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夏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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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勿报
百合/迩柳
2023.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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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象台8月4日7时43分再次发布高温红色预警信号，岳辽镇最高气温将升至40℃以上，请谨防高温天气引发中暑……“
主播没感情的声音自车载音响流出。
尤燚（yì）坐在货车后排，五脏六腑都在肚子里翻滚，她强忍喉管涌上的咳意望向窗外。狭窄机耕道两旁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麦田，正被烈日炙烤得旺盛。
母亲姜焕燕坐副驾，正满脸堆笑跟司机搭话，东拉西扯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引出正题，问他能不能掐灭香烟，女儿有慢性病，闻不得烟味。
万幸司机很好说话。
姜焕燕长舒口气。
她拧开保温杯，回身问后座的儿女要不要喝水。
尤燚摇摇头，说她不渴。
姜焕燕侧头问尤洱。
尤洱头上套着耳机，臭着脸打游戏，没理。
姜焕燕抬高声音，又问一遍。
尤洱一把扯掉耳机，没好气：“不喝，不喝，都跟尤燚似的弱不禁风，40多度喝开水？”
姜焕燕下意识盯一眼尤燚，皱眉训斥：“尤洱！怎么说话呢？”
尤洱一愣，自知失言，戴上耳机窝进座位，留下个后脑勺。
尤燚没跟尤洱计较。
她也确实没多余精力跟尤洱计较。
家里公司资金链断裂，被银行宣告破产，动产不动产被冻结得冻结，查封得查封，拍卖得拍卖。焦头烂额之际，父亲尤正南卷走全部现金跑路，将所有烂摊子扔给姜焕燕。
仅此一周，天翻地覆。
姜焕燕只好带着姐弟俩匆忙搬……不，是逃回娘家岳辽镇，那有栋乡下旧房子是姜焕燕婚前财产，暂时得以幸存。
尤燚知道尤洱心里不得劲儿，可她和姜焕燕又能好得到哪儿去？
颠簸不知多久，货车终于停在一栋杂草丛生的别墅前。
能看出很久没人住，绿得发黑的爬山虎缠裹整面墙，尤燚站在房前仰头看，只觉自己脖颈也被掐着喘不过气。
姜焕燕在司机帮助下爬上货车卸行李，左右两旁和对面房子跑出几个人过来帮忙。姜焕燕一边气喘吁吁搬着箱子，一边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都是她老乡，以往逢年过节偶尔还是要走动，不算陌生。
“徐哥徐嫂，最近书店生意可还行？”
“就那样，混口稀饭吃。你们怎么想的搬回来住？”
“哦……”姜焕燕微顿，笑道，“是这样的，我们家小燚，哮喘，我想着乡下空气好，养养，就干脆把小洱也一起带回来了，正好我也休息休息。”
“也是哈，你们家尤总日理万机，忙的咧。不过你家小孩儿都聪明，在哪儿读书都一样，不像我家珍珍，脑子笨，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
“没有吧徐哥，”一旁穿围裙一身油漆味的女人道，“我听李李树说，你们家珍珍之前作文比赛全校一等奖咧。”
徐嫂扶着货车笑得前仰后合：“什么啊，她写的那玩意儿都是上不了台面的，真要说起，这方圆十里，谁不知道咱村最争气最乖的小孩儿李李树啊……”
李慧只是摆摆手。李李树被夸得多，她到底比徐嫂淡定几分。
“对哦，”姜焕燕转头看了圈，“李姐，怎么没见你家李李树呢？”
李慧：“有个客户急要个零件，我让她帮我跑腿去了。”
李家在村口开了家五金店，店里卖零件，店前帮人修车，养活一双儿女。本来生意还行，丈夫却突然意外去世。店她一人扛了好些年，好在女儿李李树日渐长大，手脚麻利，干活机灵，放假期间帮衬一二，给她减轻不少负担。
见尤燚和尤洱过来，姜焕燕忙招呼儿女叫人，尤燚一一打招呼，尤洱戴耳机视若无睹，扯下个箱子闷头往屋里走。
姜焕燕讪笑：“抱歉啊，这小子最近叛逆期，欠揍。”
“男娃儿是这样的，还得是女儿窝心——小燚，我来我来！”徐叔满头大汗，灰色老头衫湿成一片，蔫哒哒透明贴在后背。他拿过尤燚刚从货车上卸下的行李包，直接夹到散发恶臭的胳肢窝下，又去接姜焕燕递下的行李箱。
尤燚眼睁睁看着纯白色箱包上一道黑色水痕顺着缝隙往下滑。她胃里一阵翻涌，干脆眼不见为净，转身去帮姜焕燕拿其他东西。
姜焕燕怕她累着，没让她拿，只跟她聊天：“小燚，还记得李阿姨吗？李李树的妈妈。”
