他白玉一般的脸颊在光下更加细腻。
      长睫如扇,宽大和服袖口下伸出的手以及手腕细瘦而白皙,骨骼轮廓秀美,青筋显色,在薄薄的皮肉下像是开出的枝丫。

      “您说笑了,山下君。我只是来与您一起作乐的,哪里谈得上‘勾引’二字呢?”

      山下的目光无法在这美丽的画面中移开。

      漂亮的小舞伎明显是生手,倒酒的动作透着生疏,许是为了不出错,速度很慢,但也给了人足够的时间去欣赏。

      山下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了。

      要是面前的舞伎勾引自己,会怎么样勾引呢?他只是稍微想一下,热酒未能带来的燥热就已经被他想象中的画面代替了。

      尤其是对方没等到他的回应,微微侧头,双眸润亮,倒映着一点盈盈火光,轻声喊他:“山下君,请用酒。”

      灯火下,那皎白的手抬起酒杯送到他的面前,山下望着,喉结滚动,在这刹那,他喉间竟有了种惊人的痒意。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笼中的艺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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