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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局半个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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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扬州已然有了盛夏的架势。
树上知了躲在树荫丛中吱吱呀呀拉长了调子嘲笑形容狼狈的过路人,过路人在树荫下歇歇避避,知了善解人意的赠予树下人一点水,却有人不识好歹——
“娘的,这畜牲撒尿!”
有人呵呵笑,劝他说这是福气,紧接着脑袋上也得了一注,笑容僵滞,转移到了别人的脸上。
“哈哈哈你说得对,这可是福气嘞!”
众生百态,各人有各人的热闹。
——
但对于陈千帆来说,这热闹和福气都是反话。
破败的庙宇屋顶塌了半边,不太牢靠的屋脊之下乞丐混杂,男女老少皆有之,破烂的衣裳和破烂的碗相得益彰,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堪比新型生化武器,若非陈千帆就在呼呼漏风的破洞底下,估计得立马升天。
陈千帆就是被熏醒的,被熏醒的她已经盯着面前的破碗沉默了许久,在沉默中怀疑人生。
真的是穿越吗?
可是穿越都是小说撰写的设定手法,没人会当真。
毕竟陈千帆回忆自己看过的小说套路,觉得自己穿越实在不合套路。
因为吐槽穿书?那没有,她看小说从不发表言论。
在现代已经死了?那也不能,她定期体检她身体康健,写论文改论文虽然费脑子但也不至于猝死。
同名同姓?放屁!能取“陈千帆”这么有文化的名字怎么可能沦为乞丐!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情况——
陈千帆尝试在自己脑子里呼唤几声,排除了最后一种情况。
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准备硕士毕业论文,刚刚把终稿发到了导师邮箱里,转眼间怎么就穿越了呢!
陈千帆下意识抓头,却抓了一手脑油,黑乎乎的手沾了一层头皮屑,给本就不稳的情绪雪上加霜。
乞丐开局,温饱都成问题,全部身家只有面前的破碗。
陈千帆深吸一口气,颤抖的手捧住缺口的破碗,心中估算用一只破碗创造奇迹的可能性,下一秒眼睛睁看着破碗不翼而飞。
嗯?
陈千帆抬眼,对上一张怒意的脸,只听那人道:“这是我的碗!”
那人接着甩下什么东西,“这才是你的!”
啪嗒——
陈千帆循声看去,原本二分之一的碗变成两个四分之一,在她的视线中旋转跳跃。
陈千帆:……淦!
不知是饿的还是气的,陈千帆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意识消失之际,陈千帆忽然生出渺茫的希望来:这一定是个梦!
她祈祷着醒来就能见到她的论文,就算打回重写她也开心!
意识浮沉,光怪陆离,梦会周公之际,周公的脸忽然变成导师的脸,告诉她论文不通过,重写!
陈千帆蹭一下子就醒了,心如鼓擂。
她直挺挺的坐起身,“论文不能重写!”
等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电脑,没有铺散的各种书籍资料,更没有见到熟悉的老师和同学,陈千帆忽然生出一股失落和惶恐来。
没有背景,甚至没有记忆,她一个人在古代,要怎么活?
——
乞丐还能怎么活,乞讨呗!
陈千帆蹲在巷子口梆梆敲着她新捡来的破碗,托着腮一脸生无可恋。
无他,无非是美好的想象被骨感的现实打败了而已。
干力气活人家嫌你小,干技术活人家嫌你脏,进了书行请求一个抄书的机会,人家直接把她轰出来说她一个乞丐不可能识字儿,她说给个机会让她露一手,人家掌柜说没空陪她消遣,丢下一个铜板将她拒之门外。
区区一个铜板,她是为了一个铜板就折腰的人吗?
她是。
陈千帆弯腰捡铜板。
不是她不努力,而是没人给她机会呀,世俗的偏见自来就是先入为主,所以向下发展很容易,向上发展很难很难。
手还没碰到铜板,陈千帆被一股大力推得踉跄,一乞丐抢了铜板扬长而去,唯一财产过手便溜走了。
等她好不容易接受现实蹲个人多的地方准备开始乞讨之路,结果又被轰,陈千帆这才知道原来乞丐也是有地盘的。
陈千帆:……淦!
都是乞丐谁也别嫌弃谁,谁也别排挤谁,作为唯一被排挤的那个乞丐,陈千帆决定改变乞丐丐风!
雨水渐密,万物疯长,柳条晃动着妖娆的细腰,推着扬州府进了盛夏,街边巷口,人还是那个人,但已完全不一样。
新的精神面貌。
“您行行好吧,赏点钱吧。”
“谢谢您,好人一生平安,祝您早日发大财啊!”