李慧笑眯眯看着她。
尤燚：“记得的，李阿姨好。”
“每年都见你妈，倒是很少见你，长成大姑娘了，真是盘正条顺。”李慧顿了顿，想起一事，忍不住噗嗤一声，“还记得小时候你跟李李树闹矛盾的事儿吗？”
尤燚摇头，没什么印象。
“她哪记得，那时候她都才6岁，你家李李树都才5岁。”姜焕燕又对尤燚说，“你那时候可浑了，明明是咱借住李阿姨家里，让你睡李李树那屋，也不知道人家哪儿不合你心意，你半夜直接把人给踹下床！我们早上去看的时候，李李树就可怜巴巴蹲在角落，你一个人霸占整张床正睡得香……得亏是人李阿姨和李李树大度，不跟你计较。”
尤燚：“……”
李慧拍拍尤燚头，笑道：“没事儿，都是姑娘家家的这有啥。我家李李树反正皮糙肉厚，踹不出事儿。”
有人帮忙，行李很快被卸下大半。
尤燚去货车后座拿她画板，车里被烈日闷成桑拿房，她刚跳下车，就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姜焕燕手里不得空，连忙叫尤洱去帮姐姐。
尤洱极不情愿地接过画板，嘴上少不了嘟囔：“得个哮喘成了皇帝，啥都不用做，爽得要死咯，我是没这福气呢……”
尤燚停下脚步，尤洱抱怨声和背影逐渐远去，进了屋。她站在无遮蔽的庭院里没动，夏蝉鼓着耳膜嘶鸣，滚烫热浪把她皮肤蒸得细微发疼。
尤洱进了屋后，姜焕燕见她许久没进来，探出头叫她名字。
尤燚应了声，这才慢慢抬脚往里走。
搬家第一天，姜焕燕打算请周围几家邻居吃个饭。积蓄不多，自然下不了馆子。半下午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姜焕燕叫尤洱一同去菜市场。尤燚在房间箱子里找东西，她那袋素描笔不见了，忽然听见客厅里尤洱跟姜焕燕大声顶嘴，问凭什么啥事都该他的，尤燚就啥事都不用做，她是要死了吗。许是姜焕燕朝他做了什么手势或眼神，客厅里磅磅几道摔鞋和砸柜声，门被摔上，归于平静。
尤燚缓缓呼出口气。
书架理完，姜焕燕也买菜回来。尤洱赌气冲进房间，尤燚出来帮姜焕燕择菜。
姜焕燕看她好几眼。
尤燚低着头削土豆：“刚才睡了一觉，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走的。”
姜焕燕切菜节奏明显轻快许多。
傍晚，邻居们前后脚进屋。姜焕燕在客厅中间拼了两张桌子，挤挤能坐下。徐叔徐嫂最先到，带上她家独生女徐丽珍。徐丽珍扎俩麻花辫，脸上婴儿肥，双颊红红的，唇边小梨涡，怪可爱。
徐丽珍一进门就特自来熟过来挽住尤燚：“你就是小燚吧！我叫徐丽珍，大家都叫我珍珍，我们做好朋友好不好啊！你以后没事就来我家玩吧，我家特别多杂志，花火飞言情啥都有……”
没等她说完，尤燚抽出手，朝厨房走：“我要去帮我妈端菜了。”
窝在沙发打游戏的尤洱幸灾乐祸道：“她这人就这样，从小到大都没朋友，你习惯了就好。”
徐丽珍鼓鼓嘴，探头去看尤洱手机屏幕：“你玩的这是什么游戏啊……”
李家三口是最后到的。拖鞋不够用，姜焕燕叫尤燚去拿鞋套给他们。李慧拉着5岁儿子李李木走前面，边和姜焕燕解释晚到原因边帮李李木穿鞋套，然后自己也换上进来。
姜焕燕：“李李树呢？”
李慧：“后头，提东西。”
尤燚蹲在玄关找多余鞋套，闻声侧头，刚好看见一双白球鞋出现在视野。鞋带和鞋头都像是被刷过太多遍，鞋带冒白边，鞋头比鞋边透明几分。
视线往上，细直的长腿被完全隐匿在宽松运动裤里，只露出半截骨节凸出肤色均匀的脚踝骨。
姜焕燕：“小燚，鞋套。”
“……哦。”尤燚微微怔神，鞋套没拿稳，一团滚到女生脚边。
女生蹲下身来：“我来吧。”
女生把手里提的补品放到两旁，低头拆鞋套。
尤燚起身站在鞋柜旁。她发现她睫毛好像特别长，头发乱糟糟扎在脑后，棘突明显，上方一团毛茸茸的黑色碎发，白衣白裤，垂头蹲在门边。
尤燚莫名联想到白色小狗。
姜焕燕和李慧还在互相客气：“你看你，来就来，拿什么东西。”
李慧：“我哪能想那么周到，还不是我们家李李树，听说小燚有哮喘，下午特地去王叔那买的这补品，说是缓解哮喘特别好。”
李李树抬头笑了笑：“没有特地，回来路上顺便买的。”
“难为你有心了。”姜焕燕说，“小燚，快帮妹妹拿东西。”
尤燚躬身去拿。
李李树刚穿上一只鞋套，伸手按住补品，歪头看向她：“这个有点重哦。”
眼珠纯黑，湿漉漉的。
不是白色小狗。
是雨天的白色小狗。
尤燚移开视线，伸手去提：“没事……”
李李树挪开手。
尤燚确实没设防重量，补品被提起几厘米又重重砸回地面。
尤燚连忙撑住门边，稳住身子。同时，她鼻尖嗅到女生衣领上淡淡的、很干净好闻的洗衣液气味。
耳边传来女生细碎的气音笑。没有嘲笑的意味，倒是不掩几分狡黠。
“还是我来吧。”李李树站起身，指尖划过她掌心。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夏0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