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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燃烬红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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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历四百年,冬至,神都王朝战军边关大捷。
气凛雄风的黑甲战马高昂着头颅,连绵不绝的马蹄声纷沓而至,好似要将神都首京之外的雪山踏破个窟窿来。
上云京是神都王朝的首京,坐落着人人朝拜的无上神庭与数之不尽的王公贵族,是天下风流才子向往的极乐繁华之地。
极尽繁华的都城里,有一处闻名的销金窟——相思街。
身着华服锦衣的公子们揽着佳人的细腰,迷离着双眼将手中价值千金的酒酿灌入口中。
傍晚伴着寒意的冷风吹起粉红色金丝纱帐,奢华的红楼里漂浮着香腻的脂粉气惹得人飘飘欲醉,舞姬轻舞如勾人的美女蛇,台下之人只愿沉醉于这粉红春秋之梦中不愿醒来。
“嘭!”
红楼外紧闭的门被打开,有一小吏慌张而来,走到老鸨红姨身旁耳语几句,红姨面色一变,脚步略显急促向后院而去。
后院之处已是一片狼藉,院中那棵白玉兰树下上好的楠木桌四分五裂的倒在地上,院中央的男人似乎不解气一般扬着手中的鞭子抽打着下人。
红姨见此场景先是瞄了一眼西厢房处,见房门依旧紧闭,松了口气。
不知哪个挨千刀的竟把这煞星领来这后院之处!
她匆匆走到那男人身旁,对于脚下那具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尸体也只是扫了一眼,而后弯着腰谄媚的对男人道:“这是发生什么了,竟惹得小侯爷如此动怒?”
常小侯爷一脚将地上的女子尸体踹了出去,一双浑浊的双眼带着怒意:“一个卑贱的凡女也敢拒绝本侯爷,你们这红楼不想干了是不是?”
红姨这才将目光落在那尸体之上,心中已猜出个大概,无非是这常小候爷看上了这凡女,遭拒绝后恼羞成怒将其折磨而死。
红姨陪着笑卑躬屈膝道:“这女子不过是个来送菜的凡女,一条贱命,自是无福消受小侯爷的恩泽,小侯爷万不可因其气坏了身子。”
红姨说完,斜眼吩咐下人:“还不快将这不识好歹的贱人抬出去,真是晦气!”
常小侯爷指着红姨刚要发难,余光撇见对面的西厢房,窗油纸后出现一道纤细的身影,那仅仅一抹模糊的身影竟叫他看呆在原地。
红姨见此面色一紧,心道不妙,刚想站起身阻拦常小侯爷的视线,身子还未直起便见有人惊慌而来。
“小侯爷,快,快去城门!”那侍从顾不上行礼,竟胆大的上手拽着人就走。
边走边道:“帝,帝主凯旋,如今大军已快到城门,王爷命您速速赶到!”
常小侯爷面色大变,顾不得其他,脚步仓促的随着人离开了。
红姨待人离开后放下了心,她拍了拍胸口,将下人遣散后走进西厢房。
西厢房内,满室幽香。
纤薄的身影仿若无骨般靠在美人榻上,她微微垂着双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羽睫微颤着。
这样一幅画面令红姨的脚步不自觉变轻,红姨动作轻柔的坐到少女身旁握住她的手柔声道:
“哎唷,娘的心肝啊,可是被外面的动静吓到了?”
今时月抬起眸子,微凉的指尖轻颤。
“娘。”她声音温软,带着浓浓的依赖感。
红姨将一旁茶水递给她,目光落在她身上如视珍宝般。
今时月浅浅抿了口茶水,方才发生的一切她已透过窗隙看的清楚,她开口道:“那女子就这样被人杀害,不会牵连到娘亲吗?”