陈千帆盘坐在地上,衣服还是那件破破烂烂打满补丁的衣服,腿上搁着一根儿不长不短,不粗不细的烧火棍儿,熟练的说着吉祥话。
显然一个月的适应让陈千帆彻底适应了乞丐的生活,露在外的手脸都皴了一层泥垢,瞧着竟是连原本的洁癖都被治好了。
新的业务。
“小哥儿,我要的消息呢?”
有人压低声音问。
“张员外昨儿个先去醉枕楼吃了就酒,然后拐道儿去了城北十里巷的一处别院……”
得了消息,那人掏出几两碎银丢进陈千帆的碗里,陈千帆立刻大声说了几句吉祥话,笑眯眯目送人走远。
在新业务发展的同时,陈千帆汇总了一下打探来的各种消息,拼凑出这个时代的一些面貌:
在元代以前,这个时代的历史和华夏历史几乎一致,只是在元代这个少数民族政权之后,有了不同,华夏的朝代是朱元璋建立的明朝,而这里却是郢太祖建立的郢朝,皇室褚姓,不过基本风俗文化还有各种制度却和明朝基本一致。
熟悉又不熟悉,像是时间走到明末被改了一条线,然后这个世界就从历史走上了架空,成了一个独立的平行世界。
现在郢朝已经建国将近二百年,皇位上坐着的是郢太祖十一代孙,年号康泰,目前是康泰十二年。
至于除了精神面貌和业务,不一样的还有一样:当老大。
不过老大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别人有事没事儿喊妈,小的们有事没事儿喊老大。
“老大,老大!不好了,出大事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台词,陈千帆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一瞧着和陈千帆这具身体差不多大的年纪的小乞丐慌忙跑来,本就脏污的脸被汗水重新洗刷画成花脸一道道,枯黄的发丝粘黏其上,再配合上他那一脸夸张的表情,看起来可怜又好笑。
“怎么了怎么了,又出什么事儿了?”
陈千帆叹了声,拖着懒洋洋的调子询问。
“是谁又被打了还是被人推井里去了?”她有些痛疼,“不是说了非必要少往闹市跑,就算去也要小心再小心……”
“不是!”小乞丐脸红脖赤,他着急地辩解,“这次不是,是菜根儿,菜根儿他被人抓起来了!”
“被谁抓了?”
“官府!被当官的抓起来了,说要下大牢砍头!老大你想想办法救救菜根儿吧,菜根儿快被砍头啦!”
嗯?
陈千帆没骨头似的身子倏然直起,懒散不再,神情严肃,“到底怎么回事儿。”
“今天我们去城东乞讨,讨了好多钱,还有……”
“直接说重点,长话短说。”陈千帆打断他。
“就是菜根儿不小心冲撞了贵人,那贵人的手下想把菜根儿砍了,但是县老爷说当街砍人不太好,还是先带回去再说。”
陈千帆听得头隐隐作痛,听完这句更甚,蹭一下子爬起来,“现在人在哪儿?”
“我发现不妙就赶紧来报信了,现在人就在朱雀大街上。”
话落,只见眼前划过一道残影,陈千帆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唉老大你的打狗棍!”
小乞丐捡起棍子追上去。
——
“我不是故意冲撞贵人的,是我不长眼,我活该,还望贵人和县老爷大人有大量,我给您磕头了,要打要罚都可以,求贵人留我一条贱命啊!”
人群让宽阔的大街显得拥挤,官兵持刀站成一圈震慑,围出一块中空地带。
此刻中空地带上站了三个人,分别是人到中年一脸严肃的县太爷、正值青壮笑意盈盈的青年男子,还有涕泗横流跪地哐哐磕头的小乞丐。
可此刻无人关注小乞丐,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站立的两人身上。
“池县令这么严肃做什么。”面容姣好的青年背着手眼笑盈盈,面对严肃的县令丝毫不怵,细品之下甚至颇有居高临下的味道,“我又不吃人,不过是属下护主心切,池县令此番作态倒像是我残暴不仁似的,叫我难做呀。”
青年感慨。
“池县令还真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呢,一个小乞丐都这么护着。”
“不是护着。”池县令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乞丐也是我郢国的百姓,按照大郢律例,他罪不至死。”
“是么?”青年讶然,“原是我粗鄙不是,不若池县令熟读大郢律例,可我的属下护主心切,我也不能寒了属下的维护之心不是。”
“池县令此番作态可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了。”
池县令面色沉沉,觉得这人果真是面目可憎,胡言乱语张口就来。
简直胡说八道!
“胡说!”
一声清脆清晰传入耳中,池县令循声看去,去看胆大无畏叫破他心声的人。
等看到陈千帆从人群中挤进来,眼皮子顿时一跳。
嗯?
怎么又是一个小乞丐?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妈——
小的们:老大!!!
——
本文借用的是明朝官职制度,但写的是架空故事,和史实无关哦。希望这篇文能得到大家的喜欢,你们的喜欢就是我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