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尤加利的女孩》语小遥

4、午餐

　　这是什么人哪！林雨竹本能地抱住头，冲进路边的公交站亭躲雨。

　　被大雨这么一淋，加上恼羞成怒，她的酒是彻底醒了。

　　所以小说里那些艳遇全都是骗人的。现实是，好看的男人不仅海，而且渣，甚至连一个弱女子的伞都要抢！

　　林雨竹气得想要报警，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有被劫财劫色，只是丢了把伞，还是她自己递给人家的。

　　她努力咽下这口气，好不容易打到一辆出租车，钻进车里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了。

　　“师傅，去林景水榭二期。”她有气无力地说。随后从包里翻出纸巾，一遍一遍地吸干头发上的水。

　　手机上消息一堆。公司的工作群里几十条未读信息，她懒得看。

　　同事金小婵仿佛知道她不会看一样，贴心地给她发语音：“雨竹，陈总通知大家，明天早晨九点，开专项会议呢。”

　　林雨竹翻了个白眼，掐灭手机。她决定从明天开始，休三天年假，一直休到这个周末。

　　出租车应她的要求从小区正门一路开进，到了单元门口，总算没再淋着雨。

　　她累极了，但还是选择走楼梯，上了三层。

　　门口放着一大捧包好的鲜花，99朵粉色系玫瑰，深深浅浅十分壮观。卡片上是妈妈的字迹：“亲爱的宝贝，生日快乐！爱你的爸爸妈妈。”

　　林雨竹苦笑一声，弯腰抱起沉重的花束，艰难地挪进门。她踢掉平底鞋，把外套和包挂在门口造型别致的衣架上。

　　“安全到家了吗？”她看到秦琪发过来的消息，懒得打字，只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

　　她的画室和卧室都在楼上，客厅里随意摆了几幅油画，还有几瓶鲜切花。

　　这几天忘记换水了，鲜花已经耷拉了头。她见不得枯萎的花，一股脑丢进了垃圾桶，只剩几把干掉的尤加利。

　　她拎起那些尤加利，上楼放到卧室柜子上。

　　她喜欢尤加利的味道，那味道让她心安，能睡得更平稳。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常做很迷糊的梦，人在一片浑浑噩噩中，被困住、无法辨认方向的感觉，很不舒服。

　　后来发现尤加利叶子的味道能缓解噩梦中的窒息感。于是就喜欢在房间里面放一些，久而久之便离不开了。

　　或许是因为一天以来遭到的打击太多，在生日的这天夜里，她又陷入了那些迷糊的伤感的梦境。

　　早晨，她在一片混沌中，终于被窗帘外透进来的阳光刺醒。她费力地睁眼，不知不觉间，眼角滚下一滴已经冷掉的泪珠。

　　她用手背擦了擦脸颊，慢慢挪起身，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放在最底层的小笔记本。

　　她翻开本子，在新的白页上一笔一画写下：“11月9日夜里，又做了那个梦。”

　　肚子有些饿。她看向床头小座钟，已经过了九点。

　　手机的电量已经不到10%。她在起床洗漱之前，及时插上了电源。

　　自从她有了手机，父母就禁止她在任何时候关机。等她大了，执意搬出去自己住之后，更是随时要知道她的定位。

　　有几次妈妈没有联系上她，就直接冲到这里来了。

　　过来倒也没什么，只是怕时机不巧。

　　有次她的一个刚交往没多久就分手的男朋友登门拜访，请求林雨竹帮他画一幅画，做为分手礼物。林雨竹正缺模特练手，也就答应了。

　　男孩没穿什么衣服，迎着南边的阳光坐在椅子上，露出略带羞涩的侧脸。精瘦的腰间围着一片亚麻大披肩。这一幕恰巧被推门而入的老妈撞见。

　　面对这副辣眼睛的场面，妈妈脸上的表情不断变换，情绪复杂，又是生气惊喜又是担心。

　　他们俩的关系当然是再纯洁不过的，但林雨竹还是感到非常尴尬。此后她都尽量保持开机，避免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洗漱完毕，她去烤了两片吐司，又热了杯牛奶，一边吃早餐一边考虑这几天假期怎么安排。

　　首先得解决午饭。她想到这里，果断地打电话给老妈。

　　“妈，我休假了，今天中午回去吃饭啊！”

　　“啊？你不是说周末回家吗？今天我陪你爸爸去苏城了呀，他有个商务活动要参加。我们周五回来。”

　　“哦，那好吧。”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有事情打电话给爸爸妈妈！”

　　林雨竹收了线，有些莫名失落。

　　她吃完早餐，没有管凌乱的餐桌，而是窝到沙发上，开始查看手机上的未读信息。

　　工作群她直接略过，目光停留在一个陌生头像上，似乎想起了什么。

　　这个人，是前段时间妈妈托人给介绍的最新一个相亲对象，叫叶宜青。

　　她对姓叶的人直觉上并不抗拒，之前和对方简短聊过几句。

　　叶宜青据说是个稳重的小伙子。硕博连读，学的是植物学专业，在云城一家生物公司工作做研究员。他好几次诚恳地邀请林雨竹见面，都没收到答复。

　　“我很忙的，改天吧。”这是林雨竹一周前的回复人家的最后一条信息。

　　此时此刻她看着屋外的阳光，继续盘算起午餐安排。

　　她给叶宜青发消息：“今天我不忙，中午可以见面。”

