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世两百年》隔枝探归人

15、避世14

　　祭祀大典宏伟壮观，他大概这辈子只能见到这么一回，林羡自知昨日话说的有点狠，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祭坛在笑哭林中，人声鼎沸。

　　一个不留神林羡和他就被人潮冲散，她在人群中找他。

　　见他拼命地往林羡这边挤，好容易才到了她面前，喘着气，一把抓着林羡的手，说：“牵着吧，免得又走散了。”

　　她点点头，指尖柔软温热。

　　列队行至祭坛，舞女们散开围绕着祭坛接着舞蹈，上方坐着魔尊即墨澜和四大君主，凤折月应该是其中一位，只是离得比较远，无法看清他们的样貌。

　　即墨越作为魔族的公主，站在祭台中央舞剑，鲜花满天，乐声似有形状一般，随着花瓣飘荡在整个祭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如痴如醉的表情，这般场景只会在梦里出现过。

　　就在所有人沉浸在这一幕时，中间突然传出一阵骚动。
　　刚刚拉着较辇的魔兽像疯了一般冲向人群，不知从哪里来的很多凶兽从四面八方涌来，观礼的人尖叫着如鸟兽散开，魔尊和四大君主都飞起来抵御发疯的魔兽。

　　“啊，公主！”一名舞女尖叫。

　　林羡朝那声音望去，只见一个戴着面具的黑夜人飞到祭台中央，打晕了即墨越，扛在肩膀上。

　　即墨澜被魔兽缠住，无暇顾及这边。

　　林羡见形势不妙，拉着沈岸退出战斗中心。

　　“看来这些人的目标是那个魔族公主。”沈岸压低声音道。

　　这些发疯的魔兽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究竟是什么人敢在魔尊和四大君主的眼皮底下抓走魔族公主，而且他们抓走一个修为不高的魔族公主到底是要做什么。

　　“魔族的事情有些复杂，接下来免不了一场混乱，我们还是早离开为妙，趁魔尊还没关闭魔界通道之前。”

　　她带着沈岸飞向往生林，大部人都在祭坛，这里的人还不算多，也有不乏像她们这样逃离魔界的，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还从入口进来。

　　“快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是一个憨厚的声音，像在哪里听过。

　　“我说虎哥你回去好好修炼罢，你这逃命的本事练得还不到家。”

　　“阿哟，这个节骨眼了，就别埋汰我了。”

　　林羡扭头看那对话的两人，这不就是她在笑哭林遇到的两只妖嘛，那虎妖身上背的是什么？

　　她定睛一看，竟是魔族公主。

　　虎妖回头查探，立刻惊道：“呀呀呀，魔族追上来了。”

　　身后有几个魔兵，显然是朝着这边追来的，“站住，谁也别想走，魔尊有令关闭魔界之门，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来往魔界。”

　　林羡暗道不好，即墨澜的反应如此之快，这么快就下令封锁魔界。

　　眼见着魔界之门快要关闭，那两妖没有一丝犹豫地往里一跃。林羡使出吃奶的力气抓着沈岸跟着那两妖跳进去。

　　若是不能离开魔界就糟糕了，魔界之门一旦关闭就不知道何时能打开，她留在魔界事小，沈岸可不能留在魔界啊。

　　出来之后，林羡深呼一口气，拍拍胸脯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旁边的人却毫无动静。

　　她看向身边的沈岸，只见他面色苍白，呼吸紧促。

　　必定是穿过魔界之门时伤到了元气，她拿出一粒调息丸塞进他的嘴里。

　　她观察着周围环境，那两只妖早就没有了踪迹，这只是一片林子。

　　扶着沈岸走到一棵大树边坐下，他顺了一口气，道：“我没事。”

　　“接下来要去哪里。”他哽了口空气道。

　　她道：“先找到卿如吧。”