红姨扶今时月下榻,拿起玉梳在其微乱的发丝上梳着,绸缎一般的发质比那些花重金精心保养的大户女子不知好上多少。
她拢着今时月的发丝,想起那具尸首,眼里遮不住的厌憎:
“拿点银子送到家中打发了就是。我这好端端的生意,差点被那低贱的凡女给我惹上大麻烦,真是晦气。”
说完,她走到今时月身旁坐下,手指轻轻抚上今时月带着粉意的白皙脸颊,目光里带着慈爱。
“娘知道月月心善,可你以后是要做人上人的,这些低贱的凡人就是为你提鞋都不配,何必因此扰了心弦,毕竟他们的贱命在世族眼中还不如家养的牲畜,死了也就死了,不必在意。”
红姨第一次见今时月,是在去上云山寻千年山参的路上,那时今时月晕厥在山路上,身着麻衣面色虚弱却不掩其绝色,珠肌玉肤,那模样美的就像是精魄成了精,她做红楼这么多年,见过许多难得一见的美人,可那些那美人与她相比,都成了蒙尘的珠子,暗淡无光。
这样一张脸,她本不敢有所图谋,可谁知竟连老天也相助于她,今时月全然失了记忆。
她做红楼这么些年,银钱她不缺,可要真的在这上云京站稳脚跟,她缺的可不就是一个这般颜色的女儿,能带着她走向那些世贵王权的“亲”女儿。
这一年来今时月身体虚弱,极少外出,纵使出门也被要求遮挡面容,她精心将养这朵娇花整整一年,总算不似刚来时那般虚弱,只待时机成熟,便可引人入幕。
红姨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她们的好日子,就不远了……
“娘亲,听闻帝主今日凯旋而归?”
还未等红姨答复,今日月微微弯起唇角:“娘觉得帝主怎么样?”
红姨大惊,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看着今时月那双莹润的琥珀色剪水瞳有一瞬的怔愣,原本苛责的话语咽了下去,竟还真的思索起来……
窗外微凉的风吹得红姨清醒几分,她松开今时月:“月月这话千万不要与别人说,帝主不是我等身份可以肖想的。”
红姨惊惧的抚了抚胸口,没人能比她更希望今时月攀附上权势,可帝主那般人物,就是见上一面已是三生有幸,其他的便是想也不敢想。
她还未定神,便听今时月道:
“娘,不如帮帮我?”
红姨:“什么?”
今时月表情无害:“契机。”
话音刚落,锋利的簪子带着萦绿色灵息没入红姨的胸口!
红姨张了张嘴,大口的鲜血涌出,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一个接近帝主的契机。”
今时月拔出簪子,站起身来,语气一如平常时温软。
变故来得太快,红姨竟是连说句话的机会也没有了,指尖的灵力还未来的及涌出,便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对了。”她说完弯下腰,那张精致灼人的脸此刻如一个恶魔一般,凑到红姨耳边:“我曾经也是你口中低贱的凡女呢。”
今时月直起腰,看着地上红姨死不瞑目的双眼,用手帕将手上的血迹一点点擦拭掉,手腕处诡异的萦绿色茑萝藤印记渐渐没入光滑白皙的皮肤之中。
整整一年,她终于将体内的茑萝妖藤完全与身体融合。
她早已厌倦这狭窄的后院里数不尽的腌臜恶心之事。
自诩高高在上的锦衣华客赤裸而贪婪的欲望,挣扎不愿沉沦的弱者冰冷的尸体,为虎作伥求财得利的红姨那虚伪谄媚的笑脸。
今时月从未失忆,相反,她从冰冷的湖底爬回来,每一夜,就连梦境中都在重复着五年前那刺骨噬血的一幕……
今时月将手帕扔在蜡烛的火舌之上,小小的火苗顺着清风吹起窗幔蔓延而上,不出片刻,整个房间被火光吞噬……
灼热的温度令今时月体内的东西不安躁动,绿色的藤蔓状植物自皮肤中破出顺着脚边的裙摆而上,今时月捻了捻那细长的枝叶,枝叶感受到威胁顷刻间收了回去。
皮肤血管之中的茑萝妖藤无时无刻不在令这具身体承受着入骨割裂之痛,今时月却像是感受不到一般,嘴角笑意自火光中更加明艳。
她缓缓向外走去,路过红姨那正在燃烧的尸体时,恭敬的柔声道:“多谢娘亲,成全了。”
红姨私底下为她找了不少买家,做梦都想利用她而攀附权势,现在她便要全了红姨的心意,去找那个最有权势之人了,昔日上云京最肆意妄为的神帝之孙,如今大权在握凯旋而归的神都帝主。
红姨啊,保佑你最亲爱的女儿吧。
保佑她,死在那人之后。
夜街之上,为首的高大的战马呼啸而过,不做任何停歇的将那些前来接驾之人甩在身后,纵使入了繁华的首京依旧没有半点减速,掀起一阵尘烟。
锋利的盔甲在昏黄的街道中反射出幽暗冷光,熙攘的人群自战马进京那一刻变的寂静,路人无声的退至街道两侧。
五年前少年帝主自登基后便去了边关,百姓们未曾见过那传闻中的帝主,更不知道为首战马之上的身影便是掌管着整个无上神庭的神明,饶是如此,也被神都战军这气势汹汹的血腥戾气震慑的说不出话来,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已经驶远的战马突然被勒住脖颈嘶鸣一声,抬起前蹄骤然停住!