　　叶宜青一早在实验室里调配试剂，休息时看到这条信息，觉得有些突然，但也意外惊喜，因为本来以为没什么希望见面了。

　　等两人商量好了午餐地点，已经快十一点了。林雨竹打起精神，开始挑衣服、化妆。

　　叶宜青提前和餐厅订好座位，然后等到12点准时下班。

　　他的公司距离餐厅大约15分钟车程。路上没怎么堵车，他不急不忙，车速不快，却还是蹭上了一辆逆行的外卖电动车。

　　确切地说是那电动车自己斜冲过去的，之后便摇晃着歪倒在地。

　　叶宜青大惊失色，赶紧下车察看，见那骑手勉强爬起来，坐在地上唉声叹气。

　　“你、你没事吧？”他慌得很，抖抖索索摸出手机，犹豫着是打110还是120。

　　还没拨出电话，交警就往这边过来了。

　　叶宜青像见了救星，朝交警的方向奔了几步，手上却没稳住。手机掉下去滑到路边，不知从哪儿冲出来的一辆小车干脆利落地轧了过去。

　　一声嘎嘣脆响。

　　叶宜青瞪着路面上的手机残骸，几乎要哭出来。

　　焦头烂额中，他竟还没忘记中午有约会。他在等待处理结果的间隙，找交警借了个电话。

　　这种时候，唯一能记得的就是父母和表弟的号码了。叶宜青想了想，尝试着拨了一串数字。

　　“Hello?”

　　“表弟！是我啊，叶宜青！”

　　“表哥？你这是拿的谁的电话？”

　　“是交警的。是这样，我撞车了，然后我手机也摔坏了，不过人没事，你放心！”

　　“哦。你在哪个路上？要帮忙吗？”

　　“对对，我要找你帮个忙。我今天约了相亲的女孩吃午饭，12点半在雅宴的城西店，这会儿肯定去不了了，我手机坏了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人家，你能过去帮我解释一下吗？我订的是7号vip小包厢。”

　　“哈？相亲？这我可没兴趣。”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笑。

　　“哎呀又不是让你去相亲，就麻烦你过去帮我跟人家说一声，道个歉。拜托了表弟，回头我请你！”

　　“好吧，人要是看上我了，你可别怪我！”

　　“不怪不怪，哥知道你不需要女朋友！”

　　叶宜青好说歹说，他那傲娇表弟终于答应去替他跑一趟。

　　林雨竹今天只迟到了一刻钟，因为她真的有点饿了。

　　她没想到的是，男方竟然还没有到。

　　她嘟着嘴，很不高兴地拿过菜单，依着自己的喜好先点了一堆菜，然后点开和叶宜青的对话框。

　　她想了想，没有打字，只发了个矜持的问号。

　　五分钟后，竟然也没有回复。

　　林雨竹做了个深呼吸，按下呼叫铃，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服务员，上菜吧。”

　　奶油焗大虾端上来了，冒着甜腻鲜香的热气。

　　林雨竹满足地叹口气，举起叉子。

　　“嗨，请问是林雨竹小姐吗？”一个高挑身影出现在包厢门口。

　　林雨竹抬头。四目相对，她举着叉子的手停在半空，须臾之间就转移了攻击目标。

　　他甚至连外套也没有换，还是那件黑色风衣，衬得他细长的黑色眼睛冷漠而危险。

　　尤嘉几乎同时认出了她。

　　“哈，这么巧！”他脱口而出，见林雨竹一脸愤恨，才意识到了什么，忙解释道，“抱歉啊，昨天晚上我一朋友出了点意外，着急去帮忙，忘记把伞还给你。”

　　“那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吗？”林雨竹放下叉子。

　　“啊这个……我后来丢给朋友用了，下次带给你吧。”

　　林雨竹皱眉道：“下次？下次你会换什么名字？尤嘉，还是叶宜青？”

　　尤嘉双手抱肩，斜靠在门边，抿了抿薄唇，不慌不忙地微笑着：“Hi, 我是尤嘉。叶宜青是我表哥，他的车在路上被蹭到了，手机也摔烂了，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今天的约会取消，并且表达诚挚的歉意。”

　　他语气里的嘲讽太过明显，激得林雨竹紧咬下唇，随即冷笑道：“果然是一家人，都很会放人鸽子。行吧，谢谢告知，再见。”

　　说话间，桌上的菜陆续快上齐了。

　　尤嘉听她话里带刺，很后悔刚才答应了表哥，大老远跑过来受这档子气。他看着一桌子菜，没有挪脚。这女人看着瘦弱，没想到食量这么大。

　　“那这顿我请你吧。正好我还没吃午饭。”尤嘉向前跨了一步，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下。

　　他可不想饿着肚子回去，反正可以找叶宜青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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