　　林羡放出幻蝶，殃英额间有狐族特有的标志“天启”，之前在他身上做了记号，就等幻蝶传回来消息了。

　　她扶着沈岸走在树林里，此处应该是某个村子的小道，前面很快就出现人家，是一处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落，从篱笆外就可以看到院子里有个大姐正做着织布的工作。

　　林羡走到门口，敲敲门，那大姐就来开门。

　　她说：“大姐，可否讨口水喝，我相公生病了。”

　　大姐打量着沈岸，见他气息虚弱，说：“哟，这公子病的不轻啊，面色煞白煞白的，赶紧进来。”

　　热心的大姐将她们带到一间客房，林羡将沈岸扶到椅子边坐下，倒了杯水给他喝。

　　沈岸盯着手里的水杯，抿了抿嘴：“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林羡：“因为你救过我。”

　　沈岸自嘲道：“神仙还需要我们凡夫俗子救吗？”

　　林羡一时语塞，气氛有点僵，就在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时，大姐走进来，“姑娘，你相公生得什么病，需不需要叫大夫？”

　　这声音就跟救星似的，林羡忙不迭地回答：“就是感染了风寒，我自己会点医术，可以治疗。”

　　大姐从木柜里抱出被子铺到一旁的床上，道：“姑娘你可真有才，还会医术呢。我家里那位是猎户，前些年为逮一头狼伤到了腰，一到下雨的时候就疼，等他回来你能不能帮着看看？”

　　林羡赶忙道：“当然可以。大姐你在织布呢，我给你帮忙吧。”

　　大姐笑：“怎么能要姑娘你帮忙呢。”她铺好床，又说：“家里的被子没有多少，就这么一床，你们晚上就将就着盖吧。”

　　沈岸颔首：“多谢。”

　　林羡摆手道：“我正好没事可干，我相公病着着呢，让他好好休息吧。”

　　再回头时，沈岸已经躺下，背对着她。

　　农妇大姐见沈岸躺下，爽朗道：“行。”

　　林羡合上门跟着大姐出去，大姐是普通的农妇，与丈夫二人在乡间耕些地，农妇大姐时常接些织布的活，院子里摆着织布机。

　　大姐端了只凳子过来，示意她坐下。

　　大姐将一根红色的线递给她，她半天没反应，大姐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姑娘？”

　　“啊？哦。”

　　“姑娘帮我拿着这根线。”大姐笑，一边忙着手中的活，一边说：“你是跟你相公闹别扭了吗？”

　　林羡踌躇道：“很明显吗？”

　　大姐点点头：“夫妻嘛，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你服服软，牵牵他的手，或者亲他一口，气也就消了。”

　　“大姐，我和他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大姐笑：“不是我想的那样是哪样？”

　　“哎呦，不好说，他不爱我，当初迫不得已才成婚的，现在他心爱的人回来了，他就不要我了。”

　　“你相公看起来相貌堂堂，没想到竟然是个负心汉，那你还跟着他做什么，如今他落了难，弃他去了得了。”

　　林羡被大姐彪悍的话惊到了，不由得对她竖起大拇指：牛啊。

　　“大姐你说的对，等我把这事办完，我就离开他。”

　　“姑娘，想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

　　此时在床上暗自神伤的沈岸：“……”

　　天色渐暗，大姐的丈夫回来了，猎户打了几只兔子，晚上一起烤着吃。估计是因为她说的话，农妇大姐对沈岸的态度不太好，颇为粗鲁的将兔肉递给他，而沈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姐冷漠的态度也没有发现。

　　沈岸没有吃多少东西就回房间了，林羡给大姐的老公开完药方，便也跟他进了屋子。

　　幻蝶正好从窗子飞进来。

　　她看着幻蝶传回来的信息，惊讶道：“青城山？”

　　“怎么了？”沈岸问。

　　“幻蝶传回来的消息是他们此刻就在青城山，而我也正打算去青城山，这未免太巧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低低地应着，林羡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丝雀跃。

　　她莫名道：“你在开心什么？”

　　“没有啊。”他眼睛都弯了，还不承认。

　　“还说没有，你都笑了。”