护驾的将领怒斥道:“大胆!还不赶快让……”
他的声音湮没在嗓子中。
不只是他,当跪在街中央的少女抬起头时,前方的许多看清那张脸的将士都不自觉的变得沉寂。
昏黄的街道上被马蹄掀起的狼烟还未散去,巨大的火势自红楼后方席卷而上,红楼里的人尖叫推攘着仓促逃命,而在这荒诞破败的一幕中,恰逢天际飘雪纷落,落在了那跪在战马之前的纤薄身影之上。
纵使她脸上还沾着狼狈的碳灰,却也足够令人看清雪幕中的,是怎样一张令人难以苛责勾人心魄的脸。
她眼里的泪水泫然欲滴,鼻尖冻得有些发红,当她纤细的腰肢弯下扣伏在地上时,肩头之处略显肥大的轻薄衣领稍有错位,那明显的碳黑色脏污将露出的光滑肩头脖颈衬的白得惹眼。
“将军,我娘亲被人纵火杀害,肯请将军为奴家做主。”她声音里带着颤意的惊恐与委屈。
凌厉的长戟划过长风落于今时月的脖颈前两指之处,带血的刃尖闪着森寒的幽光。
“让路。”战马之上的人手握长戟,挺拔的身姿与泛着寒芒的盔甲令人不敢直视,微微垂着狭长眼眸失了几分耐心,好似没有任何事物值得他浪费时间去注意。
众人略带不忍的看着今时月,生怕那长戟下一刻便穿破那纤长白皙的脖颈。
今时月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抬起手,指尖覆在那长戟锋利的尖刃之上。
伶舟祈冷眼垂眸的看着那一缕萦绿色的灵息自她手中顺着长戟蔓延而上。
他没有阻止,这世上能伤他之人寥寥无几。
谁知那灵息没入他盔甲下陈旧的伤疤处,如温润的泉水般轻抚着早已没了知觉的疤痕。
她在勾引他。
亲人离世,她却以此为由挡在他的马前。
就连这故意被他发现的破绽,都像是状似无意。
今时月眼尾的泪水滑落,直到他施舍一般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才小心翼翼说道:
“将军为我娘亲报仇,奴家归你,如何?”
泛着寒光的长戟挑起今时月的下巴,伶舟祈目光落在今时月那张精致的脸上打量许久,忽而收起长戟,意味不明的勾起唇角:“你很聪明。”
今时月咬着唇,单薄的身形晃了晃,似乎不懂他是何意,那双极好看的眸子盈满了惊惧的水光。
众人只见长戟将跪在地上的人拉起至马背上,高傲的战马嘶鸣一声扬长而去……
今时月侧靠在那冰冷的盔甲之上,战马疾驰的速度过快,她像是受惊一般下意识伸出手,却也只敢拉住身后策马之人的袖角。
伶舟祈垂眸扫了她一眼,她所转的角度正好是他能够看到的角度,那双潋滟的眸子眼尾泛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他哼笑一声,双腿狠狠夹了一下马腹,身下战马的速度更快了。
今时月身影一晃,却仍旧不敢去环住他,险些掉了下去。苍劲有力的手臂将她揽了回来,还未等她道谢,只听身后之人云淡风轻的低声说道:
“你费尽心机接近孤,该是懂得如何取悦男人的,对吗?”
伶舟祈话音刚落,一贯波澜不惊的眼眸微滞,一抹柔软贴在他唇间,唇珠微颤,生涩又讨好般的蹭了蹭他的唇角。
待那毫无技巧的取悦终于结束,她话语间带着哭腔问道:“是…这样吗?”