　　“马上要见到卿如了，我当然开心了。”

　　林羡心咯噔一下，脱口而出：“你就那么想见到卿如吗？”

　　“是呀，你不是说让我娶卿如吗，我未来的妻子当然想见了。”

　　原来是真的想见周卿如，林羡莫名地一团火气往上冒：“那你就去见她吧。”

　　她蹭得起身跑出房间，走到门口，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几只蟋蟀在叫，她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

　　分明是她将人推出去的，现在又有什么理由生气。

　　还是白天的时候大姐说得对，这是临渊和姬泽的情劫，她在中间凑个什么劲，待这件事情了结之后，她还要去找羌吾的元神。

　　对，她还有重要的任务，什么情情爱爱都与她无关。

　　这样一想，心里就舒服了一些。

　　“你生气了吗？”不一会儿，沈岸跟了出来，蹲在她面前。

　　林羡避开他的目光：“我没有。”

　　他笃定：“你有。”

　　“我没有！”

　　林羡语气生硬，他愣了会，又道：“我开心是因为我又可以与你多相处一段时间了，出了魔界之后我总是害怕你要走，你说你找到卿如就要离开，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我想跟你待在一起，你跟这家大姐说我是你夫君，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我多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林羡怔住。

　　“可是你总把我推开，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喜欢你，我控制不住自己。就让我跟着你去青城山吧，找到卿如之后，我就会离开，我听你的去考取功名，只是我不能娶清如为妻。”他目光就像一把火，烧的林羡全身发烫。

　　“你能不能在分开之前不要拒绝我。”此刻他就像一只狗狗，抬着湿漉漉的眸子向她要着吃食，叫她如何忍心拒绝！

　　林羡心一软：“好。”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些都是什么啊，剪不断理还乱吗？

　　——

　　在农妇大姐家歇过一晚之后就出发去青城山了，林羡在附近的镇子上买了一架马车，一路上顺带着游山玩水，差不多七八日也就能到了。

　　食过午饭，林羡在前头架着马车，沈岸掀开帘子坐在她的右侧，这几日他经常这样，她也就习惯了。

　　他心情颇好，在镇子上买了些书，刚温习完，有一阵没一阵地与林羡闲聊，一下子问问天上的神仙，一下子问问人间的鬼事。

　　“我怕是遇到鬼了。”他喃喃道。

　　林羡立用神识探他周身，并无鬼气，道：“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他道：“近日总觉得有什么声音在唤我的名字，那声音暗哑深沉，仿佛来自地狱，可又像是我自己发出来的。”

　　他说得这个声音难道就是林羡之前听到的那个？

　　“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扶着下巴：“这声音统共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在幽州客栈，那天晚上我在睡梦中总能听见这声音在笑，说来也奇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次，我失去了一段记忆。”

　　沈岸说得正是暮甄第一次大闹客栈，那时林羡命白无言去掉了整个客栈的人的记忆，沈岸的记忆是她亲自去除的，她尤记得那时沈岸蓦然睁开的眸子，犹如不见底的深渊，让人心生惧意。

　　“第二次就是魔界昏迷的时候了，那声音一直喊着我，我那时感觉自己在一片黑暗中，那个声音引诱着我往更深的地方走去，然后我突然听到你的声音，你在说‘等我回来’，我马上就清醒了，那声音也顿时消失不见了。”

　　这些都是与林羡经历的事情是吻合的，那声音她自己也听过，他说得的确不假。

　　只是那声音究竟是何方妖孽，为何潜伏在沈岸身边，是想要夺舍还是另有阴谋。

　　那妖孽藏的那般深，甚至连她都无法找到踪迹。

　　沈岸见她深沉的模样，安慰道：“没事的，许是我听错了，这几日身子不好出现了魔障，况且有你这样的神仙在我身边，有哪个妖魔鬼怪敢近我的身。”

　　林羡眉头紧锁，这绝对不是魔障，她郑重地说：“下次这个声音再出现，一定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